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章
40 第 40 章
◎宋今禾總覺得自己以後走夜道都會後心涼飕飕的。◎
轉移疼痛這類法術,宋今禾就算再不谙世事,也不會認為這是樂于奉獻之人發明的,她想不明白,這種帶着邪性的術法,江景宴怎麽會用?
而且他用得這般悄無聲息,不令她察覺,未免也太過熟練,仿佛用過千百次一般。
宋今禾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按壓在她的傷口處,果然見到江景宴露出隐忍疼痛的神情。
鑒于自己的身份先前已經被他戳破,她索性也放任了起來,不顧身份之別,斥責道:“你可是上仙,怎麽會修習這種陰邪之法?”
就算現在他抛卻上仙的身份下凡,但他尚且留有記憶,這和明目張膽用仙身修煉邪法有何區別。
他們下凡的仙君,在天上可是有專人時不時查探行跡的,若是江景宴被發現偷偷修煉邪術,不知道将會面對怎樣的刑罰。
她越想越急,看到他不在意的神色更是生氣,擡手拉住他的衣襟,向下一扯,兩人距離太近,鼻尖相觸,呼吸可聞,江景宴再無法将視線轉向別處,只能看着她焦急的眼。
“你歷盡千辛萬苦,才斬滅心魔,修煉成仙,難道你嫌做仙的日子太長,做夠了?”
心境以江景宴的過往而成,那時候的他還只是一個心性尚未經過歷練的少年,在無人相助的日夜裏,他一定吃了很多苦頭,才能最後斬滅心魔,成為上仙江景宴。
他身上的神魂,仙骨,都是自己一步步修煉求來的,又不像她,只是靠着運氣好撞上的,他這樣來之不易的仙途,為什麽不珍惜?
江景宴看着她因為氣憤而不停勸誡的模樣,忽然愉悅地笑了,在她再次被激怒前安撫道:“你放心,這不是邪術,我也不會被天官懲罰。”
宋今禾自己都沒察覺到,今日她不僅反常地強行做了一次出頭鳥,在江景宴交代過她只需要靜靜等待的時候,獨自嘗試幫他,還關心起了他這個“旁人”的安危。
明明先前她心裏只想着同江景宴再也不見才好。
江景宴察覺到了,一直同他保持距離的宋今禾變得不那麽下意識躲避他,甚至為了警醒他,主動讓兩人靠得這樣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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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睫輕顫,視線落到她殷紅的唇上,失血導致她的臉色過于蒼白,唇色卻還是豔麗的紅,令人移不開視線。
感受到他有些侵略性的眼神,宋今禾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距離太近,猛然将他推開,生硬地轉移話題,“既然如此,那就勞煩江公子幫我繼續上藥吧。”
她的視線心虛地四處亂移,不敢再看他,方才她忽然有一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而她就是那只逃不掉的獵物。
宋今禾就算是再遲鈍也覺出些不對的地方,但現在顯然不是讨論這個話題的好地方,她更不敢對着江景宴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雖然他的行為實在無法再用隊友情誼來作解釋,但她更願意相信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等待江景宴為她包紮妥當之後,宋今禾便小心地站起身,提議道:“你快去找天陽他們吧,我就慢慢走來,同你們彙合。”
“不必,魔氣已經消散了,而且,”江景宴話音一頓,目光落在她的斜後方,“那人已經逃了。”
宋今禾側身看去,他們站在槐樹不遠處,原本粗壯的樹幹變得枯敗,盛滿枝頭的槐花衰落得不剩多少,還在不住地往下凋落。
“這是為何?”宋今禾只記得自己是被槐樹精卷入心境的,當時并沒有看清它是何種情況。
“應當是被邪魔抽幹了精氣,它潛藏在這裏多年,想必槐樹體內早就魔氣深種。”
宋今禾默了默,槐樹開了靈智,修煉成精,它原本在發現村內有邪魔入侵的時候,有能力自行逃離,卻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留下來,守護這些村民。
枝頭上凋落的花瓣緩緩飄落,她伸出手,很快便有花瓣落到她的掌心,純白的花瓣,再也不會被魔氣沾染了。
宋今禾默默将花瓣收入懷中,她擡頭,忽然發現了一件稀奇事。
位于江景宴後頸的妖痕,由之前的濃黑色,變作淺青色。
她從前只知道妖痕祛除成功與失敗之說,還從未聽聞妖痕顏色還會淡化。
“你身上的妖痕......”
