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月與告白
那之後,手塚宣布近期退役的發言在全世界範圍內接二連三地引起了巨大的争議和讨論。
除了全球網球粉在社交媒體上連哭三日以作訣別之外,無數媒體、記者、評論員對此發表了一系列截然不同的評論文章。
首先是西方媒體對手塚的決定表示了巨大的惋惜,并嚴厲地稱手塚算不上是世界網壇歷史中能排的上號的偉大選手,甚至,連“大師”這兩個字都未曾夠格。
西方媒體堅定地認為,手塚不僅從未打破或創造過超越前輩的連勝紀錄,甚至在十多年的網球生涯中始終沒有到拿到過世界排名第一的積分,他未曾締造傳奇,也未曾終結傳奇,如果他不是一個亞裔的日本人的話,他根本就不應該得到現今世界網壇給予他的關注度。
對手塚最失望的或許就是德國媒體了,日耳曼人甚至使用了逃兵這個詞來形容手塚,稱每一個運動員都有傷病的煩惱,但如若不和自己的傷病戰鬥下去,戰勝自己,那就稱不上是偉大。退役這個決定甚至與手塚常年挂在嘴邊的座右銘——敵乃己身,有着巨大的違背。
與此同時,還有許多日本、亞裔和美國自由主義的媒體支持着手塚。
他們都花了巨大的版面篇幅和宣傳資源來反擊那些“傲慢”的評論。
他們稱手塚是偉大的。
因為手塚在那個被西方人統治了幾百年的網球領域中單槍匹馬撕開了一片全新的天空,占有了一席之地,這是所有亞裔和日本運動員前所未有的勝利。
更何況,選擇急流勇退需要極大極大的勇氣,而投身其所屬國網球的教育事業則是對國家體育的最大尊重。
這些贊同手冢的媒體人毫不吝啬地給出了無上的認同,稱手塚不僅是偉大的運動員,而且是有着巨大責任背負力的,偉大的,日本人。
幾派媒體基于這一個新聞事件,在長達一周的時間內在世界上空打得不可開交,此事甚至将許多互聯網當紅的各界體育人士都拉下了水,大家基于社會國家責任及運動員個人奮鬥之間的博弈矛盾展開了長時間的讨論。
總的來說,跡部景吾應該是此中最大最大的受益者。
因為就在手塚宣布退役計劃的第二天,《光年》正式出版上市。此書狂掃了各大圖書銷售排行榜,從關西到關東,從沖繩到北海道,每一個書店的《光年》現貨全都銷售一空,幾大網絡書商的銷售情況則更是可怕,因為浏覽量的暴漲,《光年》的購買界面曾經一度崩潰。
傳記的銷售情況超出了跡部此前的最好預期,于是107出版社在全國七家頂級印刷廠同時下了訂單,加印《光年》,就因這一本書,跡部財團的整體股價一夜飛漲,可以說是賺得盆滿缽滿。
忍足趁着本次熱潮,飛快地将《光年》的海外出版權談了個遍,短短五天就授權了四個國家五種語言的發行權,據悉還真有享譽國際的影視公司在積極聯絡忍足和跡部,想要拿到手塚生平的影視改編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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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成績,跡部景吾自然是高興的,只可惜一個人如果太志得意滿容易陰溝翻船。
就在《光年》發行後的五天內,跡部景吾總共給不二周助打了一百個電話,但無一例外都被不二給挂斷了。
跡部終于知道不二生氣了,畢竟手塚計劃退役的事情,他确實比不二知道的要早,不然絕不可能和忍足一起籌劃之後大規模的“蹭熱點”活動,更何況他還瞞着不二讓手塚在扉頁的寄語上加了這麽一段話。
不二周助可不是一般人,天才就算會感動于某人的當衆告白,那也是人家戀人之間的事情,對于那些摻和進來企圖想要看不二笑話的人,天才向來是冷酷無情的。
跡部景吾最後實在沒辦法,吩咐財務給不二結算稿費的時候給他多打了兩百萬日元。
轉賬備注上寫得顫顫巍巍,只有兩個字,分紅。
到賬那天夜裏,跡部終于撥通了不二周助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吵雜得一塌糊塗,音樂節奏和歡聲笑語中夾雜着高跟鞋和酒杯碰撞的聲音,跡部大聲問不二在哪,不二則懶洋洋地回了一句:“新宿歌舞伎町,小景,敢來嗎?”
