第38章 海州宴(二) 重塑靈脈
第38章 海州宴(二) 重塑靈脈
幾人不知道在屋外等了多久, 從日暮到天亮,一夜過去,裏面的人沒有出來, 他們便一直守着, 始終不曾離去。
天青谷四面環山,擡眼望去, 滿眼青翠, 煙霧都泛着一絲青色,天光破曉,紅彤彤的朝陽緩緩從東方升起, 驅散了籠罩着青鳥山脈的青霧。
修行之人可以不睡覺, 只要靈力夠用,幾天幾夜不睡都精神奕奕。
日出時分,南煙和楚雲朔上了屋頂,坐在脊梁上仰望天邊。
這是靈力最盛之時,南煙察覺到周身靈力湧動, 直接在房頂盤腿而坐, 閉目修練起來。
楚雲朔在旁邊南煙護法,手執長劍,安靜地看着她, 沉默守護在身邊。
兩人均是奪目的姿容, 一眼掃過去竟有些連像, 不只是容貌,就連氣質都有些相似, 默契感十足。
此情此景落入下面兩人眼中,神色各異。
绮荷聽見楚雲朔喊南煙為阿姊,便以為這兩人是姐弟, 看見這番情景只覺得合情合理,覺得這對姐弟的手足之情真摯融洽。
雲洹盯着他們看了幾眼,淡淡移開視線,神色發冷。
他和南煙也相識了百年之久,說不上熟悉,但也比一般人了解對方,雲洹之前一直不認為南煙為了一個妖族背叛師尊,其中必定有什麽其他緣由,移情別戀什麽的 ,這種話想想就不大可能。
世間男子,莫說修為容貌地位這些外在,就單論情誼,能有幾個如師尊一般,潔身自好,身心如一。
除了南煙,雲洹從未見過有其他女子可以靠近師尊半步。
明明一切都很好,沒有阻擋,沒有誤會,為何南煙就這麽想不開,非要跟着一個妖族叛逃,只要是個神智清醒的人,就知道要如何選擇。
所以雲洹一直以為南煙是被脅迫,或者有什麽苦衷,可今日重逢,讓雲洹大跌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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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瞎子傻子,能看出來南煙真的很在意那個妖龍,她的眼神騙不了人,也沒有刻意遮掩。
他們之間渾然天成一股默契,仿佛是一家人似得,他們這些外人都插不進去。
雲洹不得不相信,南煙當真已經背叛了師尊,她真的變了心,喜歡了上了別的男人。
可是為何?師尊這般強大,竟然也會被心愛的女子背叛?紅塵萬千,男歡女愛,當真就如紙一般脆弱,經不起推敲?
*
此時,南煙看似在修練,實則已經将神識沉入浮屠盤中,她不是自願進來的,而是被浮屠盤拉進來的。
一進來,她便感覺浮屠盤中的小世界好似有些不一樣了,看上去更大了些,靈氣更濃郁了些。
“南煙,恭喜你,改變了妖皇屠戮靈域生靈的未來。”
清靈的聲音從面前的菩提樹中傳來,這道聲音難辨男女,不知何處來,但一入耳,便如清泉般從神識上流淌而過,帶走塵埃,洗滌靈脈。
南煙察覺到靈脈隐隐發熱,竟有重塑之感。
“是浮屠盤的器靈嗎?為何我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到你?”
那道聲音回:“我就在你面前。”
南煙望向前方,面前空無一人,只有一棵遮天蔽日的菩提樹。
原來是樹靈。
樹靈:“浮屠盤乃上古神器,歷代選中之主均是天道抉擇,能普度衆生,挽天地于水火之人,南煙,恭喜你通過了第一道考驗。”
“第一道考驗?所以後面還有更難的考驗嗎?”
