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情蠱
第39章 第 39 章 情蠱
臨近宵禁的時間, 林景煥騎着馬前往坊市,不過才一天一夜,他的下巴就長出了胡茬, 整個人也沒收拾,顯得有些潦草。
但他管不了這麽多了。
自從那鴻圖點兵一千後就沒有了消息, 好像整個人都隐身了似的。
那一千人馬在全城晃悠搞得人心惶惶, 人卻依舊找不回來。
他着急冒火,想要攬下救人的擔子,但父皇不肯将兵馬司交給他,于是林景煥只能發動所有可以動用的人去找。
已故軍師曾在郢都建立情報網,這些人脈在他死後一部分交給了朝廷, 一部分給了曹文翰, 林景煥靠着曹文翰手裏的人得到了來自坊市的線索。
不過曹文翰竟然攔住了他救人的步伐:“殿下還是同武安君商量一下吧,”他給出大體位置後建議, “君侯似乎找到了地方, 遲遲未有動靜恐怕還有顧慮。”
顧慮是什麽自不必說。
車壽。
林景煥指甲狠狠扣進掌心。
此刻他真想不管不顧的掀了坊市, 掘地三尺将人找出來。
然而他也怕車壽傷了梓桑。
于是那鴻圖見到的就是怒火發不出來, 精神頭不大好的林景煥。
他找他又沒有具體的位置,一匹馬踢踢踏踏地擾民, 為了不讓他暴露自己的藏匿地點,那鴻圖讓人将他帶進來。
可林景煥開口反責怪他的兵為什麽沒有在此處設伏, 反而在城中大街小巷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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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線索了為何遲遲不展開營救!她到底被藏在了哪!”
要不是因為他着急的對象是自己的分身,那鴻圖真能抽他一頓,好久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大呼小叫了。
“稍安勿躁。”
他想讓林景煥消停點, 可這一句話直接點燃了他。
“你如何能這般平靜!她是你夫人!”
林景煥瞬間逼近,緊握的拳頭像是下一秒就能砸在那鴻圖臉上。
“……是啊,殿下知道就好, 但是您未免太激動了些,不知道的人會誤會的。”那鴻圖說。
小聲點,別沖動,理智!要不然該暴露了。
君,臣,臣妻的三角戀,是什麽很光彩的事嗎?
那鴻圖心情挺複雜的,這一次他還當什麽都不知道哈。
林景煥果然頓住。
“孤的意思是安陽夫人對天下臣民有恩,百姓定不希望她出事,孤代百姓行事,憂他們所憂,急他們所急……”說着,他停下看那鴻圖的反應。
那鴻圖“嗯”了一聲。
解釋的時候如果不那麽狼狽就好了。
林景煥從那鴻圖那張臉上看不出情緒,只能再找補:“那些會誤會的想來皆是心思龌龊之人,他們如何能懂夫人的重要性。”
“……君侯應該明白孤的意思吧?”
那鴻圖:“……恩。”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
林景煥果斷轉移話題:“……同孤說說營救計劃。”
那鴻圖:“此事不牢殿下操心。”去延河出差吧親。
“武安君!”
又吼我,那鴻圖扭過頭去,眼睛眯了眯。
林景煥拿他沒辦法,随着他的視線又發現屋中的瓶瓶罐罐,這間屋子俨然被改造成某個煉丹房一樣的地方。
大鼎,篩子,曾青,戎鹽,既濟爐,未濟爐……還有各種草藥和動物肢體,這間被打通的屋子也只能将将放下。
“你竟有空做這些?!你想害死你夫人嗎?”
他氣笑了。
虛耗兵力的事在前,消極營救的事在後,又有那鴻圖玩物喪志的證據,林景煥要他交出兵權。
那鴻圖輕飄飄地看他一眼。
眼中刻着四個字,斷無可能。
“臣已有計劃,殿下不必操心,至于她的性命自是無憂。”
林景煥可不信他的鬼話。
那鴻圖又坐回位置上擺弄濾網,知道他不信,又說:“她的性命與我并重,再沒有人比我更在意她的命了,殿下也不能。”
小蠟燭一點,火苗舔舐過燒碗,由濾網過濾的動物分泌物在沸騰,不一會空氣中傳出奇異的香味。
林景煥看着水霧中的男人,他專注,一絲不茍,有一瞬間竟和一抹倩影重合。
林景煥猶如霧裏看花,一面是看不清,一面又被那鴻圖話裏的鄭重其事震撼。
“你不是……和你夫人關系不好嗎?”
