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捉奸?
第7章 第 7 章 捉奸?
翌日卯時,晨曦微露,東方既白。
寧嘉澤神色冷峻,翻身上馬,身後跟着一隊心腹侍衛,他們個個都是随着安陽侯府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死士,不愁洩露風聲出去。
馬蹄得得,打破京都寧靜的清晨。
現下日頭還早,街上行人寥寥,路上零星只有幾個賣早餐的攤販出攤,吆喝聲有氣無力的,似還帶着沒睡醒的懶散,聲音綿軟又拖沓。
一行人行至京都的城門外,此門喚叫通天門。那道厚重的城門,分割着京都和外面的地界,平日裏這裏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門外,是連綿的土地、無垠的綠草地,充滿着生命與希望的遠方;門內,是鱗次栉比的屋宇和井然有序的街道,這裏是有條不紊的生活。
城門值守的士兵一如往常,正盤問着來往的行人,查驗出入的貨物。
郭山注意到眼前人的存在,拿大嗓門喊道:“來者何人,還不下馬?”
寧嘉澤今日身着一襲青色便裝,風吹起他的衣擺,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他拉了下缰繩,翻身下馬。
随着他的步步靠近,郭山終于注意到了男子通天的氣質,他的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更讓人望而生畏的是他那雙冰涼的眼睛,裏頭好像淬着寒冰,對上一眼之後郭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有種血液凝固的感覺。
暮晨亮出安陽侯府的令牌,郭山暗道一聲不好!果然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瞧這年紀模樣,他眼前這位大概就是安陽侯府的世子了。
可這大早上的,這尊大佛來他們這城門地界是要作甚?還特意喬裝打扮了,莫非是要捉拿什麽朝廷要犯?郭山提起精神來,殷勤地把寧嘉澤他們引到城門的二樓。這裏視線極佳,一百步之距,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一個行蹤鬼鬼祟祟的男子吸引住衆人的注意力,只見他背着行囊,站在一處屋檐下,此刻正左右張望着,好似在等着誰出現。
寧嘉澤輕抿一口郭山呈上來的茶湯,茶底寡淡,苦澀在口中蔓延,他眉頭微微皺起來。
暮晨悄悄拿眼睛打量了下自家世子,對接下來的行動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世子妃沒來也就罷了,可要是正如紙條上寫的那樣,世子妃真的來了,該怎麽辦?
這可是皇帝賜婚,世子若是真一劍把世子妃給了結了,要是被有心人借機寫文章,侯爺回來之後在朝廷上如何立足,世子又會不會受罰?
這麽一想,暮晨心裏有了決斷。
當然,這些話暮晨絕不可能對自家殿下說出來,自古男子被戴綠帽本就是一件屈辱的事情,何況他還是世子……傳出去叫他顏面何存……
暮晨祈禱着世子妃絕對不要出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比紙條上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刻左右,終究還是看到了一個女子珊珊來遲的背影。
寧嘉澤拿手輕叩着茶碗,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摩梭着杯壁,眼見那對男女的距離拉近,眼眸一暗:“我們下去。”
陽光漸漸灑下,驅散了清晨的薄霧,青石板路被照亮,上面的潮氣升騰。
“芸兒。”
周池彥看到來人眼前一亮,往她的身後望去,“你家二姑娘呢?”
“我家小姐她……”看到周池彥那雙充滿着期待的眼睛,芸兒頗不忍心開口。
又想起小姐的囑咐,芸兒終于狠下心來:“小姐沒來。”
“怎麽會?”周池彥滿臉的不可置信,剛才的期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雙眸也變得暗淡無光。
他的反應是意料之中,芸兒按照沉珂教她的話繼續說道:“周公子,我想你大概會錯我們小姐的意思了,我今日奉小姐之命來這裏,就是要同你說明白的。”
“想必你也知道了,當今聖上已經為我們小姐賜婚了,她要嫁給的是安陽侯府的世子爺,安陽侯府是什麽樣的家世想必不用我再多說,小姐嫁過去便是養尊處優的世子妃,從此風光無兩。”
二小姐說過,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周公子很好,可惜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與其彼此這麽耽擱下去,不如放下狠話,徹底斷了彼此的念想。
周池彥微微垂首,他的身形仿佛被芸兒說的話壓垮,脊梁彎曲下來。
他還殘留了些不甘心:“她只說嫁過去是什麽顯赫的門第,那我問你,世子呢?你家小姐心悅于他嗎?”
十步開外,寧嘉澤把這些話盡收于耳底,玩味的心思上來,他打斷住侍衛想上前的動作,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俄爾他聽見清脆的女聲回答道:“世子面如冠玉,儀表堂堂,又有逸群之才,我家小姐自然也是心悅于他,才會派我過來同周公子說清楚的。”
牆角的暮晨自然也是聽到了,他看到自家世子殿下頂着那張好似“冠玉”的面孔,嘴角抽動了下,随後揮動了下手:“我們走。”
暮晨盯着寧嘉澤身後背着的那柄寶劍,緊張兮兮問道:“去哪兒,世子?”
