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戰後結算
第49章 第 49 章 戰後結算
“你說什麽?”
不是眼前的女人嘴瓢了, 就是她耳朵聾了。
要不是及時收針,都快整成醫療事故了。
梓桑深吸口氣,再三确認:“你認真的?”
你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麽坑他的嗎?
對車壽被抓始末還真不知情的男人:“我們知道營救主上再無可能了, 只能想方設法留下他的血脈。”
女人:“我們知道這很為難,但請你念在主上對你的一片真心, 留他一條血脈, 他當初布局了許久才将你帶離那鴻圖的魔爪……”雖然最後沒有成功。
男人:“我們會争取給你留出時間,絕對不會讓武安君察覺。”
“太荒謬了。”
在牢房裏,在全是眼線的地方,和甲級戰犯搞出動靜,他們能想到這麽個馊主意能震撼她一年, 年底總結的時候必須大書特書。
梓桑用态度表明自己拒絕, 手上動作不由加快,大人離譜但小男孩她得救。
男人急了:“只要這個孩子降世, 他就是我們的新主人!南中皇族最後的希望!”
原來是家裏有皇位繼承啊, 那梓桑勉強理解了, 但她更關心另一件事。
“你們還有多少人, 打算用什麽辦法拖住那鴻圖?”
聽她的問題,兩人還以為有希望, 慶幸這一次的孤注一擲有用!
Advertisement
“還有……”女人剛要說,男人向她搖頭。
“具體有多少族人我們不能說, 但可以向你保證那鴻圖會焦頭爛額到顧不上你。”
落下最後一針的梓桑理解他們的防備,但她也好奇怎麽個焦頭爛額法。
男人咬咬牙還是将底牌說了:“我們可從牧園主人那裏借到獸醫,軍隊戰馬若是得了瘟疫, 他就更不着家了。”
族人打算休養生息,決定讓毒和蠱暫時不再現世,所以他們只能想到這樣一個既能美美地隐身, 又能借刀殺人坐收漁翁之利的辦法。
梓桑一頓,牧園主不是她嗎?
“你們真的認識牧園主人?”
她目光灼灼。
男人和女人頂着這樣的視線有些莫名,顯然不理解梓桑的關注點怎麽會在這種地方,明顯讓那鴻圖不歸家更重要。
但他們還算實誠地說不認識。
那就對了,梓桑憐憫地注視着這兩個聰明蛋,人就在眼前卻不認得,還篤定能借到獸醫,做夢呢。
她還是跟他們攤牌吧。
“其實車壽死了。”
外面的人很難得到刑獄內的消息,這兩個人包括整個族群都以為自家主上還活着,只不過可能受點苦。
乍一聽她的話,都愣住了,表情一下空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像是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他們的所有設想都基于車壽還活着,他們想方設法留下他的種……蟄伏……東山再起……複國……
“你騙人的吧。”
“不想幫忙就算了,何必……何必……誰不知道那鴻圖這豎子連肅成王都能放過,我們主上不過逃了幾日……罪不至死啊。”
梓桑看着他們露出迷茫空白的神情,無措得像兩個孩子,失去目标,失去力氣,失去精氣神,于心不忍的她便沒有再強調。
只是說:“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帶着剩餘的族人好好生活,不要想着報仇,另一個……”
另一道男聲補足:“另一個便是束手就擒!”
他踏過門檻,帶着極強的壓迫逼近,丈八尺的身材幾乎到頂,黑底金邊錦袍華麗無比,恍若天神的容貌不及他眼中的睥睨。
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眼,都瞧不出這人是誰,不由向彼此貼近,忌憚地看着他。
而等到那鴻圖将梓桑擋在身後,擋在身後的人又探頭探腦地看他們,毫無距離的相處讓那兩個人的臉色變得精彩紛呈。
男人像發現了什麽秘密,震驚到失語:“不想夫人已經……難怪不肯幫忙。”
女人更是一言難盡:“既如此,我們也不為難,替我們帶個人進去就權當前些時日主上好吃好喝招待您的報酬,其他的便不用管了。”
“我們也不會去洩密的。”她又急急補上。
那鴻圖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
他在門外聽到分身裹挾着另一半意識說出放人一馬的話都快急死了。
但是現在看這兩個傻乎乎的人還沒認出他,又說出這種傻話,他又釋然了。
傻到送上門的就算關進去了,也會傻傻地表示寧死不屈。
他,刑獄老大,決定原諒他們!
“也不用帶人來了,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們走一遭。”
“你是?”
這兩人還算機警,悄悄後退,就是孩子也不管了,不像親生的。
“能帶你們進去的人。”那鴻圖。
“真的?早知刑獄進去容易出來難,不想竟是真的。”
看着又不大聰明了。
他二人本來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來的,賭的就是那萬分之一的希望,所以哪怕那鴻圖眼裏有戲谑,他們也能接受,畢竟如果真是敵人早就被拿下了。
眼前的男人顯然有門路。
“敢問大哥可是獄卒?”
