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章
42 第 42 章
◎那肯定不是個好地方。◎
宋今禾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她心頭一驚,仔細回想片刻,确認昨日江景宴沒再同她約定時辰,才松了口氣。
如此說來,今日她可以自由行動,不必去伏妖司報道。
好事落到身上,自然就要享受,宋今禾在客棧裏簡單用過早點,便打算出去散散心。
她剛出客棧不久,便被人當街攔下,來人是個少年人,一身府衙官兵衣着,伸手攔下她後,亮出身上的腰牌,“在下伏妖司劉明,奉旨請姑娘随我走一趟。”
宋今禾眨了眨眼,她對伏妖司的印象還停留在迎春樓,沒想到還有這麽像官爺的人物。
腰牌做工精致,上面的花紋字樣的确就是伏妖司,這腰牌輕易不好仿制,也無人敢在京都冒充伏妖司的人。
仔細算來,她答應了江景宴要加入伏妖司留滿一月,可他并未帶着她正式入職,若是臉皮厚些,大可不必聽除他以外的人命令。
她帶着警惕問道:“我為何要跟你走?伏妖司拿人,不必講證據嗎?”
“有證據,”劉明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當着她的面打開遞到她面前,當頭的訴狀二字極為顯眼,“有人報官,說你租借靈馬逾期未歸,音訊全無,要我們幫忙找人。”
訴狀下方有當事人簽字,正是宋今禾當時租借靈馬的店家名字,當時他們的确約定第二日便要歸還靈馬。
她忽然回憶起來,那匹靈馬還被她拴在回水村村口樹邊,走時确實将它忘了。
劉明見她面色緩和,“苦主此時正在伏妖司做客,姑娘随我走一趟吧。”
宋今禾自知理虧,沒再拒絕,跟在他的身後,與前來趕早市的人流逆行,向着人跡稀少的街道而去。
兩人的行走路線不是去迎春樓的,她有些好奇,伏妖司在京都難道是設置了一明一暗兩處住址,那邊叫迎春樓,這邊會叫什麽,怡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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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上沒有說話,劉明心道他一直面無表情,怕不是吓着這姑娘了,他的同僚就總是說他臉上常年嚴肅,被捕來的凡人就算犯的是小事也會被他這幅神情吓得戰戰兢兢,以為自己犯了什麽天大的錯。他心中醞釀半天,才用自己最溫和的語氣擠出了幾句安慰之語。
“姑娘莫怕,苦主來尋我們的時候雖然情緒激動,但說起話來颠三倒四,想必是加重了某些情節,偷盜一事,也算不得大,在牢獄裏待上一段日子也就罷了。”
他們遠離人群密集的繁華地帶,逐漸走向人跡稀少的低矮房屋,宋今禾還在觀察着沿途逐漸破落的建築,猝不及防聽了他這麽一番“牢獄論”,面色迷茫。
迷茫只是片刻,她捕捉到了他話中重點,“我何時偷盜了,這是一場誤會,待我與店家說明,就無事了。”
“好,是誤會。”劉明見她說話時眼神篤定,眼中靈光浮動,不像是被吓傻的模樣,放下心來,腳步停在一處破舊的府宅前,“到了。”
這處府宅看起來不知多少年沒有修繕過了,匾額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得厲害,只剩下寥寥幾筆還能辨認出來。
正門大開,一眼就能望見遠處的樓閣,也是一派陳舊模樣。
若不是宋今禾提前知道這是伏妖司,她是無法靠着匾額上的字跡認出來的。
劉明到了伏妖司,眼中的柔和散去,整個人又嚴肅了起來,對着她鄭重道:“姑娘,随我來,切忌不可随意行走。”
宋今禾點點頭,跟着他進門後,才發現根本不是大門敞開着,而是正門的門扉早就不知去了何處,伏妖司根本就沒有門。
一股子貧窮的氣味令她心頭一緊。
她還記得自己初來此地,師傅與小禾也是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囊中羞澀是常有的事,原來降妖除魔,不論是民是官,都是這麽貧窮的嗎?
在跟着劉明經過第三間房側,看到窗戶上明晃晃的大洞時,宋今禾扯了扯嘴角,“這位小哥,為何這裏處處破敗,不好好修繕一番?”