半個小時之後,跡部暌違五天,終于在新宿的一家酒吧中見到了不二。
他坐在酒吧深處的一間半封閉的包間內,圓形的沙發上不二看起來已經喝了不少,一旁還有個男的,穿得倒是人模狗樣,不知道是不是來搭讪的。
跡部一腳踏入其中,用睥睨天下的眼神冷冷地掃了一眼沙發上的那個陌生男人,男人立刻咻一下站起了身,雙腿打着哆嗦逃了出去。
“吶,小景。”不二歪着頭舉杯笑跡部,“你吓到人家了。”
跡部女王般地坐了下來,還嫌惡地選了陌生人屁股沒有沾過的沙發。
“那是誰?”跡部有些不爽地問。
“不認識。”不二喝得臉有點紅,但眼神很溫柔,“說是要請我喝酒,我說我在等男朋友,他不信,就非要坐那等。于是,你就來了。”
跡部景吾翻了個白眼,打開手機說:“我叫手塚國光過來。”
嗙——不二将酒杯甩到桌上:“跡部景吾,你叫他一個試試。看他來了是你倒黴還是我倒黴?”
跡部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認命地關上了手機。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跡部非常不認同地看着四周已經被喝空的酒杯。
“喝酒啊。”不二理所當然道:“跡部景吾,我今天一個人跑了七家書店,确認《光年》在缺貨狀态下的發行應對方案,結果可是叫我太失望了,出版社早就該把第二批印刷的到貨時間提供給書店,并在每一個書店設置不同的預售獎品,登記來詢問的讀者信息,這些事情,好多書店都沒有做到位哦,貴司的發行人員真是叫人着急呢,不專業啊不專業。”
跡部抽了抽嘴角:“你在工作?”
不二笑彎了好看的眼:“兩百萬分紅,不是誰都受之無愧的。”
跡部無話可說了,再三确認自己摸不清天才的“發球線路”,只能舉手投降,認真道歉。
“抱歉。”女王梗着脖子說道:“可這些破事都是手塚提議的,我只是幫老友完成心願罷了。”
不二咬着牙微笑看跡部,心想你管誰的事叫破事呢?
“我沒有怪小景啊。”不二半真半假道,“所以我不是也沒有報複你,也并不打算告訴你上次我見到侑士的時候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旁邊還圍着一群十八九歲就出道了的小男孩呢。”
“………………”
跡部景吾瞬間臉都青了。
“抱歉,打擾您一下,您點的酒到了。”說話間,過來了一位侍應生,他向不二的酒桌上整整齊齊地端上了五杯深水炸彈,然後鞠着躬,退了出去。
不二高高興興。
“吶,小景。”不二善解人意地拍着跡部的背:“別介意,正所謂酒解千愁,喝了它們吧,上一次侑士害我灌了四杯,今天只是多附贈了一杯還你,是不是很貼心呢……”
這一瞬間跡部終于可以确認,不二應該是醉了。
咣咣咣——
五杯深水炸彈下肚,跡部仰在沙發上看頭頂上紙醉金迷的燈光像流星一樣從南到北。
酒勁上腦,跡部終于忍不住踹了不二一腳。
“不二,你和手塚真是我見過最磨叽的一對戀人。”
不二則在滿室燈紅酒綠醉生夢死中回敬他。
“小景,你和侑士也是我見過最愚蠢的一對戀人。”
跡部冷哼一聲。
不二就問他:“吶,小景。你知道上一次侑士在這裏喝醉對我說了什麽嗎?”
跡部扭過頭去,迷茫地看他。
“他說很痛苦,因為選擇你,讓他不見了他最重要的自由。”
跡部眼神晃了一下,受傷般地閉上了眼睛。
“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不二托着下巴,眼神迷離地看着眼前老友。
“所以說你們愚蠢啊。”不二打了個哈欠,把側臉依到了跡部的左手臂上,“是,我确實讨厭手塚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納入了他引以為傲的手塚領域之中。但我從不認為,我是個不自由的人。”
不二閉上眼睛,斜靠在老友的身上,靜谧乖巧,像一個巨大的洋娃娃。
他笑着說。
“因為我是自由地,選擇了進入手塚領域。”
“選擇愛上某個人,本就是人生在世的最大自由。”
“小景吶,如果你還和侑士在自由與愛情中徘徊不知取舍……”
“你說不是愚蠢是什麽?”
