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章
23 第 23 章
◎危險可以躲避,架不住危險就在自己身上。◎
單蘇皺眉道:“我當然不會傷害他,話說回來,我就算如此回答你了,你該不會不相信我吧?”
宋今禾點頭道:“的确,我無法判斷你是否說謊,因此你還需要自證,你沒有說謊。”
單蘇對她無可奈何,他認定江景宴對宋今禾有意,自己從江景宴身邊難以接近,靠着眼前這個小丫頭旁敲側擊最為保險。
他将腦袋湊近過來,悄聲說道:“那日我替你衍算之時,除了測算出你是個短命相之外,還看出了你命格有異。”
這一手轉移話題,正中宋今禾的心頭,她頓時被吸引,同他一般壓低聲音問道:“有何異常?”
單蘇拿回主動權,坐直身體,回到了他先前拿喬的姿态,“具體如何,得重新算過才知曉。”
“那就重新算過,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
宋今禾慢條斯理地提醒他,免得再有什麽多餘的要求冒出來,末了還不忘警告一句,“這個可與你要接近江景宴無關。”
江景宴替她祛除了妖痕,雖然兩人之間也算是交易,但她總覺得占了便宜,因而也想要力所能及地為他做些什麽。
比如隔絕某些一看就不懷好意的人。
“無妨,我只是還你人情。”單蘇對她的戒備看起來毫不介意,面帶微笑地應了。
他們就住在同一間客棧,也不必再尋一處別的地方,索性就定在單蘇的房間內,重新施展推衍之術。
二人一同踏出迎春樓,遠去的背影落入二樓觀察他們的少年眼中。
江景宴與沈欽走出方才的房間之後,并未立即離開此處,而是在二樓另尋一間房間,此處視野囊括酒樓出口,能夠清晰看到進出酒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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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欽探出頭,望着融入人群中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語氣有些悵然道:“有的人做好事不留名,可若是沉默久了,原本能得到的東西,或許都要溜走咯。”
江景宴将杯中茶一飲而盡,重重放在桌案上,催促道:“不是說蠱雕有異常嗎?現在就去看吧。”
沈欽笑道:“走吧。你追殺蠱雕多日,那妖物理應對你最為懼怕,說不定看到你來了,自個就主動投降了。”
先前捕捉蠱雕之後,天陽和與同先行一步,帶着昭兒回到了伏妖司,伏妖司衆人嘗試保全昭兒性命的基礎之上,将蠱雕從她身上剝離出來。
這些時日以來,衆人嘗試了多種方式,都無法人為将其剝離,若是強行分離,蠱雕最後會拉着昭兒同它一起殉葬。
因而只能留有餘地,讓它認為自己挾持着昭兒作為人質,不會遭受生命威脅,也能讓昭兒暫時性命無虞。
江景宴道:“今日嘗試施術的,是誰?”
按沈欽所說,自從昭兒來到伏妖司以後,每日都會有一位能者自告奮勇,嘗試剝離蠱雕。
“這個嘛,”沈欽打了個哈哈,“你會知道的。”
他帶着江景宴下樓穿過大堂,進入店小二穿梭的簾布後——這裏是酒樓員工的工作區域。
在繁忙的後廚旁,有一道狹窄的木門,與寬敞的廚房與庫房相比,這裏十分不起眼,門口還有兩人倚在牆邊閑聊,一見到來人,頓時端正了姿态,恭敬地打招呼。
“沈指揮使,江領隊。”
江景宴幼年時便加入了伏妖司,多年來屢立戰功,聲名在外,左側的守門人認識他,當先叫了出來,叫右側那人驚訝了片刻,視線牢牢鎖定在江景宴身上,眼中的崇拜掩飾不住。
沈欽提醒道:“開門吧,我們進去看看。”
“好的。”
木門向外打開,背後還有一道鐵門,這道門即便是用鑰匙解鎖後,仍舊需要巨力支撐,才能将門打開。
守門人合力将門維持穩定,恭敬道:“請進。”
他們二人看起來年紀比江景宴還要大些,姿态卻是十足的後輩對待前輩的模樣。
直到身後鐵門合攏,沈欽才忍不住感嘆,“還是少年英雄惹人敬仰,有你在,這群小崽子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江景宴面無表情地駁回了他的感嘆,“哪裏,沈指揮使亦是年少成名,令人敬仰。”
這誇贊一聽就毫不走心,只是場面話,沈欽聽完,氣得不想再同江景宴閑聊。
不解風情的小子,難怪同姑娘都說不上話。
鐵門之後便是甬道,兩側打磨光滑的牆壁上放置着燭臺,燭火散發着帶熱意的光芒,照亮整片甬道。
路面微微向下傾斜,往前走了一陣,兩側牆壁漸遠,視野變得寬闊,除了他們的腳步聲,隐約還能聽見輕微的水聲。
沈欽道:“蠱雕擅變幻,多詭計,但有一弱點,便是怕水,因而我們将昭兒姑娘帶到了水牢裏。”
“三日前,蠱雕便不再現身,隐藏在昭兒姑娘體內,現在掌管肉身的,是昭兒姑娘。”
江景宴總結道:“這樣一來,難度倍增。”
蠱雕封鎖自身妖氣,讓昭兒掌管肉身,如此一來,想要剝離它需要花費更大的力氣。必須優先通過肉身魂魄兩道屏障,再去尋它。即便是尋到了,要比蠱雕出手前更快剝離,這樣的手段,以現在的伏妖司,無人能夠辦到。
他們的說話聲在這密閉空間裏分外清晰,回蕩了一會過後,便有一人踩着水面向着他們走來。
水牢裏只有一點星火,遠遠地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人影,等到來人靠近,才看清他的面容。
竟是天陽。
江景宴失笑,“原來今日是你,莫不是最近太過無聊,才來湊這熱鬧。”
天陽本來折騰了一早上,頗有些喪氣,見到江景宴,面上的頹廢氣息一掃而空,興奮道:“宴哥,你也想來試試?”
