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更
第31章 第 31 章 二更
另一面假山後面, 林枭靠在其中一塊石頭上,将內裏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她沒想到禮部尚書都認識某人。
那種小心翼翼的口吻讓她幻視太子。
這兩人什麽關系她也差不多明白了。
她也是鬼迷心竅,才會在某人伸手召喚時, 繞到一邊來聽牆角。
她再次替大人感到不值。
只是在聽到她讓姓葉的不要靠近時,又少了一分厭惡。
想來也是不願牽扯的。
可是誰叫她招惹了那麽多人, 太子不夠, 雍王胞弟不夠,竟然還牽扯朝廷命官。
如此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讓大人蒙羞了。
要帶她離開嗎?林枭思考。
在這罕無人跡的角落裏,如果不想發生什麽事,敗壞大人聲譽, 應該即刻将人帶走……
而且梓桑對她有再造之恩……
她在醫館反複比對過她留下來的字跡, 已确認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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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麽看她都該出手。
可是為什麽猶豫呢。
大約她是怕之後這樣類似的事情無窮無盡,攔下一次還有第二次。
倒不如一次将人毀了幹淨。
是啊, 只要她不動, 便可毀了一個人。
大人可能丢失的顏面、沾染的污跡就不存在了, 他可以卸下這個包袱。
只需裝作不知道……
——可她救過你。
腦子裏響起另一個聲音, 跳出來彰顯存在感。
林枭的腳不受控制地往旁邊邁了一步又一步,很快便從假山中走了出來。
讨厭抉擇的她臉臭臭的。
若是可以, 她更願意快刀斬亂麻,而不是走幾步還要斟酌利弊衡量得失……
可即将冒頭時, 她停下腳步。
糾結那幾秒,時間早已悄悄過去,她的大人正大步走來, 看着就是朝這來的。
她莫名松了口氣。
又一次躲回假山更深處。
當然不止她看到了,葉嘉瑜也看到了,他在大人到達之前問梓桑:“可曾後悔成婚?”
林枭眉頭微動。
武安君夫妻不睦, 彼此生疏的傳聞甚嚣塵上。
從前只想着大人可以擺脫某人,如今她想聽一聽當事人是如何說的,如果與傳聞相符,她将兩個分開完全是合理的。
可當事人答:“還好。”
這個答案兩個人都不滿意。
葉嘉瑜無法在梓桑沒給出明确答複,給他信心的前提下,挑戰那鴻圖。
他需要的是肯定,就像當初梓桑拒絕他時那樣決絕,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在模棱兩可的答案中左右搖擺,他也能豁出這條性命。
一切的以卵擊石都需要強大的動力。
梓桑沒有徹底否定婚約,也不曾給他希望,就算他心念成癡也是徒勞。
就像過去那場囚禁,也不過是将她推得更遠了。
還有就是葉家嫡子的命珍貴無比。
想到這,他深深看了一眼她,終是遁去。
幾經拐彎,來到了假山外圍,再往外一點就能看到人煙。
葉嘉瑜卻并不想走,他還想聽聽身後的動靜。
于是腳步一轉,藏進一座假山隔出來的暗洞。
一低頭,武将的金絲黑底靴映入眼簾,擡頭後,那個藏在陰影裏的人也朝他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彼此眼底的殺意一覽無餘。
他們心中都有要堅守的秘密。
葉嘉瑜先行發作,他有一袖中箭,見血封喉,這麽短的距離必能一擊必殺。
林枭卻耳聰目明,只要他輕微一個動作,便知暗器在哪兒,一招擒拿,将人雙手反剪,只聽咔嚓一聲,葉嘉瑜雙手胳膊被卸。
葉嘉瑜一滴冷汗落進泥土裏。
他咬着牙一聲不吭。
林枭不屑的推了他一把,葉嘉瑜背部狠狠撞在假山上。
下一瞬一口濃血吐了出來。
林枭退後三步防止被血濺到,眼神有些意外,這麽弱嗎?
沒聽說過禮部尚書這麽弱不禁風的。
葉嘉瑜再也無法穩住呼吸,喘氣聲漸大。
再這麽下去肯定會引來其他人,林枭倒不好殺他了。
但她可以選擇讓這人自生自滅,她将一塊小石子彈入葉嘉瑜口中。
若到氣管必死無疑。
緊接着來不及多聽大人和那位的動靜,她快步離開案發現場。
她走後沒多久,那鴻圖就聽到了附近有兩個人的腳步還有不太正常的喘息。
她他往葉嘉瑜方向走,吉秀福秀被留在原地。
他們找到昏迷不醒的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離開的葉嘉瑜在這麽短時間內,竟然出事了。
救還是不救?