空氣的氣味不知道是什麽,他此刻只覺得心頭發苦。
梓桑的性命被看重,他明明該高興的。
第一次聽到那鴻圖當面說出二人的關系,林景煥呆了很久。
“傳言而已,當不得真,更深露重殿下身份尊貴,回去吧。”那鴻圖說,“救人要緊但車壽的命也要緊,你在這什麽也幫不上。”
說完就有親衛開了門,驅趕之意溢于言表。
林景煥急忙又問:“那你此前種種……”令梓桑深受委屈的事總不會是假的吧。
而且,他也在宮宴上親眼見過他們夫妻間如何相處,梓桑那一臉郁郁寡歡是那麽真切。
那鴻圖從一堆工具中擡頭,眼中寒光閃爍,“眼見不一定為實,她長得比較可憐而已。”
尤其是善于腦補的男人看到她稍微一皺眉就自動以為她經歷了什麽痛徹心扉的事情,由此心生憐惜。
“太子仁心,但是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眼神,這對誰都好。”
林景煥:“孤,孤只是……”拿百姓當托詞的話他說不出來了,只能狼狽地點頭:“令君侯誤會了,孤有愧。”
那鴻圖做了個請的姿勢,穩穩地坐在位置上,渾身凜冽的氣息讓林景煥心虛得直後退。
心裏直打鼓,他有沒有看出什麽?
若真看出什麽以那鴻圖的脾氣絕不可能這樣平靜。
思來想去,林景煥腦子一團麻線。
今夜是他最無地自容的一夜,跟剝了衣服站在太陽底下似的。
林景煥趕緊撿起儲君的姿态,裝作若無其事。
“君侯要是有需要,孤能幫上的,盡管開口。”
“嗯。”埋頭抽液的那鴻圖頭也不擡。
一慣傲慢,可林景煥竟然安心許多。
沒有暴怒,沒有弑君……
披月而來的林景煥最終一無所獲,既沒能要到兵救不了人,還打破了固有認知。
而他其實還有許多疑問,想知道更多,更多……比如梓桑對那鴻圖的态度。
騎在馬上,他回望這座平平無奇的農家小院,心中意味難明,唯有一點,對于權勢的渴望已達頂峰。
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知道,險些被拆穿卻不能正大光明以勢壓人的感覺太糟了。
騎着馬回來時路,勒着缰繩的手被凍僵,一千虎枭軍還在巡邏,林景煥停下看了一會。
許是心境不同,他不再急躁,多了兩點發現。
兵馬司的人隐身了。
虎枭軍巡邏的不止是街巷,監視的不僅是百姓,還有那陰暗角落裏的蛇蟲鼠蟻,水井河岸……
林景煥思考了一瞬,車壽,梓桑,那鴻圖,一個個人出現在腦中。
片刻後,已有成算的他騎馬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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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日,風平浪靜。
車壽依舊早出晚歸,安息香也準備好了。
自從那天放完狠話,梓桑倒是平靜下來,在小院書房安了榻,還日日流連。
車壽每晚回來都能看到書房燈亮着。
他以為梓桑終于收心肯留在他身邊,還有了讀書寫字的興致,偶爾會帶幾本醫書給她。
不過她總是淡淡地道謝,并不溫情,車壽也不怪她,只要她不像最初那樣鬧着離開就好,他能日日看到她,往後便也能日日同她說話、過日子。
他這些年耐心了許多。
“喵——!”