“……”
“Ne,Tezuka。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跡部和不二在酒吧喝醉的那天夜裏,故事以極離奇的結局結束了。
忍足和手塚莫名地出現在了新宿歌舞伎町的酒吧裏,分別把兩個已經醉到走不動路的酒鬼扛回了家。
不二喝醉了有沒有鬧騰旁人不會知道,畢竟關上房門,不二只有手塚一個人見到。
第二天早晨不二從自己的床上醒來,感覺自家蠢狗在舔自己的腳底板。
和泰裕鬧了一會,不二起床,并沒有感覺有太多宿醉的不适感,獨居的家中已經多了一個人,裕太把狗帶上門來讓周助看幾天,并順便問哥哥要一本《光年》的樣書。
不二一邊把書一邊給弟弟,一邊聽弟弟唠叨手塚要退役了多麽多麽可惜。
不二去洗漱,牙刷到一半的時候聽到裕太在客廳裏大驚小怪。
“咦,哥,這裏一個箱子,是給你的。”裕太咋咋呼呼地說,“啊,是,是手塚前輩答謝記者晚宴的邀請卡,大哥,你快來看!”
不二才刷好牙就被拖進了客廳,面對着桌上一大盒雪白色的不知名物件,不二歪了歪腦袋,拆開上頭放着的請柬,确認了那是手塚親筆書寫的邀請函。
三日之後,東京希爾頓酒店,手塚國光的媒體答謝晚宴。
“老哥這是手塚前輩親自給你的請帖嗎?上面沒有郵戳不是嗎?”
裕太還在一邊激動地問,不二卻有些想不起來了,昨晚他醉得太厲害,和跡部說完那些話之後只是擡頭一眼看到了手塚,整個人就放松了精神,斷片了。
看來是手塚送他回家時留下的,不二将請柬放到一邊。
“這白色的盒子,難道是……鮮花?”裕太熱烈地開着腦洞。
不二扯開了禮盒的束帶,絲綢般的觸感滑落到地面,不二打開盒蓋,看到裏頭整整齊齊地躺着一套幹幹淨淨的白色西裝。
“啊——哦——這——————”
不二裕太湊過腦袋,忽然明白了什麽,結結巴巴地看着自家老哥。
“老哥,我,就……先走了,三、三天以後,記、記得赴約,拜拜!!!”
裕太飛也似地逃走了,多年當不二周助弟弟的經驗告訴他,自家老哥的“感情問題”,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不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最愛的弟弟落荒而逃。蓋上禮服盒的蓋子,不二有些懊惱地爬去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機,充上電,打開通訊軟件點開了手塚的對話框。
不二:“早安。”
許久之後手塚回複:“早,記得吃早飯。”
不二回複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表情:“昨晚誰給我換的衣服?”
手塚沉默了一會,居然回了一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不二回了三個點點點。
手塚:“是你自己一邊唱歌一邊自己換的。”
不二:“手塚國光,三天後你給我等着。”
手塚:“好。”
所以說不二周助這麽多年,無論是不是在網球場上都十分讨厭手塚領域,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三天之後,20XX年的九月最下旬。
東京的盛夏熱度好像随着奧運的結束也一同離開了這片城市,秋意漸濃,連公園裏的楓葉都有要泛紅的跡象。
不二在家附近找到了一顆早紅的楓樹,于是拿着相機拍了很久。
他一直記得自己十四歲那年秋天在日本U17訓練營裏的楓樹,落葉血紅,比他們身上的球服還要刺眼。
他曾經在楓樹下目送旁人離開,沒想過還會在某一個秋日裏把他找回來。
天氣太好,不二把暮色中盛開的仙人掌花發到推特上@了幸村精市,然後換上三天前收到的那套白色西服走出家門。
手塚的媒體答謝宴在離家不太遠的希爾頓酒店,不二原是想坐公交的,可惜身上的西服實在太打眼,于是他耐着性子等忍足侑士來接他,一路上沉默地忍受忍足上下求索的“猥瑣”眼神。
晚宴時間是晚上七點,不二和忍足在六點半的時候到達現場簽到,手塚的助手Kirs将他們帶到場內,讓侍應生給了他們兩杯香槟,并告訴他們手塚在宴會廳外的簽到處招待其他媒體記者。
忍足點了點頭,立刻端着酒去找跡部了。
不二百無聊賴,打開手機去推特上搜塚不二的TAG來看,看到興奮處還截圖發到201的群裏,整個一不務正業的樣子。
群裏的白石藏之介都無奈了,終于在不二興奮地分享了一篇難能可貴的“不二塚”同人文之後,白石忍不住說了一句。
“不二,你就沒有一點點今晚這場馬拉松要跑到頭了的緊張感嗎?”
