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目(七) 恩斷義絕
第24章 反目(七) 恩斷義絕
南煙話落, 手也跟着落下。
她指尖戴着楚雲朔給的戒指,方才啓動戒指上的機關,她便将那根毒刺摁進了應淮的肩膀處。
“南煙!”
應淮感覺到了肩膀一痛, 他雙眸一縮, 死死地盯着身下的人。
震驚過後便是無盡的心涼,他不是沒有想過南煙是在裝可憐給他看, 可是看見她傷心, 他便心軟了,什麽質問的話都沒問出口,哄着她縱着她, 只為她安心。
未曾想, 她當真絕情至此,竟能狠下心來對他下手。可惜方才他沉迷在溫柔鄉中,不曾提前察覺。
應淮能感覺到他的靈脈被封閉了,無法使用了,但這點毒根本禁锢不了他多久。
他單手摁着南煙的肩膀, 用了很大的力氣将她壓在身下, 一字一句道:“南煙,這毒壓制不了我,你現在拿出解藥,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要知道說出這句話, 已經違背了他長久以來的原則和底線, 世人皆知,淩霄神君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南煙平靜地看着他, 擡手輕易将他推開,翻身将應淮壓在身下。
她眼神堅定,但聲音裏卻有些顫抖:“神君,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選擇,若有一日……我會親口對你解釋清楚,向你請罪。”
但願她能活到那個時候。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今日過去,她與應淮恩斷義絕,他絕不會放過她,有極大的可能,她會和雲朔一樣,死在他手裏。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絕不回頭。
天道不公,她就算是用命做代價,也要做出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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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淮猜不到南煙為什麽會這樣做,想不通她為什麽要與妖族合作對付他,更不知道南煙現在對他下毒是要做什麽。
但無論怎樣,以南煙的修為都無法對他做什麽。
直到南煙拿出那把匕首,閉着眼刺入他心口……
應淮經歷過太多背叛,此時雙眸落塵,面上已經沒有太大的表情。
但他還是無法抑制的失望和心痛,他忍不住去想為什麽?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是誰讓她移情別戀,決心背叛他,那個人怎麽可能比得上他!他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應淮始終看着南煙的眼睛,沒有在她眼中看見一絲退縮,她是下了決心要背叛他的,甚至要幫着那個妖龍取他心頭血。
南煙被應淮的眼神刺痛,她咬咬牙,手下動作不停,将匕首再送進他胸膛一寸,拿出小瓷瓶取心頭血。
可是她沒忍住解釋,還是張口說道:“神君,我有苦衷,只是……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傷你實屬無奈之舉,你若恨我,有什麽怒火,便只向着我來。”
應淮笑了,笑得冷酷諷刺,“是楚雲朔,你為了救那條妖龍,取我心頭血,是與不是?”
“是。”
“南煙,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自己。”
因為就算解了毒,你們也逃不了多久,最終的歸宿,就是死在他劍下。
南煙取完心頭血,便手忙腳亂地想要給他的傷口止血包紮,但轉念又想到楚雲朔說過,她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于是放下這個多餘的想法,擡手取下應淮手指上的靈戒。
他手上的靈戒就是打開鎮妖山地牢的鑰匙。
臨走前,她低頭湊近應淮的臉,再好好看他最後一眼。
應淮面色蒼白,擡手掐住南煙的脖子,聲音冰寒,“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南煙握住了應淮掐在她頸間的手,俯身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随後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
楚雲朔就等在栖霞閣外,看見南煙走來,他立馬現身,打暈了守衛在院外的弟子,帶着南煙直奔鎮妖山。
“鑰匙拿到了?”
“拿到了。”
南煙将靈戒交給楚雲朔。
“心頭血呢?”
南煙沒有将瓷瓶給他,而是道:“等你帶我去妖域之後,我再交給你。”
楚雲朔還當這個半妖軟弱可欺,一點心機沒有,好騙得緊,沒想到這點心眼都用在他身上了,竟然學會了威脅他?
不過他也不是那麽忘恩負義的人,本就打算帶着她去妖域的,也就不急着現在要心頭血了。
他們去了鎮妖山地牢,楚雲朔有了鑰匙,動作很快,打暈了看守的弟子,直接進了地牢裏面。
邺漓被關在最裏面,楚雲朔費了些時間才找到人。
地牢中陰暗潮濕,環境惡劣。
那滿頭銀發的男子席地而坐,雙眸緊閉,容顏俊美若谪仙,氣質清冷又溫和。
楚雲朔一腳踹開牢門,語氣暴躁:“你裝什麽木頭,老子都來救你了,還不快走。”
南煙跟在楚雲朔身後,還沉浸在剛剛的事情裏沒有緩過來,垂着頭,整個人散發着低沉氣息。
牢中,始終閉着雙眸的銀發男子緩緩睜開眼,他有着一雙紫色的眸子,閉目時清冷出塵,睜眼時魅惑迷離,讓人沉迷在這雙紫眸中,無法自拔。
邺漓含着笑意看向楚雲朔,嫌棄道:“怎麽才來,都五年了,這破地方我早就待夠了。”
他施施然站起身,動作優雅,歪頭往楚雲朔身後看去,驚奇道:“這是什麽意思,你來劫獄還帶個小美人一起?”