她才起了話頭,就被江景宴打斷,“我知道。”
在他斬滅心魔的時候,能夠感受到魔影之中還有另一股魔氣,也被他的那一劍全部絞碎,在魔氣散去時,他的後頸妖痕處變得灼燙無比。
那時他都以為邪魔覆滅,妖痕自然也不複存在,沒曾想回到現實,他身上依然能夠感應到妖痕中的力量。
也就是說,那邪魔雖然受了傷,但沒有死。
宋今禾聽到他說邪魔未亡,必定還會尋找時間再發起攻勢,不由縮了縮脖子,現在她已經十分确定,對方沖着她而來。
表面上是看重了她身上的某樣東西,但從這次的交手來看,她是死是活對他像是都沒多大要緊。
被擅長操縱人心的邪魔盯上,宋今禾總覺得自己以後走夜道都會後心涼飕飕的。
江景宴伸出手臂,看起來是想要扶她,“走吧。”
宋今禾猶豫片刻,考慮到現在若是她逞強,痛的還是江景宴,也沒有扭捏,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讓他分擔自己的身體重量。
她盡量放慢步子,不讓四肢行動牽動傷口,“這個術法多長時間結束?”
只是過了一會,要不是身上還穿着血衣,宋今禾都快要忘記自己受傷的事實了,若是恢複痛覺的時候沒有準備,被打一個措手不及,她一定會驚叫出聲,痛苦加倍。
一想到那個場面,她的臉皺了皺,“你提前告訴我,也好讓我有時間做個心理準備。”
江景宴聞言颔首,“好,屆時我會告訴你。”
他們走得慢,一路上卻也沒遇見任何人,一直到了那間垮塌的房屋附近,才看見了天陽的身影。
他将衣裳的下擺系在腰上,收窄衣袖,正來來回回幫着搬運東西,他的臉上滿是灰塵與汗水,一張俊秀的臉也因此打了折扣。
此時的天陽看起來不像是來此處降妖伏魔的俠士,更像是地道的長工。
恰逢運送完一趟石磚,回來繼續搬運的天陽,看着迎面走來的宋今禾二人,手裏的石磚差點摔到地上。
宋今禾挑眉道:“這是,伏妖司的新業務?”
天陽看他們二人身上明顯的傷勢,便知曉方才必定經歷了一場惡鬥,罕見地沒有嗆聲,而是好言好語回應道:“劉大夫的家毀了,這裏距離縣城還有段距離。大夥便自發地聚集起來先幫他修繕修繕,好歹能夠遮風擋雨,湊合些時日。至于我跟與同,自然是好心人辦熱心事,一道幫忙。”
他話音剛落,與同也來到此處,準備再幫着搬運些東西,他的模樣也比天陽好不到哪裏去,看起來也是灰塵仆仆,宛如在地上剛剛打了幾個滾。
宋今禾禮貌後退,“如你所見,我現在這方面幫不上忙了。”
江景宴拉住她,不讓她再繼續後退,下決斷道:“宋姑娘受傷頗重,我們即刻啓程回京都。”
這就要回去了嗎?
宋今禾想起自己來這裏的初衷,探頭在遠處修繕房屋的人群裏面尋找,卻沒能找到宋繁的身影。
她若是貿然再上前去詢問,怕是也沒有太好的機會。
她沒有說話,天陽和與同一直以來都聽從江景宴的安排,自然也不會拒絕,當下便和村民打了招呼,一同去把他們來時的馬牽過來。
若是讓此時的宋今禾騎馬走上一日回京都,她自己或許不會有太大的感受,江景宴恐怕會痛不欲生。
在天陽和與同牽馬來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宋今禾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飄忽,沒說出那句“她也有一匹馬”。
江景宴面色不改,讓天陽和與同先行出發,去附近的縣城租借一輛馬車,也可以替劉大夫聯系專業的工匠過來修繕房屋。
天陽原本還因為他們抵禦不當,叫別人房屋坍塌心頭過意不去,聞言連聲應下來,拉着與同立即拍馬出發。
江景宴扶着宋今禾調轉方向,“我們去村口等他們吧。”
宋今禾點頭,借着他的力量緩步向前,她感受不到疼痛,只能盡可能地放輕步伐,生怕觸動了傷口,讓江景宴難受,行走起來,比她自己承受疼痛時還要小心慎重。
二人的身影緩緩離去,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一道身影從斷壁邊探出,随後無奈道:“娘,他們已經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老婦人坐在牆的另一側,借着斷壁遮擋,方才那個角度宋今禾沒能看見她。
宋繁疑惑道:“娘,你為何不讓我跟姐姐說幾句話好好告別,這次我們能夠重逢,多虧了她。”
老婦人聞言,眼神陡然淩厲起來,斥責道:“不許叫她姐姐!”
宋繁好不容易才和母親團聚,不想因為忤逆她而惹她生氣,低頭連連道歉,“好好好,我不叫了,不叫了還不行嗎。”
他撿起方才幹活的工具,“娘,我幹活去了啊。”
老婦人望着宋今禾離去的背影,神情悵惘,“已經長成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