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章
44 第 44 章
◎請君入甕◎
宋今禾心中的疑慮尚來不及問出口,梁頂的法陣結成,光芒大盛,晃得人張不開眼睛。
她的動作因為這道強光慢了一瞬,在她擡手之前,江景宴擡手舉劍。
等到強光散去,她才發現,他已經先一步結起劍陣,梁頂法陣中的符文不斷凝聚現出,如雨點般落下,被結成屏障的劍光悉數擋住。
江景宴擋住了所有的符文尚不滿足,還要再度擴大劍光範圍,想要将不斷擴大眼神的法陣壓縮回去。
他飛身而起,壓迫的劍影讓周圍人都無法近身,也無法奈何被他護在身下的宋今禾。
“阿宴!”沈欽清楚,若是不阻止江景宴,他們誰都不能帶走宋今禾。
而且,場面惡化下去,此處的氣勁破樓而出之後,整個伏妖司老樓怕是也要跟着垮塌大半。
他竭力靠近江景宴,忍受着劍氣斷斷續續道:“阿宴,停手。”
江景宴道:“你們停,我便停。”
他的劍尖壓迫着不斷擴大的法陣,兩股力量相互交鋒,相互壓制,即将到達崩潰的臨界點。這兩股力量明顯已經快要分出勝負,持續下去,法陣即将被劍氣擊破。
“好好好,”沈欽清楚他的犟脾氣,不敢同他多争,對着周圍持陣衆人下達指令,“停手。”
話雖如此說,沈欽暗中打出的手勢卻完全不是這個意思,這支小隊都是他帶出來的弟子,今日來的時候,就被他耳提面命交代過,必定要拿下宋今禾。
他們心知不能真正停手,因此只是微微收回一些陣勢,以此來配合沈欽,令江景宴緩和下來。
感受到劍尖傳來的對抗力量逐漸減弱,江景宴旋身落地,收回肆虐在半空中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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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禾不知他們在空中交流了什麽,只看到江景宴落地以後,法陣沒有了對抗力量約束,頓時釋放出一股磅礴的驅魔之力,彙聚成一道光柱從上而下射向她。
決不能被這光柱打中!
宋今禾擡腳便跑,沈欽走後,正門放空,此時無人攔她。
在她即将推門離開之際,一道靈光襲至她的身前,令她的腳步頓了一頓,沈欽落地向她追來,掌心蓄起靈力,劈向她的後心,“哪裏走?”
宋今禾沒時間去思考為何江景宴出爾反爾,臨到關頭又收手不救她了,只能倉促間回身去格擋沈欽。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沈欽的掌中噴湧而出,打入她的體內,宋今禾被這股力道猛地撞飛,後背撞上門扉後頃刻間就令脆弱的木板碎裂,整個人倒飛出了房間。
她摔在冰涼的石板地面,喉間血腥氣上湧,令她忍不住“哇”地一口吐出了血水。
宋今禾渾身劇痛,但她神思清明,清楚決不能就在這裏倒地不起,很快沈欽就會追出來,将她抓回驅魔陣下。
她會想那些邪魔一樣,被當做一個惡貫滿盈的不祥兇物,被無情滅殺。
她什麽都沒有做過,亦還什麽都沒有做。
艱難地抽氣過後,宋今禾強忍着疼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樓閣外。
她的腦子有些昏沉沉的,沒有精力去想,沈欽的動作為何會如此之慢,明明她都已經拖着受傷的身體走出了樓閣,他還沒追上來。
樓閣正廳內。
江景宴蹲伏在法陣中央正下方,低垂着頭,長發散亂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手中長劍豎插在地面,在他的催動下發出陣陣嗡鳴聲。
他雖然只是靜靜站着,但長劍正不斷向着周圍鋪張濃郁猶如實質的靈氣,這些靈氣猶如霧氣,貼附在四壁上,将屋內所有人與法術都囚困在內,無法溢出外界。
沈欽追着宋今禾倒飛而去的身體猛然撞在靈氣屏障上,看着江景宴的動作,怒不可揭道:“阿宴,你瘋了?放走了宋今禾,她會對那些無辜的人造成多大的危險,你不知道嗎?”