他臉上笑容停滞,才想起伏妖司為了防止蠱雕産生應激反應,只允許每日放任一人嘗試,遺憾道:“可惜你來晚了,今日已經被我搶先了,明日再來吧。”
“我的确是來預定明日名額的,只不過不是我來。”江景宴道。
沈欽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是今天那位宋姑娘?”
“正是。”
江景宴來到水邊,透過蕩起水波的水面,注視着沉入水中的昭兒。
小姑娘雙目緊閉,正沉沉入睡中。
蠱雕已經封存自己的妖氣過了三日,即便是江景宴,也無法從這裏攝取到幽微的妖氣。
但在先前交手的回憶裏,他記憶猶新,給宋今禾身上打下妖痕的妖邪與蠱雕身上,都有相同的魔氣。
或許他們之間,有所關聯。
既然對方将宋今禾視作目标,只需要讓她再度出現在對方的視野中,蠱雕或許會有所動作。
即将成為誘餌的宋今禾渾然不知,她從單蘇的房內出來後,便一個人留在房內沒有外出,就連晚飯都是叫店小二送到房間裏吃。
她實在有些頭大如鬥。
自從下凡那日,宋今禾立即完成背負的任務過後,她其實已經渾身輕松,打算将這一趟人間之行作為放松心情的旅程。
畢竟她只是一個小仙,能夠完成最低限度的任務,就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沒人會指望她超常發揮,再有多大建樹。
危險可以躲避,架不住危險就在自己身上。
宋今禾曾自己測算過小禾身負殺孽,那時她只覺得荒謬,一個跟随老道士四處流浪的少女,哪裏來的殺孽?
但今日單蘇給了她相同的結論。
這不是偶然,亦不是失誤,而是事實。
宋今禾接管了小禾的肉身,也接管了她身上濃重的殺孽。
且這殺孽滔天,足以與屠戮一城相比拟。
這絕不是小禾能造成的,而是有誰将自己的殺孽,轉嫁給了她,而那個罪魁禍首,尚未得知消息。
宋今禾唯一清楚的,那就是那人同小禾,現在的宋今禾,關系匪淺。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
夢裏,她夢到自己身處火海,手持利刃,身前屍橫遍野,四處都是求饒聲,哭喊聲,連頭頂的天空都是血色的。
這哭喊聲太尖銳刺耳,讓宋今禾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客棧的木質床頂,晨光從床帏縫隙透進來,泛着溫柔的微光。
宋今禾猛地坐起身,以最快速度開始洗漱。
昨日江景宴要她卯時報道,快要遲到了!
她一路疾馳,趕到迎春樓時,被門口的天陽拉住手臂,戲谑道:“跑這麽快做什麽,急着投胎?”
宋今禾掙脫兩回沒能掙開他的拉扯,恐吓道:“江公子可是跟我約定了時間彙合,你如此行徑,我遲到了都是你的錯。”
天陽嘿嘿一笑,渾然不怕她的恐吓,理直氣壯道:“我可是有任務在身,負責帶你去找宴哥。”
說完他便松了手,領着宋今禾往酒樓內走。
他沒有走向二樓,而是徑直朝着後堂走去。
晨間的迎春樓生意也很不錯,許多人會專程來這裏吃早點,店小二不斷來回傳菜點餐,通向後堂的簾布剛被掀開尚未落下,又再度被掀起。
天陽與宋今禾這兩個明顯不是本店員工的人出現在這裏,便顯得格外礙眼。
宋今禾饒是清楚這裏實際上是伏妖司的地界,仍是避免不了耽誤別人做生意的愧疚,在見到天陽擠開小二哥撩起簾布向她招手的時候,有些無可奈何道:
“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天陽看向她的眼神帶着一股老江湖的從容,“怕什麽,跟着哥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