梓桑\那鴻圖思考。
如果是在以前,她\他根本不會思考這個問題。
那鴻圖的答案是不救。
梓桑則是立馬施救。
所以突然生出這麽個問題,兩個人都有些奇妙的看了對方一眼。
這什麽感覺呢?
就好像雙方思想一致了,相處起來都舒服了。
想了一會,葉嘉瑜口中血沫不斷,梓桑還是決定施救。
眼睜睜看着人死在眼前的事她沒幹過。
雖然這個喜歡強制囚禁的大哥對她不義,但她不能因為他的關系而讓自己變得不好,變得冷血。
否則真的很辜負背了那麽久的醫德。
這麽想着,梓桑替他檢查身體。
很快發現他喉中異物阻礙呼吸,忙讓人吐出來,葉嘉瑜呼吸順暢了一些。
再替他把脈。
可很快她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怎麽跟她一樣胎裏不足啊?
陽虛、陰虛、氣郁、血虛,典型的先天不足,後天還失調。
以前怎麽不知道葉嘉瑜有這些病。
再一看,五髒六腑好像還有輕微損傷。
她拿出随身的銀針,進行簡單的封脈止血,又給他喂了一粒保命用的藥丸。
因為葉嘉瑜吐了一身,梓桑給他擦了擦臉。
接下來他需要快點找個地方治療。
筋脈不能一直封住,他這個情況封久了也是死。
她手上沒有藥材,葉嘉瑜更需要太醫。
梓桑讓吉秀福秀遣人來,那鴻圖則守在原地尋找賊人的蛛絲馬跡。
在皇宮行兇的,也是膽大妄為。
禁軍似乎全然不知,有好戲看了。
又一會,這邊的動靜終于引起巡邏的禁軍注意,一小隊的人都吓了一跳,送葉嘉瑜去太醫院後趕忙通知趙一和。
他手上有一部分禁軍調配權,處理這事也算名正言順。
只不過他知道了,永隆帝八成也知道了。
“武安君可否跟小人說說來龍去脈?”
趕來的趙一和急忙問。
雖是對那鴻圖說話,眼神卻看向一邊的梓桑,看到她袖口有一處血跡,神情更加嚴肅。
有那麽一刻他都懷疑是那鴻圖行兇的,但是一想到他出手便沒有活路,就知道這事應該和他無關。
只可惜那鴻圖也提供不了什麽線索。
“看到人時葉大人已然倒地。”
趙一和只能看向禁軍,今日值班的人說:“在場除了君侯夫婦和兩個丫鬟,還有第五人的腳印,只是那人将自己的腳印抹了大半查不出什麽。”
來人作案不留痕跡,這事難查。
趙一和只好先去問責管理這片角落的太監宮女及守衛巡邏,再利用龐大的宮人系統,由他們對這附近的官員、太監宮女進行指認、排除。
趙一和需要為這事忙活很久,但他還不忘提醒梓桑換件衣服。
耽誤這麽一會時間,宮宴快開始了。
梓桑\那鴻圖被提醒後,趕緊忙活起來,一個去換衣服,一個趕去章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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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後,那鴻圖遇到了附近溜達的林枭。
給了這貨一個肘擊。
如果是以前雙號分居,她懶得管無可厚非,可都住在同一座城了,救一下又不會死!
林枭不明所以,但是全盤接受,只是問他為何。
那鴻圖當然不能說被她見死不救氣的。
只能随口編了個:“陛下有意為八上将賜婚,你讓本君很頭疼。”
另外幾位都在皇城內奔波,只有林枭這個統領跟來,她被圍追堵截也是活該。
而她本身的性別只會讓人為難。
林枭揉了揉胳膊,低頭示弱:“勞大人費心屬下已有對策。”
“屬下便說心有所屬,奈何佳人已逝,打算終身不娶。”
那鴻圖點點頭。
當年他要是不走強硬路線,估計也會學她瞎編亂說。
“大人,夫人呢?”
那鴻圖:“……”還有臉問。
林枭見大人臭臉,頓時明白他二人又有龃龉,她的大人将人抛下了。
林枭意有所指:“大人,一個人的姻緣若是陰差陽錯,倒不如沒有為好。”
她以前可能選擇默默幫大人處理了這檔子事,但是為了還人情,選擇旁敲側擊,刺激二人和離。
那鴻圖看向她:“???”
不是,你也去亂聽八卦了?