不同于他想象中的歲月靜好,書房裏另有一番光景。
喪彪承擔了一切,它才是梓桑冷靜的源頭。
“彪,看到媽媽手裏的畫像了嗎,記住上面的人哦。”
貓貓坐在梓桑懷中,她指着林枭、姜纨的人頭像:“這個英氣的小姐姐比較man,比較板正,她的氣味……”梓桑想了下,“汗臭味?不對,就是正常皂角味。”
“另一個艾斯曲線的姐姐她之前有股體香,後來被精鹽搓洗腌了小一個月,現在好像也沒什麽味,不知道你的鼻子能不能聞出她之前的氣味……”
為了僞裝的時候不被發現,姜纨被她嚴令改造,光是去除體香就遭老罪了。
“哎呀,反正你記住她們的特征就是了,記不住就标記一下。”
梓桑搓着貓臉想從它臉上看出優等生的專注,但貓貓什麽表情都沒有。
她憂桑地親貓貓:“彪,媽媽的自由只能靠你了。”
車壽的蠱蟲有狗鼻子,救她的人進不來,但她也有貓,那些啞仆可不會警惕一只貓,可以放出去替她傳遞消息或是東西。
唯一令人苦惱的是喪彪的學習能力。
梓桑又拿起那鴻圖的畫像,手指細致地點出他的五官,企圖讓貓貓記得清楚些。
“這是……你素未謀面的……”梓桑沉思三秒,“他是你爹,要是看見了,你一定要撲上去,跟着他有好多好多小肉幹。”
貓貓可能懶得聽她叭叭,但小肉幹三個字令它伸出舌頭,情不自禁地開始舔嘴巴,原本因畫像裏的人眼神兇兇而不敢去看,現在又将頭轉了回來。
天知道跟着一個居無定所還是素食主義的主人,這些年它少吃了多少肉。
喵!(兇)
“記住,這是你爸爸。”
貓貓認真,“喵喵。”肉幹。
梓桑:“沒別的,就是長得美,你爸。”我。
貓貓:“喵。”肉。
梓桑:“記住了嗎!”
貓貓:“喵嗚!”
認完今日份的畫像,梓桑将他們都燒了,等明日又是一輪新的教學。
只要她給貓貓洗腦,它總會記住他們的!
白天梓桑會帶貓遛彎,然後讓它自己跑掉,再自己找回來,久而久之啞仆都習慣了。
車壽晚歸,回來後就只能看到梓桑挑燈夜讀的畫面,一旁的差生貓累得睡大覺。
此後一連幾日,他要麽進屋和她說幾句話,送本書,要麽只看着房中燈火兀自出神,也再未提過要和她睡在一起。
等到貓貓在一次又一次的訓練中認清路,認識人,梓桑覺得時機成熟了。
她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将香迎進小院,必要時可能還要以身飼虎,接近車壽。
怎麽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接近也是個問題,這些天她都挺冷淡的,突然熱情容易被看出有問題。
正頭疼着,車壽又來了,這一日他帶的不是醫書,而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蠱蟲,除了顏色和五毒蠱形态一致。
裝在冰碗裏,蠱蟲動也不動。
思考中的梓桑不忘給貓梳毛,車壽靜靜看着。
燈花閃爍,美人娴雅,三花慵懶,一派惬意。
“若你當初嫁給我,我們現在也該有一兒一女了,你心靈手巧定能給女兒梳個漂亮發髻,男孩頑皮,此時該被我壓着習醫練蠱,”想了想,他又搖頭,“也許女兒頑皮,男孩喜靜,就如你。”
他想象中的一家人大抵就是如此,梓桑是慈母,他是嚴父,他們會有一對聰明伶俐的孩兒,在他打下的太平盛世自由自在。
梓桑蹙眉,手上動作停了下來。
車壽用沒有拿冰碗的另一只手搭在梓桑肩上,“我有一樣東西要送你。”
梓桑撸貓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只冰碗。
她才不要蟲子。
也許是抗拒的神色過于明顯,車壽難得強硬。
“這一次你必須收下,我再最後逼你一次,往後你想做什麽便可以去做什麽。”
梓桑納罕:“我想将你拿下,收下它,你就能乖乖束手就擒?”