不二周助笑着回複:“這世間到底還有什麽事,能值得我緊張?”
幸村精市跳出來。
“白石,你沒發現嗎?”
白石:“?”
幸村:“周助忽然話這麽多,就已經在緊張了啊。”
不二:“……”
白石:“哈哈哈哈哈,精市GOOD JOB!”
不二:“答謝宴開始了。”
是的,手塚國光的媒體答謝宴開始了。
六點整,就像大多數日本人那樣,手塚對約定的時間也有着嚴苛的執行習慣。時間一到,大廳裏的燈光都暗了下來,主持人将手塚迎上了講臺。
男人穿着墨黑色的修身西裝,搭配了一款絲絨領結,整個人遠遠看去,颀長溫雅,是鎂光燈下最最打眼的存在。
不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純白西裝,從領口到皮鞋全都是白色,不二覺得自己現在就這樣走上臺去,和手塚一起鞠躬行禮結婚,或許都不會有什麽違和。
手塚接過話筒,開始了他簡短的演講致辭,他說他非常感謝今日各位媒體朋友的到來,也感謝自己職業生涯所有關注報道過他的記者同行,無論曾經的新聞是褒是貶,他都覺得是媒體給予他最難能可貴的監督,幫助了他成長。
手塚說自己最終的退役時間定在了明年春天,因為在那之前還有一些代言合約裏約定的比賽要去完成,他也會全力以赴面對接下來僅剩不多的職業生涯,絕不會留下任何遺憾。所以明年世界網球日的公開表演賽将是他的退役表演,希望媒體朋友可以關注。
退役之後,手塚表示将加入跡部財團的網球全民計劃。跡部除了會籌建專業的網球學校、舉辦從小學到大學的各種校級網球比賽之外,還會投入巨資新建300多座全新的平民化網球設施,另外,跡部財團将追加日本網球公開賽的獎金金額,以提高日本公開賽在世界上的影響力。
以上的這些工作,手塚都将參與其中,他真誠地表示在日本推廣網球,靠他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行事,他希望得到在座媒體朋友的支持。
就這麽簡短的幾句話,手塚說完,深深一鞠躬,便下了臺。
主持人接過話筒熱絡了場內的氣氛,媒體答謝的自助式舞會正式開始,舞臺上知名的樂團開始了一曲又一曲的演奏,衆人三三兩兩地去取餐吃,還有一些人圍着手塚熱絡地套近乎,剩下的人則開始滿場找人跳舞。
不二遠遠地看見跡部和手塚被一群人圍在舞臺邊上,圍得水洩不通。
不二被從前合作過的兩個出版商抓住了,其中一個正是佐伯虎次郎前女友麻裏。
不二優雅地感謝了先前麻裏給自己的通風報信,麻裏則無奈地說自己根本沒有幫到不二任何事情,手塚的新聞和手塚的傳記,都是跡部財團最優先處理的最緊急事件,想來本就用不着別人操心。
不二禮貌地回以微笑,忽然,麻裏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湊到不二耳邊問他:“不二君,我實在好奇,手塚三番兩次當衆告白的男性,到底是不是跡部景吾大少爺啊?”
“哈?”不二有點腦袋疼,笑着反問:“何以見得?”
麻裏指了指舞臺邊上那一群男男女女:“你看……手塚還未退役就急着宣布以後要為跡部財團工作,這實在太明顯了吧?”
不二啞然失笑,高深莫測地問:“那麻裏小姐,你覺得他們般配嗎?”
