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東家(捉蟲) 姐姐,我想牽着你
第38章 東家(捉蟲) 姐姐,我想牽着你。一直……
阮梨珂雖然知道自己站出來作證有些沖動, 但作便作了,在場這麽多人,男人總不會當衆對她動手。
可阮梨珂萬萬沒想到, 男人竟然真的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朝她揮起拳頭!
她一個弱質女流,不會半點拳腳, 又對男人的暴起毫無預料, 一瞬的驚怔過後, 連後退躲閃都來不及了, 眼看着沙包大的拳頭迎面朝她砸了下來。
蕭淮憬原本側身半擋在阮梨珂面前,男人的眼神變得兇狠的一瞬間, 他敏銳地意識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變故, 在第一時間擋到了阮梨珂面前, 将她完完全全地護在了身後。
阮梨珂下意識擡起來想要遮擋的手只擡到一半, 少年挺拔高大的背影已然完全罩住了她,她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心裏既感動, 又擔心得要命, 脫口而出喚他:“阿憬!”
那男人虎背熊腰, 而阿憬如此單薄, 要是真的挨了這一拳, 一定會被打壞的!
蕭淮憬要護着阮梨珂, 但也并不打算挨這蠢東西一拳。他垂在身側的手不動聲色地一翻。
與此同時, 游家鋪子外, 一道人影突然越衆而出,在男人的拳頭将要落下的一瞬, 驀地一腳踹在了男人腰上!
衆人只聽見一聲痛呼,随即眼看着壯健的男人竟被一腳踹飛了出去!
他狠狠撞在了一旁的實木櫃子上,落地又是一聲慘叫。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蕭淮憬垂在身側的手悄無聲息地放下。他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衆人這才看向來人。
長身立于大堂中央的,是一個風流倜傥的男子,衣着華麗,容貌英俊。他側首睨了匐地哀叫的男人一眼,轉眸看向阮梨珂,眼底稍帶了三分笑意。
“姑娘怎麽稱呼?适才多謝姑娘仗義執言。”
蕭淮憬不動聲色打量他的目光聞言稍冷,審睇着他。
阮梨珂還未從輪番的震驚中回過神,一時沒說話,一旁苦口相勸多時的鋪子掌櫃這時迎了出來,朝男子拱手施禮:“少東家!您來了!”
男子沉穩“嗯”了聲,轉頭同掌櫃說話。
阮梨珂這才回過神。這人,是游家鋪子的少東家?
“你們……你們竟然打人!”被踹飛出去的男人爬了起來,一邊惡狠狠叱叫,一邊捂着一條腿疼得直抽氣。
沒人知道他怎麽摔着腿了,眼下看來竟是站都站不穩了。
翠娘吓得低聲在哭,忙過去攙他,男人憤憤一把甩開她,叱罵她沒用,這點事都辦不好。
游家這位少東家的随行侍從随後也進來了,要将男人押去見官,男人卻不敢了,甩開自己的妻子,一歪一倒落荒而逃。
圍觀的人對着逃走的男人和被扔下的翠娘指指點點,翠娘忙将兒子喚走,低着頭緊跟着男人跑出去。
圍觀的人随即散去,阮梨珂看小男孩回到了母親身邊,旁的她也不再管,忙拉過蕭淮憬上下檢查。
“有沒有哪裏傷到?!”
“沒有,姐姐。”蕭淮憬搖頭,聲音很輕,純澈的眸子回望她,“姐姐有沒有被吓到?”
阮梨珂張了張t嘴,剛要說沒有,想了想,念頭一轉點了點頭,柔聲微笑:“吓到了,但有阿憬保護姐姐,姐姐就不害怕了。”
蕭淮憬笑起來,明亮的眼睛裏盛着兩彎小小的滿足。
游家少東家與掌櫃說完話,再次走到阮梨珂面前:“這位姑娘,剛才多謝了,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阮梨珂忙擺手,不甚在意道:“沒事,只是正好瞧見了,實話實說而已,少東家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我,方才多謝少東家出手,不然我阿弟就要受傷了。”
阮梨珂扯了扯蕭淮憬的衣袖,聲音溫和:“阿憬,給少東家道謝。”
蕭淮憬看了這位少東家一眼,佯裝乖順地低下頭:“多謝少東家。”
他眼睫低垂,藏起眼底的恹戾。
适才,就算沒有這個什麽狗屁少東家,他也不會被那個蠢男人碰到哪怕一根汗毛。
事實上,他已經先出手了。
那男人的一條小腿重要經脈挨了他一下,三個月內別想再下床,而倘若不好好醫治,三個月後,他就算能再走路,也會變成一個跛子。
但這些,很可惜不能說給他的阿梨姐姐知道,還得眼睜睜看着她對另一個男人道謝。
不爽。
很不爽。
蕭淮憬眼底戾氣愈盛,偏不能顯露分毫,無奈只好把眼簾垂得更低。
少東家仍在執意問阮梨珂的名字:“姑娘,在下姓游,名子莘,是游家商鋪的少東家。在下對姑娘絕無他意,只是想多謝姑娘剛才出言相助,若非姑娘站出來,我這夥計只怕已經被拉去見官了,到時有理也說不清,游家的聲譽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樣,當真是感激姑娘。還請姑娘賜教姓名,子莘想奉上一點綿薄謝禮,萬望姑娘莫要拒絕。”
阮梨珂沒打算要什麽謝禮,名字本也不欲說,但這位游子莘游少爺誠誠懇懇問了好幾遍了,她也只好道:“我姓鐘……”
游子莘臉色微變,有些詫異。
阮梨珂來漳泗城這些天,聽說了游家和鐘家的關系并不好,所以才不太想說出自己的姓名,尤其,恰恰正如這位游少爺所詫異的那樣,她的的确确和鐘家有關系。
但眼下,她意會地否認:“正是鐘家商鋪的“鐘”,但我與鐘家并無幹系——至于謝禮,游少爺當真不必放在心上,舉手之勞而已。”
游子莘微怔後回過神,真心實意道:“這世上多的是袖手旁觀、明哲保身之人,姑娘卻古道熱腸、仗義執言。子莘當真心生觸動,亦十分感佩。金銀之物,子莘怕叫姑娘以為子莘輕慢,不知道姑娘是否看得上鋪子裏的料子,若有中意的,姑娘直管拿去,子莘只恐這謝禮太輕,配不上姑娘高義。”
阮梨珂被他一番話說得汗顏,心道自己哪稱得上“高義”,連連擺手婉拒。
蕭淮憬只覺得這人啰嗦又吵鬧。一張嘴巴巴說個不停,哪有那麽多謝意要表?