“說什麽玩笑話,”車壽冷臉差點維持不住,“你個小女子怎麽還和大昭皇帝一般成天想着抓我,還是說你受那鴻圖的影響太深了。”
提及連他都忌憚的某人,他放在梓桑肩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梓桑有些吃痛,動了動肩膀,車壽趕緊松開。
梓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收下,你放我離開。”
車壽沉默了。
梓桑以為他玩不起。
一聲嘆息後,眸光沉沉的車壽:“在我身邊待上三日,三日後我便什麽都允你。”
梓桑小心問:“怎麽待?”
一眼看出她的戒備,車壽心口發緊,幾乎能擰出苦水。
“我不會強迫你。”
“成交。”
唯一的顧慮沒有了,還順便解決了接近車壽的難題,梓桑當即就想接過冰碗。
不過她也好奇車壽怎麽突然好說話了,早這樣她就不會被困了好嗎。
“你為何改變主意了?”
車壽不答,只牢牢抓着冰碗不放。
拿不動,梓桑:“?”
拉鋸了一會,就在梓桑要放棄的時候,車壽驀地抽出腰間的匕首,花紋绮麗的匕首泛着寒光。
梓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聽他一聲低低的‘有點疼’,而後匕首便直入心口。
鑽心的疼傳來,梓桑痛呼出聲。
“你!”
車壽輕撫她的頭,語氣溫柔:“別怕只開了一小個口。”
随後他将蠱蟲引出,痛到脫力的梓桑眼睜睜看着他将蟲送至她心口,然後鑽了進去。
她目瞪口呆。
原來送蟲是這麽個送法。
“我謝謝你啊給我種五毒蠱。”她虛弱地開口。
車壽将早就準備好的傷藥敷在梓桑心口。
回答:“不是,這是情蠱。”
冷汗淋漓的梓桑剛有死裏逃生的感覺,聽到是情蠱人又頹了,驟縮的瞳孔帶着震驚。
“你為什麽給我種這個?!”
上完藥,車壽細致地幫她整理衣服。
“我發現我等不到讓你愛上我的那一刻了。”
梓桑:我&*)@¥#@%
車壽的視線逐漸落在懶貓身上,情緒不明道:“在我們南中,動物的異常行為通常都和主人有關,你的貓很懶,尋常不愛動彈,但它每每都要溜出門,讓我猜猜你還是想離開我對不對。”
梓桑汗流浃背了。
車壽為她拭去滴落的汗珠,觸碰着如瓷的細膩肌膚,他唯有滿滿的心安。
“其實這情蠱很早之前就該讓你養了。”
在他第一次想求娶梓桑時,在她第一次向他下藥想逃離時,在重逢的那一刻……甚至最初的最初他們相遇時,情蠱就該長在她的心房了。
南中遺俗有言,兩心相許的新人會從身體裏取出從小用心血滋養的情蠱,待到結緣的那一日再種入對方體內,以此結下白頭之約,向愛人獻誠。
蠱在約定在,不得背棄,若有違背,七竅流血而亡。
梓桑不是南中人,她只能從頭練,待蠱成那日,車壽會将自己那只引渡過去,再将她的送到自己體內。
他讓梓桑培育擁有蠱皇資質的蟲,只需三日便能有一年的效果,這樣養出來的情蠱雖比不上自小養的精壯,對伴侶的約束力稍差,但蠱蟲本身的身體素質足以彌補不足。
而這期間她會變得虛弱,但不會有性命之憂。
很快就好了。
既然無法令她立馬愛上自己,那便從此締結生死與共的契約。
永恒。
忠誠。
心血相融。
如此便好。
他撫摸着梓桑的頭,看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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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應到的那鴻圖捂住心口,砸碎了一罐天龍腿。
宛如打黑工,一天到晚陪着加班的林姜二人剛好路過,一個打算關懷一下,另一個試圖展現小意溫柔的一面,剛要開口。
那鴻圖:“看什麽看,事都做完了嗎!”
姜纨:“……”香夠量了。
那鴻圖:“再做!”
【姜纨好感度減少,經驗值-0.0001。】
那鴻圖難以置信的看向她。
有史以來第一個好感度減少的npc。
趙卿顏死親爹都沒降低過對他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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