“般配啊!”麻裏猛然扯高了嗓子,“實在是再般配不過了,那兩個人。我看過他們初中時期在網球場上對抗的所有視頻錄像,跡部少爺實在是太執着于手塚了,不是嗎?”
“沒錯沒錯!”和麻裏同行的出版商也熱烈地加入了讨論:“跡部大少爺很在乎手塚君呢,後來手塚去往德國,兩人在世界U17比賽上對決,跡部少爺慘敗,差一點為此放棄繼承跡部財團的家業,可以說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呢。”
“噗——”不二笑噴了口中的紅酒:“手塚君應該不太習慣別人稱他為禍國殃民的美人吧。”
“可是,我唯一猜不透的是,他們倆……”麻裏小姐欲言又止,手指在不二眼前翻來覆去團成了繞指柔,“誰會在床上辛苦一些呢。”
“跡部少爺吧。”麻裏的同伴認真道:“手塚君雖然打球很厲害,可是看上去很單薄呢。”
“可是手塚君更高一些吧,你看你看……”麻裏飛速接口,熱絡地和她的同伴你來我往地争論了起來。
不二聽得滋滋有味,心裏在想要不要打開手機錄個音回頭放給那兩個主角聽。
“尊敬的女士……”忽然,有一個人擠到了他們談話的圈中來,将美女們吓了一跳。
“啊!”麻裏看到了來人,見其藍色長發下一雙銳利風流的眼睛,忽然就紅了臉低下頭,不二則興奮地看着忍足穿得像個花枝招展的公孔雀。
“你們是不是很想知道,跡部景吾的戀人是誰?”
忍足用他那慵懶綿密的關西腔撩撥着兩個女孩的心房,不二驚恐地看着兩個女孩一下子變成了提線木偶,在忍足強大的荷爾蒙攻勢下變得只會呆板地點着頭。
“好。”忍足伸手拍了拍那兩個可愛的女孩,“請不要眨眼哦。”
說罷,忍足将手中香槟遞給不二,然後整了整西裝,大步流星地向手塚和跡部所在的位置走去。
“喂——”不二叫住忍足:“你別吓到別人。”
忍足朝不二擠了擠眼睛。
不二哈哈大笑:“至少,也請溫柔一點。”
話音未落,忍足侑士就破開了圍在手塚和跡部前面的一大堆媒體記者,一個人單槍匹馬像個英雄一樣沖到了“敵營”之中,然後在身邊女孩子們瘋狂的尖叫聲中,一把攬過跡部景吾的腰鎖進自己懷裏,一個低頭,狠狠吻住了那個跡部財團的大公子。
“啊——”
“啊啊——”
“這……他……那個……”
不二身邊女孩子徹底石化了。
現場安靜了兩秒鐘,然後持續性地爆發出激烈的掌聲。
掌聲喚醒了忍足懷中的跡部,這才明白忍足竟然發瘋了的財團少爺惡狠狠一把将關西小狼推了開去,那力道之大,簡直像是一首破滅的圓舞曲。
“忍足侑士!”
跡部高聲罵道,只是如今的他頭發淩亂,雙目迷離,嘴唇微紅的樣子無論說什麽話都顯得不再盛世淩人,忍足侑士一個不小心,又吻上去。
“唔——唔唔——”
跡部在忍足懷中掙紮,甚至不惜咬住了那人的嘴唇,咬了一個鮮血淋漓,可忍足就是不松口,慢慢的,跡部不再反抗自己心底的聲音,久違了的熱戀經忍足從唇間傳導而來的愛意點燃,終于燎原。
兩人擁吻在一起,在大廳水晶燈的耀射下顯得格外放肆。
四周所有的記者都忍不住了,決定不再給手塚面子,紛紛掏出手機相機記錄下這一難能可見的財團公子大型出櫃現場。
手塚退到一邊,顯得極為淡定。
不一會,兩人擁吻結束,忍足将跡部失神的表情護在了自己的臂彎中,然後舔着自己還在淌血的唇齒,向不二所在的方向抛去一個邪笑。
嘭——
一個不小心,不二身邊昏倒了一個。
忍足拉着跡部飛奔着離開了現場,衆人七手八腳的将昏倒的女子送到宴會外通風的地方,麻裏小姐失魂落魄地跟上了去。
一段驚天動地的插曲就此結束,衆人開始瘋了一般用手機發消息打電話,再也沒有人管今日媒體答謝宴原本的主角手塚國光了。
手塚放下酒杯,單手插在了西裝褲中,左手撫在自己的西裝紐扣上,手臂與腰線合成了一個好看的三角形。
他向不二走過來,眼神裏充滿玩味。
“這就是你讓我等着的事?”