那鴻圖含糊不清地“啊”了一聲。
兩人激動了,遇到不戴面具的虎枭軍了!但本能的忌憚還是令他們開始談判,詢問他要多少報酬,又得寸進尺地問能不能帶些人來劫獄。
看他們掰手指算組織內剩餘的可動用資金,那鴻圖的沉默震耳欲聾。
滿腦子都是他們是裝傻還是真傻,竟然傻得渾然天成啊。
他失望地搖搖頭,直接引他們出濟藥堂,拐到後面,親衛駐守的地方。
“車壽那麽精明的人,怎麽能有這樣的族人?”他感嘆。
當年那些控蠱的高手也不這樣啊。
年安讓人将兩個人綁起來,聽到自家大人的疑惑,就想到了巡邏兵的話,指着這對男女,“這女子在後院翻了半天的牆一直進不來,這男子也是竟想在街角的地方挖地洞,煙塵太大這才害得路過的小孩犯了病。”
所以也是巧了。
兩個傻子想法設法要見梓桑,卻因為孩子犯病,讓他混進去了。
迎着兩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那鴻圖:“押回去審。”
至于孩子,哪來的回哪去。
可他沒踏出幾步,後面的女子就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喊出“天不遂我”的口號,最後自缢當場。
原來是抱着這樣的心态來的,那鴻圖煩躁地轉過身。
女人下手比較狠當場沒,男的還沒動手呢卻在同一時間斷氣,死前還十指緊扣,纏綿的眼神愣是讓他們演出生離死別英勇就義。
“啧。”
看來情蠱的真正示範在這了。
談戀愛談傻了的感覺。
.
下午照常坐診,但是限號排隊了,除了重症病人,其餘人都得憑號看病,感覺還沒到自己的時候完全可以溜走幹別的事,也不用一整天耗在和人争搶上。
如此,亂了很久的濟藥堂終于井然有序起來。
當天下午再沒有出現幺蛾子。
就是臨近收工的時間,那鴻圖見到了鬼鬼祟祟的和泰。
他還癱着,卻扒着窗口努力支楞身體,偷看他煎藥。
那種震驚,驚喜,又滿腹委屈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那鴻圖只能過去和他說話。
“本君,”哎,說不出口啊,心裏建設好一會,才繼續,“我代林枭說聲抱歉,但你二人也是沒可能的,她已有婚約,你要是實在過不去……那也必須過去。”
最後:“好好養傷,随時回來。”
潛臺詞就是回青州的事就算了,親衛的位置還是他的。
平生第一次替自己學生道歉,那鴻圖渾身跟藏了虱子一樣,哪哪都不舒服,再看和泰眼神顫動,臉色烏青,像是悲痛欲絕的前兆(?)
那鴻圖趕緊腳底抹油地回到坐診室。
梓桑心情頗好地翹起嘴角。
夜幕降臨時,梓桑/那鴻圖伸了個懶腰,準備收工。
外面還有許多人,但和她/他沒關系了,會有交接的大夫上夜班。
由于馬車進不來,兩人只能走出巷子。
巷子左右的商鋪挂起燈籠,将原本黑且深的巷子照亮,又有大人小孩的吵鬧聲,這條本該十分陰森的路有了生活氣息。
梓桑/那鴻圖路過賣油餅馍馍的攤子,果脯鋪子,做糖畫的小攤……各種甜蜜的氣味萦繞在周圍。
等到一根串起來的糖丸棒棒杵在了那鴻圖面前,也怪小販太矮,糖丸棒棒剛好就在嘴邊,他一下含了上去,腦中更是閃過自己徒口接飛镖的高光時刻。
然後咔吧一下咬碎了糖丸。
冰冰的,但是沒有飛镖的鐵鏽味。
就是太甜。
又是嚼碎了幾顆。
覺得差不多了,他就放過了這串膽敢戳到他臉的糖棒子。
藐視一切的眼神掃過像個路障的小販,想把他扒拉到旁邊,卻見他一臉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
“客官,一文錢一串。”
梓桑/那鴻圖悚然驚醒。
他做了什麽?她怎麽沒意識到就讓死嘴咬上去了?
“對不住對不住,我給。”梓桑連忙說,一邊摸向錢包。
在滿是針啊藥啊的包裏翻找,總算找到可憐巴巴的三兩銀,看來太久沒用到錢,需要補給了。
給完錢,小販的笑容真切起來,但是對着梓桑的,走之前還瞥了眼那鴻圖頭頂的純金發冠,走出老遠才傳來他吐槽的聲音:“都穿金戴銀了還花女人錢,嘁不要臉。”
梓桑/那鴻圖:“……”
“大人,沒有那頭小辮子你看誰還慣着你。”
耳邊傳來姜纨幽幽的聲音,燈火闌珊下的大人偷吃糖的一幕恰好被她瞧見,那是一個全新的,不帶血色,沒有戾氣的大人,她才忍不住開口調侃。
梓桑/那鴻圖才發現原來是馬車近在眼前了。
姜纨應該是有事找他,那鴻圖:“說!”