“那是自然,浮屠盤不會随意選擇主人,天道機緣既然落在你身上,那你必然是與滅世之人牽扯最深的人。”
唯有她,才能改變這一切。
樹靈繼續道:“你挽回妖皇墜魔的結局,是莫大功德,浮屠盤吸收天道恩澤,天地靈力,可為你重塑筋骨靈脈作為回饋。”
重塑筋骨靈脈是有代價的,雖然能極大增強吸收靈氣的速度,天賦增強,但重塑過程極為痛苦,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許多人都會在重塑過程中選擇放棄,寧願經脈盡毀也不肯繼續。
選擇權在南煙手中 ,若她不想重塑靈脈,樹靈可以給予其他獎勵。
南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當即選擇了重塑靈脈。
她想要修練,要變強,只有這樣才能不做孩子們的拖累,能承擔起生母的職責,護住孩子們。
從前不以為意,現在夢寐以求,自從她得知了孩子們的結局後,她一刻不曾松懈,日夜修練,不肯放棄一刻空閑,但與雲朔和邺漓比起來,她還是差得太遠了。
*
天光大亮,日光驅散空中雲霧,天清氣朗。
南煙從浮屠盤中抽出神識,緩緩睜開雙眼。
雲朔依舊守在她身邊,像是一尊巍然而立的石像。
不多時,屋門推開,邺漓緩緩走出。
南煙和楚雲朔下了房頂,雲洹和绮荷也走上前。
绮荷詢問妹妹情況,邺漓如實告知,蛇毒已清,沒有性命之憂,只需要靜養幾日就能恢複了。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在下上清域太虛州人士,名為绮荷,裏面的是我妹妹绮霞,此番若不是天青谷仗義相救……”
绮荷嘆了口氣,認真道:“救命之恩定當竭盡全力報答,天青谷若有用得上绮荷的地方,盡管開口。”
說罷,她拿出一塊玉牌遞給邺漓,“這是我族徽記,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可用這塊玉牌前往仙洲的問仙學府找我,當然,海州的雲海宗也可,近期我們姐妹都會在海州參加海州盛會,恩人若有需要,盡管開口。 ”
绮荷感激不盡,想答謝卻不知道該送些什麽,恨不得立馬取一座山的靈石送給天青谷,但直接送靈石未免有些失禮,誠意不足。
邺漓擺擺手,打住了绮荷一大段感謝的話,他将南煙拉到一邊,避開門口的幾人,小聲問道:“阿娘,那個人你認識,要不要留他們在谷中暫住,都聽你的意思。”
屋裏那個中毒未醒的女子傷了元氣,不能立馬挪動,估計需要靜養幾日,天青谷可以收容他們住幾日,但若是南煙不想要這三人留下,他便即刻攆人,讓他們離開。
反正人已經救了,仁至義盡了。
南煙當然不想留雲洹在天青谷裏暫住,但那對姐妹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她們提到了問仙學府和海州盛會,又說會報答恩情,南煙惦記着海州賽名額的事情,便有些猶豫了。
想了會,她道:“既然救了人,那就救到底,這份恩情得讓她們認下,我們要參加海州盛會,但苦于沒有名額,遇見她們正好,說不準她們将我們帶進去呢。”
邺漓點點頭,其實他也是這麽想的。
送上門的人情不要白不要,這姐妹倆一看就不簡單,尤其是那個姐姐绮荷,修為在他之上,年齡還比他小,恐怕是大有來頭。
兩人說定了,轉頭回去便為雲洹三人安排了院子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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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漓将自己的院子讓了出去,他院子裏有個昏迷的不方便挪動,所以他幹脆将自己的院子讓出去給雲洹三人暫住,他則是搬去了楚雲朔那裏。
楚雲朔的院子與阿娘挨在一起,正合他意。
“應淮的親傳弟子?你是說,那個人跟你交手的人就是淩霄宮的雲洹,應淮的弟子?!”
邺漓來了楚雲朔屋裏,屋中只有他們兩人,楚雲朔這才将雲洹的身份道明。
楚雲朔點頭,“不然阿娘怎麽會認識他,阿娘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神劍宗,她的舊相識除了淩霄宮的那些人還能有誰。”
他并不想将這幾個人留在天青谷,要不是阿娘開口,他必然要攆他們出去。
邺漓啞然,無奈道:“罷了罷了,反正也就四五日而已,就讓他住着吧,等那個昏迷的女子醒了就讓他們離開,海州盛會的名額還沒有眉目,我們也許用得上他們呢。”
楚雲朔冷笑:“那你有麽有想過,雲洹定然會将我們在這裏的事情傳出去,萬一應淮也在海州,找過來和我們算賬呢?”