“你眼瞎,哪美了?”
邺漓瞪了眼楚雲朔,推開他往南煙面前走,不滿道:“說什麽呢,怎麽能這麽說小美人,我們魅妖族的人,可都是絕世美人。”
南煙猛地擡頭,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人,眼中震驚無以複加,擡手抓住了邺漓的衣袖,雙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你……”
邺漓很滿意南煙的表現,對着楚雲朔笑道:“你瞧,小美人震驚于我的絕世容顏不可自拔,驚豔到說不出話了。”
楚雲朔神情冷漠:“再廢話我們就走不了了。”
“走走走,快跑。”
*
楚雲朔原以為會被淩霄宮追殺,馬不停蹄地逃回了妖域,誰知道身後始終風平浪靜,不見半個人影,沒有神劍宗弟子和淩霄宮的人,更沒有應淮。
他們穿過混沌境踏入妖域,趕路兩日後,終于在一座城池外的客棧裏落腳。
這裏放眼望去都茫茫黃沙,荒無人煙之地,唯有前方有一座磅礴壯闊的城池,看上去十分繁華,這是妖域北境最大的城池,暮陽城。
楚雲朔收起星決劍,帶着邺漓和南煙步行往暮陽城走。
他确定身後沒有任何追兵,轉頭看向南煙,問:“你把應淮殺了?太奇怪了,這一路上怎麽連個追兵都沒有?”
南煙的目光停留在邺漓臉上,壓根沒聽見楚雲朔的話。
楚雲朔順着南煙的視線,也将目光落在邺漓臉上,冷冷出聲:“他臉上有花麽,還沒看夠?”
邺漓輕笑一聲,挑眉看向南煙,笑道:“小美人,你認得我?”
南煙回神,幹笑兩下,搖搖頭,“不,不認識。”
楚雲朔插話:“她叫南煙。”
邺漓點頭,“哦~南煙啊。”
他拍了拍南煙的肩膀,朗聲道:“我叫邺漓,雲朔應該告訴過你,我們同為魅妖族,這次算是經歷過生死了,又這麽投緣,以後在妖族我護着你,我就喊你南煙妹妹吧。”
“那你該叫我姐姐。”南煙雙眸有些濕潤,溫柔地笑着,“我今年兩百歲多,你應該不到一百歲,我比你大,所以你該叫我姐姐。”
邺漓有些驚訝,沒想到南煙修為不高,竟有一雙慧眼,能看透他的年齡。
修行之人身上會有許多寶物,有什麽能力都不奇怪,所以邺漓對南煙能看透他年齡的能力不感到疑惑。
邺漓總覺得姐姐這個稱呼有奇怪,繼續問道:“那你的同門平日都叫你什麽?”
“阿煙。”
“好,以後我就叫你阿煙。”
南煙笑着點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邺漓,十分喜歡這個好說話好性情的兒子。
龍蛋在百年前降生,再加上幾年的破殼時間,必定要小于一百歲的。
之前在地牢中時,邺漓一靠近她,血親鈴便響了,所以那時她才會如此震驚。
鈴聲回蕩在南煙耳邊許久,直到她緩過神來,确認面前的人真的是她的龍蛋,她才将血親鈴對邺漓的感應割斷。
楚雲朔懶得聽他們廢話,率先走在前面帶路,“今夜在暮陽城客棧修整一日,明日我去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邺漓你将龍血煉化成丹,盡快交給我。”
邺漓:“急什麽急,晚些時日你又死不了。”
楚雲朔臉色黑了幾分,沒反駁什麽。
死是死不了,但寒毒會限制他修行的速度,如果解開寒毒,他的修為能更上一層樓。
現在他肩上已經不是自己一條命,還有邺漓和南煙,他們徹底與神劍宗結了仇,應淮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不知道應淮是什麽修為,但能感覺到他已經突破真神境,修為在真神境的人寥寥無幾,如果他追殺過來,他們幾個沒有還手之力。
邺漓在楚雲朔身後撇撇嘴,轉頭對南煙說:“你沒來過妖域吧,其實妖域很好玩的,這裏可比靈域好玩多了,你待幾天就适應了,你是救我出來的功臣,我會護着你的,”
邺漓和南煙走在後面,邊走邊說話。
邺漓是個話多的人,源于魅妖血脈,蠱惑人心是天賦,加之出衆的面容和氣質,會給人極好相處的錯覺,讓人覺得他親和力極強,沒一會就将南煙生平喜好問了個清楚。
楚雲朔走在前方,忍受着後面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聒噪聲,面無表情往前走。
起先還回頭控訴他們兩個幾句,後來聽着聽着就習慣了,看在這兩人都有用處的份上,無奈忍下。
————
淩霄宮,紫薇殿。
今日,宗主和諸位長老們再次齊聚淩霄宮,無外乎其他,神君侍女南煙叛逃宗門,與妖族勾結,盜取鎮妖山地牢的鑰匙放走一個妖族,并且,還将神君重傷,這事是真是假,總要有一個說法。
這事在神劍宗上下引起軒然大波,何止是神劍宗,整個雲州的宗門都得到了消息,不出幾日,這個醜聞會傳遍整個靈域,讓靈域所有勢力和宗門看一場驚世駭俗的笑話。
一個聚靈境的半妖侍女,居然能将真神境的淩霄神君重傷,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聚靈境和真神境比起來,無異于蜉蝣撼樹,螳臂擋車。
紫薇殿中喧鬧一團,宗主喬頤面色凝重地看向代為神君出面的洛羽澤,嚴肅問道:“還請洛真君如實相告,神君傷勢究竟如何?是否嚴重?”
