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章
55 第 55 章
◎那日替我開靈智之人,是你。◎
幽暗的石室內,一團拳頭大小的魔氣不住翻湧,每每翻湧之時,裸露出中央泛着微光的玉石。
沉沙眼中的微光随着魔氣翻湧明明滅滅,他擡手一指,躲藏在角落的槐黎被他提到手邊,他點了點顫顫巍巍的妖鬼,“告訴她,你在哪裏。”
槐黎埋着頭,身體瑟瑟發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捏住槐黎的後頸,将她送到玉石前,手上延伸出一線魔氣,鑽入槐黎的魂魄中。
槐黎吃痛,按捺不住地低呼一聲。
被魔氣包裹的玉石光芒頓時大盛,将整個石室照亮,宋今禾的聲音從其中傳出來,“槐黎,是你嗎?”
槐黎不住地搖着頭,聲音裏帶着哭腔,“宋姑娘,你別來,快走。”
“啧,我讓你說的可不是這個。”沉沙不滿地看向槐黎,手中魔氣更盛,操縱着黑線在槐黎身上游走。
黑線的每一次游動都讓槐黎痛苦地顫抖,但她始終咬緊牙關,沒有再出聲。
玉石散發的光芒閃爍,宋今禾焦急的聲音傳來,“槐黎,你還在嗎?”
槐黎在沉沙手中苦苦支撐片刻,魂魄暗淡下去,陷入了沉睡。
若是再繼續催動魔氣,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沉沙有些煩躁地收回魔氣,望着泛着微光的玉石,陰恻恻道:“你再站着不動,他們便等不到你了。”
一直閃爍的玉石光芒驟然暗淡,那頭的聲音消失,空氣驟然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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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禾被吓了一跳,她還以為槐黎得了機會,能同她通訊,沒想到還是被魔頭掌控着。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江景宴輕輕捏了她的手掌,“你聽到了什麽?”
她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兩人牽着的手,她抽出手,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轉而高聲道:“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帶人來了,你為何還遮遮掩掩不敢露面?”
清亮的聲音在山澗石壁中回蕩,直到陣陣回聲都消散在了風中,長街上也沒有半個人影出現。
來的路上,江景宴将他回憶起同沉沙有關的記憶都告訴了她。
沉沙曾是仙魔之戰的一員,只是當時的他是何種身份,江景宴還未曾想起。
無論他的身份如何,此番落入人間,定然也是心中不忿,對于她與江景宴,恨意不知有多深。
宋今禾有意把話說得越發過分,但她口舌都說幹了,也不見周圍有任何響動。
看來激将法對沉沙無效。
江景宴緩緩取出長劍,一直站在她身邊任由她呼喊,等到她累了,停下來嘆氣,才提議道:“他不出來,我們便去尋他,一寸寸找過去,總能把他揪出來。”
宋今禾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沒有見到過這裏的盡頭,但它存在于山腹中,總不能是無窮無盡的。
“好。”她點點頭,振作心神,與江景宴分看左右,時刻提防着沉沙。
這裏同她上次來的景象,除了妖鬼們消失不見,其他別無二致。
宋今禾能夠迅速分辨出哪些位置能夠藏人,哪些位置又可能會留有陷阱。
然而都沒有,這裏空蕩蕩的,像是所有人都離開了。
那麽多的妖鬼,沉沙能夠将它們藏在哪裏?
經過一條小徑入口時,宋今禾若有所感,擡眼望去。
幽暗的小徑中,有一層朦胧的微光,微光勾勒出的輪廓,像是一個人蹲伏在地,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即便是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如此暗淡的光芒也并不顯眼,若不是宋今禾一直細細觀察,這樣小的微光很容易就被忽略。
“那裏有人,”宋今禾提醒道,“我們過去看看。”
“好。”江景宴快步上前,走在她前面,提劍緩步向着光源靠近。
他能夠感知到,不遠處的微光并沒有危險的氣息,如同路邊的一株小草一般溫和普通。
但這裏是沉沙的地盤,他們能夠看見的東西必定都是沉沙有意布置的,多半沒有那麽簡單。
宋今禾落後他半步,看清那團光暈的具體模樣之後,低呼道:“槐黎?”
槐黎的魂魄暗淡極了,她雖然維持着人形,抱膝蜷縮成了一團,但身上冒出了許多葉片,看起來離恢複原形也不遠了。
宋今禾接連呼喚了她的名字,都沒有得到回應,只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她探去。
在她的掌心快要觸及魂魄輪廓時,槐黎帶着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別碰我。”
槐黎的聲音低啞掙紮,像是正在承受某種痛苦。
正在施加痛苦的沉沙感知到了宋今禾停下的手,眉頭緊緊皺起,本以為操縱這樣一只小妖輕而易舉,沒想到她不僅違抗了自己,還在他命令她主動去尋宋今禾的時候,獨自找了個這麽僻靜的角落躲起來。
他傳音入槐黎耳邊,“小妖怪,你真覺得我不會讓你魂飛魄散?”