手塚問不二,不二委屈,立刻将手裏的兩個酒杯紛紛舉過頭頂做無辜狀。
“天地良心,我什麽都沒有做。”
手塚難得地,扯了一抹淡笑看着他,看得不二有些臉紅。
他溫柔地掰開不二的左手,取下他的紅酒杯,然後又溫和地掰開不二的右手,取下忍足交給他的香槟杯。
将兩杯酒都送回桌上,手塚握進不二的掌心。
“你跟我來。”
不二眨了眨眼睛。
“Ne,Tezuka。我老實交代,你可以繳槍不殺嗎?”
時值當夜8點前後,手塚帶着不二離開了媒體答謝宴的現場。
Kris在希爾頓的29樓開了一間客房給手塚休息,他正是把不二帶到了那裏。
房間還沒有人使用過,兩人進入的時候,屋子裏有些悶,手塚要去開空調,不二說不用。
他打開巨大的落地窗門,走到了外頭寬闊的陽臺上,旋身對手塚說:“吶,手塚,這裏能看到月亮。”
手塚從房間的冰箱裏取出了兩瓶礦泉水,又從網球包裏拿出了一些吃的,給陽臺上不二拿了過去。
“晚宴上吃飯了嗎?”手塚将紅豆麻薯和礦泉水遞了過去,不二笑笑接過,聳肩說:“我還沒開始吃,你就把我拉來了,這能怪我嗎?”
手塚縱容着他,轉頭給自己也開了一瓶水。
“白面和白水。”不二嘟着嘴抗議,“如果叫room service的話應該可以點紅酒吧?”
手塚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少喝酒。”
不二有一種找到了媽媽的感覺。
“吶。”不二塞了一個紅豆麻薯到手塚嘴裏:“甜的。”
手塚将麻薯咬下,差點咬到不二的手指。
麻薯很有嚼勁,手塚品味過後,點了點頭,重複道:“甜的。”
不二風卷殘雲地掃掉了一袋好吃的,意猶未盡地喝了口水,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在手塚身上逡巡。
那夜是9月下旬,正值中國農歷的8月15前後,不二以前讀書的時候就知道在中國,有一個重要的節日叫中秋,是月兔搗藥,家人團聚吃月餅的好日子。
那時,北半球大都是滿月時節,圓圓的月亮高懸空中,晴好天裏,美玉般的月會朦胧出一道光影,把身邊在意的人點亮,讓他像山河月色中無論如何都避不開去的一道風景,屹立,輝煌,不可方物。
手塚國光和不二周助,兩人各自拿着一瓶簡簡單單的礦泉水,開始站在29層的高樓陽臺上,賞月。
手塚對不二說:“送你的衣服很合身。”
不二笑着怼他說:“并沒有,我怕冷裏頭可穿了不少,這才剛剛好穿下,不然可太寬松了,像拿錯了男朋友的衣服來穿一樣。”
手塚皺眉說:“那是你吃得太少,太不規律。”
不二不滿道:“如果不是某本書賣的太火,我本是有時間吃飯的。”
手塚怼了回去:“在某本書賣得太火之前,你也沒有好好吃飯。”
不二被氣得不行,但還是笑得氣定神閑。
“手塚國光,這麽多年能一再惹到我,還能活得這麽潇灑恣意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手塚暗了暗神情,忽然有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月色。
手塚将不二的玩笑話聽進心裏,突然抓住不二的手腕,沉聲道:“抱歉,居然過了這麽多年,才能确認這些事情。”
手塚輕柔撫摸不二的臉龐:“你久等了。”
“啊。”
不二啊了一聲,想笑,卻笑不出來。
“可是,我并沒有在等你啊,我在等我自己。”
不二将臉蹭進手塚的掌心,輕輕摩挲他皮膚上粗糙的繭子。
不二覺得很安心。
只因這世上一切的“我愛你”,都有三個字。
不二周助的“愛”,成形于那年U17半決賽的單打S2上。
不二周助的“你”,一直都是相逢在青學網球場時櫻花樹下的那人模樣。
不二周助的“我”,是那年離開網球以後,他花了十四年從反複流浪中拼湊出來的,自由的整體。
與此同時。
手塚國光的“你”,出現在那年U17半決賽的單打S2結束時球場的另外一邊。