寧嘉澤靜靜伫立,眼神飄向遠方。
“回府。”
大早上特地把他叫過來,就是為了給他上演這處戲碼的?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旁的不說,沉家人必然有貓膩。
寧嘉澤複又補充道:“查查是誰在背後遞的消息。”
這廂芸兒從衣袖裏掏出一袋銀子,這幾乎是沉珂這麽多年的全部積蓄,“小姐還說,周公子之前的救命之恩她永遠不會忘記,這袋銀子還請公子收下吧。”
周池彥往後退了兩步,怔愣道:“她這是要同我一刀兩斷嗎?我同她之間,難道她就只記得我救過她一場嗎?”
“公子誤會了,這是小姐的心意,京都不比江南,物價高昂……”
周池彥終究是沒有接下那一袋銀子,頭也不回朝着城門相反的方向跑去,慌亂之下,行囊也被掉在了地上,裏面裝着的衣物細軟灑了一地。
芸兒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沉瑾坐在茶樓上,湘兒立在她身側:“小姐,看來事情并未如我們意料的那樣,二小姐她到底是沒有過來……”
沉瑾把手中的花生外殼剝開,嘴角噙上一抹笑:“無妨,陰差陽錯之下也算滿足我的心意了。”
“對了,去侯府報信的人記得處理幹淨。”
她的素手輕拈花生米,微微吹氣,花生殼漫天飛舞飄落一地。
……
次日,流水的聘禮被擡入了沉府,禮單洋洋灑灑很多頁,全是些不俗的東西,有些的更是買都買不到的禦賜之物。從安陽侯府到沉府,兩條街的距離,說遠不遠,說不近不近的,路上全是看熱鬧的人,這個排面已是足夠浩大,大家提早一步窺見安陽侯府娶親的盛況。
碎玉閣內。
“我瞧那世子真是對你上了心,竟這般迫不及待要迎你上門,”洛姨娘睨着自家女兒低垂着的頭,自顧自捂着帕子笑得開懷,“我們阿珂真是好福氣,也該讓我跟着享享清福了。”
沉珂沒應和,此時她的心裏如一頁孤舟,行駛在汪洋大海裏看不清未來的方向,仿佛一個小小的風浪随時也能把她擊垮。
見她一直不說話,洛姨娘不知從哪裏冒出一股脾氣,沒好氣地拿手戳着她的頭:“雖然是賜婚,你別以為就萬事大吉了。”
“論才情,你比不上你嫡姐;論性格,又不如那三房生的女兒讨喜。也不知道,皇上怎麽會把你指給世子,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早日誕下一兒半女……”
沉珂依舊沒有吭聲。
說到後面,洛姨娘靜默了一陣,突然又緊握住沉珂的手說道:“阿珂,求你務必争氣,你知道的,在這府裏,我只有你了。”
她向來身子不好,如今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掐得沉珂生疼。
“阿娘,阿珂知道了,你別生氣。”沉珂紅了眼眶,心裏難受。
洛煙在這後宅待了一輩子,年輕時候滿心都是沉徵的恩寵,有了沉珂之後也懷過一胎,可惜沒能留住,聽說還是個成型的男孩。如今她一頭青絲間不知何時已摻進了些銀白,面上常年是一片陰霾,喜怒陰晴不定,下人都躲着她,父親也不愛踏t足她的院子。
沉珂拿過湯勺喂洛姨娘喝了藥睡下,為她掖好被子,垂眸望着自己被掐出青紫印記的手背,她并非草木,也會疼,可她提不起對母親的怨氣,只覺得悲戚。如果可以,她不願依附任何人,可惜女子在這世道總是無法像男子一樣随性灑脫,大家争來奪去,實則根本繞不開後院的是是非非。
至于世子這等人物,她從未想過有一日竟會和他牽扯上幹系。
婚期一日日接近,沉府裏挂起高高的大紅燈籠,金色的喜字剪紙也被張貼起來,處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息。
因着定下的婚期匆忙,就連婚服錦被一手都是禮部操辦的。沉珂的梳妝臺上擺滿了各色精美的物件,首飾琳琅,珠翠閃耀,丫頭們忙碌地在屋子裏穿梭,碎玉閣裏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沉珂好像是一個看戲的人,什麽都操心不起來,也輪不到她操心。
直到大婚的前一夜,她剛剛試完繡娘按照她的尺寸改好的喜袍,累得癱坐在床榻上,洛姨娘悄悄地塞了一卷圖冊給她。
“你這孩子性子沉悶,偏偏世子又是個病弱的身子,”洛姨娘瞄了一眼自家女兒漲得通紅的臉,餘下的話到底沒說完。
“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小人畫栩栩如生,偏偏還有那麽多種不同的姿勢。
沉珂視線停留在一頁上,沒忍住驚呼一聲,把冊子扔得老遠。
門外的洛姨娘輕笑了聲,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