槐黎魂魄內的魔氣被不斷催動,只要宋今禾再靠近一些,觸及她的魂魄,便可為其牽線搭橋,鑽入宋今禾體內。
在她體內,還留有沉沙遺失的魔心,他的魔氣灌注進去,饒是宋今禾再有定力,也無法再維持自我。
屆時,宋今禾的性命掌控在他手中,江景宴便也無計可施。
想要恢複理智,便要挖出魔心,然而沒了心,宋今禾哪裏還能活得了?
想到此處,沉沙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他操縱的魔氣也随着他的心緒變得急迫,在槐黎身上露出了苗頭。
江景宴瞬間察覺出不對,握住宋今禾還想要繼續向前的手,帶着她後撤一步,引她去看魔氣,“她身上有異。”
槐黎身上裸露出的魔氣倏地縮回,仍是被宋今禾捕捉到了,她猶豫片刻,沒有再貿然上前。
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槐黎終于分出心神,睜開雙眼,看到了宋今禾,她微微吸氣,運足力氣說道:“宋姑娘,是我不好,沒能帶宋葉離開。”
槐黎的聲音斷斷續續,宋今禾生怕她這一句話說完就魂飛魄散了,有些焦急道:“胡說什麽,你快告訴我,現在要怎麽樣才能救你?”
槐黎擡起頭,她體內的魔氣被發現,此時肆無忌憚起來,蹿升至她的眉心中閃爍,将她的印堂暈染成漆黑一片。
她看向宋今禾的眼神中帶着些許疑惑,像是被魔氣侵染出現了幻覺般,喃喃自語道:“宋姑娘,不知為何,每次見你,我總是想同你親近。”
宋今禾不知如何就她,只能任由她自顧自地垂眸自語,“但是現在,我像是知道為何了。”
“你說什麽?”宋今禾不知她在說些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槐黎身上的枝葉再度生長起來。
起先只是偶有幾片,在迅速生長之下,槐黎整個人都被繁密的葉片遮擋,看起來像是被植物層層包裹。
她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枝葉中傳來,“那日替我開靈智之人,是你。”
槐黎的周身輪廓逐漸縮小,最後濃縮成了一株小樹苗,樹苗成型後便碎裂成了點點魂光,散落在四周。
沉沙催動着魔氣,驟然失去目标,他寄居在槐黎身上的魔氣,都随着她的自戕一同湮滅了。
這些魂光沒有立即消散,如同繁星般環繞在宋今禾身旁,她張開手掌,看着其中一團光點落入她的掌心。
一幕不屬于她的記憶驟然浮現在腦海中。
荒山之上,寸草不生,僅有一處稍微濕潤些的泥土中,生長着一株樹苗。
低矮的樹苗長出了些許葉片,約莫是營養不良的緣故,葉片大多泛黃,被風一吹,便搖搖欲墜,枝葉都快要匍匐在地。
畫面中,一個少女忽然出現,她一身碧綠衣裙,同這荒山野嶺格格不入。
宋今禾見到她,臉上忽然古怪起來。
這或許是槐黎的記憶,也是她的。
她想起這段記憶了。
宋今禾尚未飛升之前,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她不像江景宴,苦修多年,飛升成仙,那時的她,甚至未曾入道。
能夠撞大運飛升成仙,說起來,還是緣于江景宴的那枚玉佩。
她靠着那枚玉佩,尋到了一處寶地,挖出了稀世珍果,吃下那顆果子之後,不明就裏的宋今禾就此飛升。
槐黎的這段記憶裏,便是宋今禾剛剛得了果子,她吃下果子之後,渾身被仙力充斥,慌不擇路上了山。
畫面中的少女跌跌撞撞靠近樹苗,将手中啃食大半的果子丢進泥土中,痛苦地捂着頭。
果子在沾染泥土的瞬間,便散化成氣,融入樹苗根系中。
原本萎靡的枝葉抖了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綠芽,原本枯黃的葉片也豐潤起來。
随着樹苗抽條延伸,畫面驟然消失。
那株樹苗無疑是槐黎。
宋今禾睜開眼睛,有些失神,沒想到她從前随手丢開的東西,成了救起槐黎的關鍵稻草。
那時候的她,根本沒有精力注意到這荒山上,還有一株極力掙紮生存的小樹苗。
她擡眼看着快要消散殆盡的魂光,伸手一抓,将一團快要消散的細小光點捏在手心。
與方才一樣,一段記憶鑽入她的腦中。
深山野林裏,一個裹覆着棉布的小嬰兒,獨自在冷風中哭嚎。
一個青年人逆着光靠近她,捏着從小嬰兒身上拿到的紙張端詳片刻,喃喃道:“宋今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