洛羽澤不動聲色,“師尊沒有大礙,只需修養些時日便好,多謝宗主和諸位長老關心了,至于侍女南煙叛逃,放走鎮妖山妖族的事情,這确實是淩霄宮監管不力,是淩霄宮的過失,淩霄宮自會将逃跑的妖獸抓回,彌補過失。”
他是實話實說,師尊被取了心頭血确實折損了修為,但也不過是幾百年的修為罷了,這些靈力對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是畢生的修為,但對師尊來說不算什麽,修為恢複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并未傷及根本。
應龍族鱗甲堅硬,靈脈強健,渾身上下都是寶,并非那麽容易被傷到,況且以南煙的修為,着實傷不到什麽。
喬頤點點頭,料想也是,“那就請神君好好修養,捉拿叛徒和妖族的事宜就交給宗門去辦,我會派一隊精銳弟子前往妖域,必定将這幾個膽大妄為的妖族捉拿回來,交給神君處置。
至于鑰匙被盜一事,倒也不打緊,從鎮妖山逃跑的妖族只有一個魅妖而已,跑了就跑了,宗門沒有任何損失,說不上是淩霄宮的過失,畢竟這個妖族也是神君捉拿進鎮妖山的。”
洛羽澤想了想,說:“師尊關進的鎮妖山的魅妖?莫非是五年前的潛入清水澗想要偷襲神君的那個妖族?”
“正是。”
五年前淩霄神君還在清水澗閉關修養,因守衛洞口的弟子懈怠,竟讓一個妖族溜了進去。
沒人知道這個妖族是怎麽悄無聲息地突破神君結界,活着踏入清水澗裏面的,守門弟子之所以得知,只因為神君将那個偷襲的妖族擒住,交給守門弟子,命弟子們将其關押到鎮妖山地牢,待神君出關後親自審問。
只是神君出關後似乎是忘了這件事,或者是沒将這個小妖放在心上,再沒提起過審問這個小妖的事。
洛羽澤正猶豫間,雲洹推開殿門走了進來。
他對喬頤道:“喬宗主專心準備仙洲大賽的事情即可,不必操心淩霄宮的事。”
喬頤遲疑:“這是神君的意思?”
雲洹:“是,淩霄宮的侍女叛逃,自當由淩霄宮處理,是何處置,都要等淩霄宮将叛徒捉拿後,待師尊定奪。”
雲洹打發走宗門一衆人等,與洛羽澤一起回了月華殿。
路上,洛羽澤沒忍住開口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南煙當真勾結楚雲朔,聯合起來傷了師尊?”
雲洹:“如你所見。”
“那師尊要如何處理?”
“不知道,喚我們來可能就是吩咐這事。”
兩人正好走到月華殿庭院前,師兄弟倆駐足庭前,望向院內那棵梧桐樹的樹下。
落葉飛絮,簌簌而下。
金光的葉子打着旋落在男人肩頭,樹下,應淮面對樹幹,冷眼瞧着空無一人的前方。
幾日前,曼妙纖細的身影還在樹下練劍,趴在月華殿的門口往裏面偷看,靈動又鮮活,如今轉眼成空,一刀兩斷,只餘下不絕的恨意。
應淮指尖一動,靈力化作光刃,周圍的風都靜了一瞬,随後面前高大繁茂的梧桐樹從中折斷,轟然倒塌。
停在不遠處觀望的雲洹和洛羽澤一動不動,默不作聲。
雲洹怼了一下洛羽澤,用眼神示意。
洛羽澤啞然,硬着頭皮張口:“師尊,喬宗主和衆位長老已經離去。”
應淮負手走進月華殿,吩咐道:“從今日起,淩霄宮諸事交由你們負責。”
洛羽澤茫然,轉頭看向身邊的大師兄。
什麽情況?淩霄宮的事務交給他們,那師尊幹什麽去?
不會真的要親自追殺到妖域去抓南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