在場衆人雖然修為都不及他,但人數衆多,想要囚困住所有人,即便是江景宴也做不到太長時間,他為自己如今的修為估算了一個極限。
一炷香的時間。
江景宴對沈欽的怒罵聲充耳不聞,阖上雙眼,默數着時間流逝。
一炷香的時間,應當足夠她找到辦法離開京都了。
伏妖司如今雖已荒敗,許多房屋荒廢許久,但畢竟是聲名在外的地方,早年間也曾輝煌過,占地面積頗大。
宋今禾是跟着劉明繞了又繞,才來到這裏,眼下要她找到最快的路徑離開,很有些為難她。
即便是對自己的尋路沒有自信,她也不敢停下,只能胡亂前行,有路就走,祈禱運氣不錯,能夠快些離開這裏。
然而天不遂人願,她的運氣總是在快要發揮的時候差那麽一點。
宋今禾剛繞出陌生的園林,回到自己最初跟随劉明等待店家的那處正堂時,心頭一喜,這裏她是認得出去路徑的,只要繼續走,很快就能離開這裏。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剛剛勾起,在聽到前方腳步聲時驀然停住。
不知來者是誰,宋今禾選擇避其鋒芒,蹲在牆角,靠着路邊叢生的野草和一些裝飾品,來掩藏自己的身形。
等到腳步聲近了,她從枝葉縫隙中看清不斷靠近的身影,一前一後兩人,正是天陽和與同。
他們走得極慢,看起來沒有任務在身,一邊漫步一邊低聲說着話。
宋今禾此刻從緊張的奔逃中冷靜下來,看見他們,忽然想起了江景宴,今日他的任務,就是請君入甕,引她入局吧。
這認知令她心中苦澀起來,原以為兩人之間關系已經親近許多,她看見了他的過去,他也在看出她的身份後坦然相對。
卻不想,江景宴始終是那個剛正不阿的上仙,在知曉她身負魔心之後,會毫不手軟地将她鏟除。
方才一心只想逃出生天,宋今禾尚且還能忍耐疼痛,此時心緒翻湧,又身處在靜谧的樹叢中,體內的劇痛仿佛加倍襲來,令她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在劇痛的低吟聲出口前,宋今禾擡手捂住嘴,緊緊咬牙強加忍耐。
不遠處的兩人正從她面前經過,只要耐心等待他們過去,她便可以離開這裏了。
她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兩人身上,心中幾乎為他們數着時間,按現在的行進速度,還有多久能夠離開這裏。
但走在前方的天陽忽然停住了腳步,回身對着與同大喊道:“你不會真信了吧?”
他說話的音量比方才大了許多,宋今禾聽出他口齒不清,含糊的話音裏帶着醉意。
她在這裏生死一線,這兩人竟然在悠閑地喝酒休沐,真是同人不同命。
天陽動作幅度很大地拍了拍與同的肩膀,将他拍得後退了兩步,哈哈一笑後繼續說道:“宴哥既然答應了沈指揮使,自然會帶着宋今禾去照玲珑鏡,之後如何,他們自有安排,你在這裏擔憂個什麽?”
與同格開面前還想繼續拍他肩膀的手,徑自緩步向前走,“我只是,覺得隊長有些不情願。”
他的聲音不如天陽清晰,宋今禾皺着眉頭才捕捉到了他說了什麽。
不情願?
她回憶了片刻,江景宴一開始的确是說要助她離開,但那或許不是不情願,只是卸下她防備的手段罷了。
與同走得比方才快了些,一會功夫已經走出一長段路,天陽只能小跑追上他,才能同他并肩同行。
等到兩人遠去,他們的議論聲也漸漸消失。
宋今禾從角落中探頭張望,确認他們已經走遠之後才重新回到路徑上,朝外走去。
她行了沒多久,便又見到不遠處有道人影,心中暗道晦氣,難道不過幾步路,她就又撞見了什麽人?
奈何這次那人離她不遠,很快就偏頭過來,同她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道:“是你!”
宋今禾左右環顧,确認四下無人,快步趕到那人面前,“店家,我租借你的靈馬,并不是有意不還,只是出了一些意外。”
此人正是她之前租借靈馬的店家,寫了一紙訴狀告到了伏妖司,才叫劉明當街将她帶到了這裏來。
雖然她眼下還要更麻煩的事,但自己身上的髒水能洗掉一點是一點。
店家看見她,也沒有憤怒神色,依然和善道:“姑娘,我也不是說你偷了我的靈馬,只是你走得急,沒有留下聯系方式,又過了時辰,我也是沒辦法,才叫找到伏妖司,替我尋一尋你。”
宋今禾看着店家,計上心頭,拉着他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們現在就去你店裏,有一筆更大的買賣跟你做。”
店家被她拉着走,迷茫道:“什麽買賣?”
“我要買下你的靈馬,除了已經租借的那匹馬,還要再買一匹。”宋今禾道。
“不成不成,”店家掙脫開她的手,擺手道,“我那靈馬都是辛苦照料,用靈草喂養長大的,只租不賣。”
宋今禾從身上包裹裏取出現有的金錠,一連拿出了一小袋,塞進他的手裏,“夠不夠?”
店家看得眼睛發直,被宋今禾扯住手臂繼續向前走,“說呀,現在還賣嗎?”
他是個有原則的人,除非對方給得實在是太多了。
店家将包裹塞進懷裏,笑容滿面道:“賣,當然賣,姑娘慢些走,小心別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