手塚國光的“我”,需要放下無數期望的枷鎖才會變得自由完整。
手塚國光的“愛”,是那年離開不二周助以後,他花了十四年才在世界的頂點之上體會而來的一場不舍得。
沒有誰等誰,沒有誰虧欠誰。
不二忽然感覺,這世間有很多事,原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的。
微風掠過,吹散了烏雲,極美的月色又從雲朵後頭顯山露水起來。
不二将右手放進手塚的掌心,拉着他來到陽臺邊上,對着月亮,他空靈地說。
“我拍過很多山。站在山巅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很渺小,然後不得不感嘆世間萬物,曠達美麗,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二淡淡獨白道,“而人類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誠實地去贊嘆,比如,誠實地贊頌山川俊美,白雪皚皚。再比如,誠實地歌頌……”
“Ne,Tezuka。今晚月色真美。”
夜空下,不二睜開冰藍色的眼睛看向手塚,明媚的笑容讓月色都顯得謙虛。
手塚沉默了一會,終于走過去蒙住不二的眼睛,從後面輕輕攬住他的腰。
手塚說:“不二,周助。”
“只要你願意,站在這裏。”
“從今以後的每一夜,每一月。”
“每一季寒暑,每一年春秋。”
“都能看到如今晚一般的月色。”
“可是……”不二轉過身,在月光下徐徐笑彎了明亮的眼睛,“這裏,是哪裏?”
手塚輕柔地回答。
“…………我的身邊。”
手塚深深地将不二抱進懷中,許久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這樣的靜谧沒有持續多久,手塚只覺得懷中人根本沒有乖巧超過三分鐘,就又開始張牙舞爪起來。
“吶,手塚。”不二踮起腳,用頭頂心去頂手塚的下巴,“我真的很讨厭接手塚領域裏的球,你能不能給一記直球,不帶旋轉的那種,天衣無縫,就像你最初學會網球時的那樣純粹,不好嗎?”
手塚松開懷抱,将不二翻過身來壓到了陽臺圍欄上,低頭說道:“可我剛學網球時還不認識你。”
不二擡起雙手去捏他的臉:“我不管,我就想看看那樣的你。”
手塚國光輕輕地嘆了口氣,寵溺地任由不二将自己的臉揉圓搓扁,張開雙唇,吐出了一句。
“不二,我愛……”
“等一下!”
不二尖叫着用手指抵住了手塚的唇,飛快的攔住了那句呼之欲出的直球告白。
“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手塚下意識豎起耳朵去聽,果然在空氣中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嗚咽,低訴婉轉,斷斷續續,夾雜在另一道壓抑的喘息之中,手塚立刻聽明白了。
“啊!”不二的眼睛忽然比剛才告白時還要興奮。
“是小景吧?這是小景的聲音吧?!”不二用那種仿佛發現了美洲大陸的聲音大叫,搖晃着手塚,手塚沉重地嘆了口氣,“是……”
“小景和侑士在附近嗎?唔,是哪間房間呢,嘻嘻,聽上去好激烈呢,你說我們能去敲門嗎?”
手塚企圖阻止懷中人“惡俗”的趣味。
不二則不以為意,大聲抗議道:“希爾頓的酒店隔音才沒有那麽差,侑士肯定是故意開着窗的,走吧手塚,讓我們去冒險!”
說吧不二就要轉頭離開陽臺,手塚一把将人卷回了自己懷裏,摁好固定住。
“不準胡鬧。”
不二七手八腳地反抗:“喂喂,如果跟你在一起反而我更加不能胡鬧了,那我要你幹什麽用啦!”
手塚國光臉色青了又青,終于決定閉嘴埋頭,吻上了那頭興奮的熊。
“幹什麽用?就這麽用吧。”
“Ne,Tezuka。放開我啦!放開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