劉明順着她的目光,也瞧見了窗戶上的洞,尴尬地撓撓頭,“現在的小妖小鬼很少,朝廷撥付給我們伏妖司的經費也是年年遞減,這人手也是減了又減。這裏好多房間都空置了,用不上,也沒那個閑錢去修。”
宋今禾清楚他此言不虛,紀奇志帶着她四處求生的時候,是無法安定在一處生活的,因為小妖小鬼太少,做一場法事他能夠歇上半年。無奈之下,才帶着年幼的小禾奔走四方。
兩人拐過幾處破損程度極大的房間後,來到了正堂前,這裏看起來要正常許多,至少桌椅板凳,牆面梁柱,俱是完好。
只是之前說好一直留在這裏等待她的店家,卻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個同劉明相同官兵打扮的人,正坐着小睡,腦袋垂下,一點一點,等到頭垂得低了,又猛地提起來,重新慢慢下垂,緊閉的眼睛從頭到尾都沒睜開過。
劉明和她有相同的疑惑,他來到睡着的人面前,采用了最粗暴的喚醒方式,用力踢了凳子一腳,宋今禾能夠看到那凳腳正撲簌簌往下掉木屑。
宋今禾心中一嘆:這可是僅有的完好家具,這孩子怎麽不珍惜,踢壞了可沒錢買了。
睡着的人受此一驚,騰地站起來,雙眼睜大,渾身戒備,看到眼前的人是劉明之後,才放松下來,回過神來方才是發生了什麽,發出了和宋今禾一樣的感嘆。
“小明子,你怎麽又踢凳子,這要是踢壞了,庫房裏面可是連替換的都再找不出一個完整的了。”
劉明面色難看,“苦主人去哪了?”
“說是要去茅廁,那我總不能跟着他吧,人家也不是犯人,說起來......”另一人停頓回憶了片刻,“去了也有一陣了,你且等等我,我去找找他。”
他看起來懶懶散散,行事卻是風風火火,不等劉明回應,便迅速出了門,背影一拐角便消失不見。
宋今禾尋了一把看起來質量不錯的椅子坐下,等了半晌,也沒再見到方才那人回來。
人有三急,或許店家還未完事,那人也就等了那麽許久。
她感覺自己也有些預兆,擡眼和劉明對上視線,她尴尬一笑,“我也有些想去一趟茅廁,可否帶我去一下?”
劉明坐在她對面,聞言立即起身道:“那你随我來。”
他領着她走了和方才那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見她疑惑,劉明解釋道:“我們伏妖司內沒有女眷,這邊是給外來的女眷用的。”
他說着停步在一處偏院門洞前,“你進去,一路走到底,就到了,我就在這裏等你,若是一會找不到路了,大聲喚我即可。”
宋今禾道謝過後,便孤身進入了門洞,這裏的建築看起來要新許多,想必是才修建不久。
她循着小徑,一路向前,在經過一處房屋時忽而停住。
她随着劉明一路走來,如他所說,這裏的人已經很少,許多屋子都是空置的,屋內門窗緊閉,透過破損的窗戶看進去,也能看出裏面積蓄了不少灰塵。
但這裏不同,窗邊透着亮光,還有隐約的說話聲。
宋今禾猶豫了一瞬,在看到窗邊有一線破洞之後,還是沒耐住好奇心,擡腳向着那處破損的地方走去。
離得近了,屋內的說話聲也越發清晰,她聽了兩句,覺得熟悉,透過破損的位置看去,能夠看到屋內的情形。
對坐談話的兩人,是江景宴和沈欽!
從她的角度看去,江景宴背對着她,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他的語氣中帶着疑惑,“指揮使的意思是,讓我帶她去?”
沈欽緩聲道:“宋姑娘原本就是你帶來的,你們二人關心親近些,她也對你更加信任,只是去看看玲珑,不會有什麽。”
原本秉持着聽牆角不太禮貌,打算悄悄離開的宋今禾,猝不及防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旋轉的腳尖忽然停住,勾着身子又多聽了片刻。
她将二人的對話多聽了一陣,除了得知江景宴即将要帶她去見玲珑以外,也沒有聽出多餘的信息。
重新回到方才那條小徑,宋今禾很快找到了茅廁,她在回來的時候,特意來到這房外看了看,屋內的燈已經熄滅,他們離開了。
玲珑是個什麽人物,為何沈欽要江景宴帶她去見?
來到門洞前,劉明還在原地等她,看向她的眼神卻有了細微變化,帶着微微的畏懼,他轉身掩飾得太快,宋今禾心中還裝着方才的對話,因而沒有發覺。
等到劉明帶着她繞了遠路,一看就不是回方才的地方,宋今禾這才注意到,有些疑惑道:“我們現在去哪?”
該不會是店家去茅廁的路上出了什麽事,他們要一同去救他吧。
劉明沒有回應,腳步加快,最後變為奔跑,到了一座緊閉的樓閣前,大聲喊道:“宋今禾已被帶到!”
緊閉的樓閣門緩緩開啓,江景宴的身影從黑暗中漸漸顯露出來,望着她笑道:“宋姑娘,請随我去一個地方。”
不必想,那肯定不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