邺漓:“算什麽賬,當時在妖域是他自己離開的,也是他放阿娘跟我們走的,那時候都沒算賬,現在肯定不能了,心頭血的事就算是過去了,他肯定不會來的,阿娘都敢将人留下,你還擔心什麽,放寬心吧。”
“但願如此。”
*
兩日光景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天青谷無事發生,沒有有不速之客到訪。
邺漓和楚雲朔略微放心,将注意力放在了修練上,為海州賽做準備。
绮荷的妹妹绮霞已經醒了,昨日姐妹倆一起來楚雲朔的院子裏感謝邺漓救命之恩。
邺漓趁機問了海州盛會的事情,與绮荷多說了幾句,绮荷是個聰明人,立馬明白了邺漓的意思,她欣然邀請邺漓三人一起去雲海宗參加海州盛會,并且為他們提供參加海州賽的名額。
參加海州賽的修士出自三域各大宗門家族,當然也有許多名額給了一些散修,绮荷為邺漓拿出三個參賽名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自然願意幫忙。
這些小事與救命之恩相比,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兩日南煙閉門不出,一直悶在屋子裏研讀浮屠錄。
《浮屠錄》是樹靈給她的,是給歷任浮屠盤之主的修練功法,此功法專門用于卦修一途,與其他修類無關。
南煙沉浸在浮屠錄裏不可自拔,廢寝忘食地看着書中內容,惡補卦修知識,她沒有卦修師傅指點,想要成為卦修只能自學,之前只是懵懂使用浮屠盤,不知要領,如今有了浮屠錄輔助,學起來可謂是事半功倍。
知道绮荷邀請他們一起去參加海州盛會之後,南煙更加用功了,不敢有一絲懈怠。
他們定下三日後出發,在上路之前,南煙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需要找一處穩妥之地,讓浮屠盤為她洗經伐髓,重塑經脈。
問過邺漓之後,南煙選中一處後山靈潭,她對邺漓和雲朔坦白,要用秘寶在此洗經伐髓。
邺漓和楚雲朔是不贊同的,洗精伐髓并不是小事,過程極其痛苦,南煙的修為并不高,現在洗經伐髓不是一個好的時機,萬一她承受不住重塑經脈的苦楚……
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但南煙等不了,她必須在出發之前重塑經脈,越早越好。
邺漓和楚雲朔只得支持親娘的決定,在後山外面為她護法。
月光清淺,将後山鋪上一層浮光,雖是深夜,也能借着月光視物。
楚雲朔和邺漓在靈潭外設陣,将整個靈潭包裹在屏障內,認真守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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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潭水面波光粼粼,水面靈蝶環繞,月光灑落,須臾,波紋蕩開,一圈圈擴散開來,水面輕輕晃動。
白色的衣裙疊好,堆放在岸邊。
水面如鏡,映出一張潋滟面容,水浸烏發,青絲散開,浮在水面上。
浮屠盤懸在空中,靈力乍洩。
南煙閉上眼,感受浮屠盤的靈力一點點進入身體,在經脈中奔騰灼燒。
不過須臾,潔白的額頭上就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
南煙忍耐着疼痛,但後面,疼痛越發加劇,仿佛經脈寸寸斷裂,骨頭被一點點捏碎。
疼痛難忍,痛苦的聲音溢出唇瓣,聲聲顫抖碎裂。
聲音傳到結界之外,楚雲朔和邺漓都忍不住轉頭張望,攥緊了手。
他們心神難安,恨不得代替阿娘承受苦楚,可惜修行是自己的事,誰也幫不了。
兩人灼心之際,一道流光從結界後面悄然進入,無聲無息。
靈潭四周古樹擎天,流光劃過,上方樹枝顫動,幾片樹葉打着旋落入潭中。
南煙痛苦難耐,自然沒有發現結界中進了第二個人,此時就在上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