姜纨:“餘孽找到了,但沒有大人要找那位‘趙卿顏’。”
中午抓人的時候,有三十多個南中人,在貧民窟商議着救人的事宜,還有十個表示要蟄伏,為此吵了起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驚動了附近巡邏的虎枭軍。
“就是……”姜纨突然又變得很糾結,“他們寫的計劃十分漏洞百出,遠沒有當初劫兵部的機警果斷,所選路徑都不是那麽隐蔽。”
警惕性看着不太好,就好像車壽沒了,他們的謹慎也被帶走了。
甚至還把要聯系的舊部大大咧咧地羅列在紙上,她再和良月閣的官員名冊一合計就能當做罪狀去抓人了。
聽她這麽一說,梓桑/那鴻圖才驚覺車壽一直在拖航母,族人和部下果然不是一個東西。
前者可能是累贅,後者就好多了,至今還沒落網幾個。
于是那鴻圖說:“一網打盡。”
正和姜纨的意,有事幹了就不用回去關禁閉了,然後她又拿出一物,臉上褪去嬉嬉笑笑,有些嚴肅。
“除了定不下來的救人之策,還有些人似乎想聯合其他勢力一起救人,這是屬下在他們身上搜到的。”
她打開荷包,露出一根看似非常普通卻有編號有刻印的竹哨子。
出自和他們一直暗中有交易的牧園,她認得,所以她懷疑對面和車壽族人有串通,那對他們來說會非常不利。
“這個啊,”看到哨子那一刻,那鴻圖摸着下巴,感受上面的喇手,“無妨,大概率沒法用。”
用了就暴露了,傳信的格式,刻印的作用,那些人通通不知道,信上的內容都不用看就被懷疑了。
不過也難怪他們會篤定牧園會和他們合作,哨子上的編號挺靠前的,也就意味着級別高,權限高。
就是不知道她/他的哨子怎麽就到車壽族人手裏了。
是車壽給的嗎?他知道哨子的來路嗎?原先又想做什麽?
梓桑/那鴻圖一腦子問題,最終化作一個:他知道她和牧園的關系嗎?
整個族群湊不出一個腦子,大約都長成車壽的心眼子了。
死了,都讓人頭疼。
那鴻圖只能吩咐姜纨親自審這批人。
“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只能你知道。”
姜纨:“那關到天級一號?”牢房已經騰出來了。
那鴻圖:“……不用,但是他們身上有情蠱,注意些不要給任何機會讓他們又想着做蠱人,也不要給他們毒或藥,別又練成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被科普過情蠱知識點的姜纨表示不用擔心,那些人早就兩兩标記,成雙成對地把情蠱送到伴侶體內,頭蠱就只能影響伴侶了。
都內部消化了就不存在蠱蟲分裂了。
反正她詢問的時候沒人表示自己的蠱分裂了,正氣凜然的,好像格外怕被誤會不忠。
那鴻圖:“合着就車壽一個人沒被內部消化,也只有他的情蠱分裂過。”難怪是全族的希望。
不過這樣也可以看出車壽原先的安排了:使族群內部消化,避免族人因愛而不得導致夭折,卻不給自己安排一個,顯然是選擇分裂情蠱堅定自己搞事業的心,以至于三十多歲之前也沒個對象。
但他堅持搞事業的同時,又不可避免的對感情生出幻想。
這就導致事業出現了意外。
梓桑:唏噓。
那鴻圖:沒出息。
姜纨:“要實在不行,我就按大人說的讓其瀕死,将情蠱摳了?”
就是,以後怕是再沒有南中族了。
那鴻圖點頭。
梓桑捂耳朵。
事情交代完,還有很多事情的姜纨朝梓桑揮揮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騎在馬上的她英姿飒爽,想到什麽又将馬頭折回來,微微低頭對那鴻圖說:“大人其實你這身中原人的裝扮也挺不錯,別再執着你的辮子了。”
至少她看着就很想收藏一個一模一樣的大人,放在能看得見的地方欣賞個一晝夜。
“大人的臉啊,真是令人心猿意馬~”她眼送秋波,舔了舔嘴唇。
這色眯眯的模樣讓梓桑那鴻圖都看了過去,兩張臉,一個柔美,一個俊美,她捂住心口,突然想要兩個木雕,泥人也行,一模一樣的給她各來一個。
那鴻圖揚起巴掌落在馬屁股上。
馬吃痛,前蹄揚起,後仰的姜纨:“诶诶!”
待她離開,他們才登上馬車回去。
途徑良月閣,依舊張燈,只不過再也不是紅燈區了,樓閣之上再也沒有招手攬客的小姐姐,只有一陣陣仙音傳出。
此後,良月閣只賣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