送什麽料子。金銀,料子,都輪得到他送麽。
真想給他把嘴縫起來。
好在,阮梨珂也受不住這般的厚謝,再一次婉拒後,便帶着抱琴和蕭淮憬告辭離去。
離開游家商鋪老遠,阮梨珂的步子才慢下來。方才那位游少爺,看得出只是真心想感謝她,但她實在不需要,現下都生怕他再追出來,送來金銀、料子什麽的。
抱琴跟着慢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游家鋪子:“小姐,早知道今日游家有厚禮相謝,這些鐘家的料子便不必買了,還能省一筆銀子。”
這是玩笑話,阮梨珂彎了唇角跟着笑起來:“這位游少爺實在太熱情了,當真是叫人受不住。”
話是這麽說,但自己的善意能得到別人的真心感激,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只是那位游少爺,實在太較真了。
阮梨珂無奈地說着,餘光忽然看見身旁的蕭淮憬低着頭,一言不發的樣子。
“阿憬,怎麽了?”阮梨珂轉頭看他,溫聲問。
“唔……沒什麽。”蕭淮憬一眨眼,把眼底的陰霾藏了起來,擡頭露出一雙純然的眼。
他的聲音卻低低的,阮梨珂聽出來他不大高興,但不明白為什麽。
想了想,阮梨珂只能想到适才阿憬提議讓那小男孩作證,但被她一句帶過了,她以為他是為了這個,柔聲同他解釋:“剛才不讓那小孩作證,是因為我看見他和他母親的胳膊上都有些傷痕,像是被人打的。我想,應該就是那個男人。若再叫他作證,壞了他父親的算計,回去他怕是要挨打了。”
蕭淮憬沒注意到什麽傷痕,他自始至終只在注意阮梨珂,而他心裏不高興的也不是這件事。
他只是忽然在想,他這樣裝乖賣巧留在她身邊,換來她的溫柔喜愛,是不是其實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就像剛才,他只能在暗中出手,若她知道他本來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不是就不會再喜歡他、不會再這樣溫柔地對他了?
蕭淮憬壓下念頭,又覺自己想得太多。
他要走一條血染的帝王路,與他的阿梨姐姐,注定只是一段短暫的同路。
在這短暫的同路中,他能護住她,便足夠了。不必讓她知道。
等她過上安定寧靜的生活,就是他該離去的時候了。
蕭淮憬是這樣想的,可心口無法抑制的有些悶重。
阮梨珂彎了彎細長的頸,耐心地低頭探詢他的神色:“阿憬,到底怎麽了?”
蕭淮憬語氣不自覺地低落:“姐姐……”
“嗯。”阮梨珂溫溫柔柔應他。
“……”蕭淮憬眨了眨眼,無辜的眸仁望向她,“姐姐,外面人好多,我想牽着你。”
阮梨珂微怔。
蕭淮憬眼睛不眨地望着她,周邊人來人往,他眼裏唯有她。
姐姐,我想牽着你。一直牽着你。
少年神色過于認真,專注的眸仁裏,只倒映她一人。
阮梨珂的心口無端地跳快了兩拍,一時間忘記了回答。
蕭淮憬撇了撇嘴,語氣更低:“姐姐剛才一直牽着那個小孩,姐姐從來沒有這樣牽過我。”
阮梨珂訝然,原來他是為了這個不高興嗎?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心口像是流過了一泓暖溪,柔軟而溫暖。
“好。”她慢聲地應,伸出手牽住他的手,“姐姐牽着你,好不好?”
胸口的悶重緩和了一點,一瞬過後,卻更沉重了。
他面上露出乖順滿足的笑:“好,姐姐真好。”
姐姐真好,蕭淮憬想,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會千方百計不肯放開這雙溫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