林枭不做解釋:“大人,章華宮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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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已是歌舞升平,席面從正殿排到偏殿。
那鴻圖坐在武将首位,林枭緊随其後在後面兩桌落座。
除了帝後,該來的都來了,少數皇子也提前入場。
永隆帝有五個兒子,林景煥排行第二,為元配所生,上頭有個地位不顯的大哥,只喜歡舞文弄墨,和郢都才子辦詩會。
再就是三皇子林景辭,生母是貴妃,養母是皇後,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生母不詳,但梓桑\那鴻圖知道,不就是兩年前被永隆帝看上的人.妻所生嘛。
最小的那個則是宮妃所生,并不起眼。
算來算去,和林景煥年紀相仿的不愛皇位,差一大截歲數的比不過他,他這個太子之位坐的是真穩。
讓人有點酸啊。
“君侯君侯!”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那鴻圖被打斷思緒,小仙男那張臉湊到眼前,那鴻圖煩躁地移開頭。
那鴻圖承受不了林景辭的熱情,這小孩平常雖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可面對他的時候,總會生出孩子意氣。
那鴻圖沒有給人當爹的習慣,不喜歡這樣。
林景辭仍目光灼灼地湊上來。
“……”
他又轉向別的方向,裝瞎。
“君侯方才去哪了?”
“君侯,阿慈想去你府上,那日安陽夫人都答應了。”
那鴻圖後來又反悔了,看見他媽的時候就反悔了。
“臣,事務繁忙,恐無法招待殿下。”
忍住,不能打人,更不能打疑似劇情衍生出來的小孩。
林景辭嘆氣:“那慈何時能去拜訪君侯?”
那鴻圖:“……”
下輩子。
“君侯……”
那鴻圖直接轉身,挪到了林枭那一桌。
林景辭癟了癟嘴,眼中頓起水霧。
為何他感覺君侯越來越疏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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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鴻圖在林枭那桌,圍在這桌的官員頓時四散。
他們不會像林景辭一樣不怕死地湊上來。
當然怕死又想湊上來的也不是沒有,對面坐着的新晉太平侯就別有想法。
太平侯給自己做了好幾個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想過去敬酒,正要叫上弟弟,卻見他畏懼的模樣,只能無奈一嘆自己上。
他的身後跟着扮做侍女容貌大改的姜纨,束胸後爆改清新氧氣美女。二人走過去時,姜纨幽怨地瞪着和林枭同桌的那鴻圖。
“武安君……”太平侯忍着身心的顫栗,盡量不去想刑獄發生的一切,向那鴻圖問了好。
他敬酒目的有三,一是想讓人看到他和武安君關系不錯,套近乎來的。
二是主要想打聽禁軍異動的情況。
就在剛剛禁軍突然行動,讓他們這一批人有些擔心。
三是為了套出那鴻圖是否已經收編了他的死士,如果能知道他們的去向……太平侯眼神閃了閃。
為了這些,他可以暫時忘卻那鴻圖帶給他的恐懼。
他臉上挂着謙卑的笑。
那鴻圖随意應對,實則心思都在旁邊低語的兩個人身上。
那鴻圖和林枭都揮退了宮人,無人倒酒,姜纨緊跟着補位,太平侯還道随便找的下人真有眼色。
可姜纨在用尋常人聽不到的聲線說話。
“枭,你身上有血腥味。”
“在你鞋上哦,我幫你弄掉吧。”
話落,借着倒酒動作的姜纨,足下狠狠一跺,在林枭的鞋面碾來碾去。
金絲蒙塵,變得黢黑。
林枭脖子通紅:“呃……”
注意到一瞬間漲紅臉色的林枭,一直被那鴻圖敷衍的太平侯轉頭關心:“林小将軍怎麽了?”
林枭:“……醉了。”
太平侯:“酒量該練練。”
林枭點頭。
下一刻,她的手放在慢吞吞,按滴斟酒的家夥的腰間,利用長袖垂落,使出渾身解數,狠狠擰一把。
瞬間姜纨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眼淚頃刻就出來了。
但她的腳也沒放過林枭,林枭也越加痛苦。
兩個人暗地裏交手,那鴻圖看得津津有味,倒也間接為他解惑了葉嘉瑜的傷是怎麽回事。
“來,喝酒!”
他以茶代酒,和太平侯碰杯。
難得的笑容,讓人受寵若驚。
一杯下肚,正待開口,周圍人抽氣的聲音傳來。
而且大殿中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準确來說,看的是他旁邊的位置。
那鴻圖不禁往那瞟。
這一看:“……”
掐就掐嘛,怎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