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屋(捉蟲) “姐姐,那我保護你
第36章 同屋(捉蟲) “姐姐,那我保護你。”……
因為官差突然前來問話的原因, 官差走後不久,晚飯的時候掌櫃又叫夥計送了一份糖醋魚給三人。
其實事情同樣怪不到客棧身上,他們賠禮補償的也夠多了, 阮梨珂不想因為一點小事一直占客棧的便宜。而且,三個人裏, 阿憬不能吃魚, 抱琴也不大喜歡吃魚, 是她喜歡吃魚才點的。現在她胃不舒服, 大夫交代最好這兩天只吃清淡的東西,所以便婉拒了客棧的好意。
随便吃了一些東西, 阮梨珂喝了藥, 三人輪流沐浴淨齒後, 很快到了歇息的時候。
從醫館回來後, 阮梨珂就被二人按在床上按了一天,到了晚上, 反而沒了困意, 躺在榻上睜着眼睛睡不着。
抱琴和蕭淮憬先是陪她去醫館, 回來後熬藥喂藥搬東西, 想來是累了, 抱琴睡得很熟, 但身邊的少年, 似乎躺下很久了也并沒有睡着。
蕭淮憬的地鋪就在阮梨珂的床邊不遠, 她一轉頭就能看見,而少年翻來覆去的聲音雖然聽得出已經十分小心, 生怕吵到別人,但毫無倦意的阮梨珂還是自始至終聽得一清二楚。
“阿憬,你還沒睡嗎?”在蕭淮憬又一次的翻身後, 阮梨珂壓低了聲音,忍不住開口小聲地問。
地鋪上,少年翻身的動作一僵,好一會兒沒動靜。
就在阮梨珂快要以為他是不是睡着了無意識翻身的時候,地鋪上的人又動了,徹底翻過身,同時,低低“嗯”了聲。
阮梨珂以為是幻聽,轉頭盯着床下的人愣了一會兒。
蕭淮憬只好又出聲:“阿梨姐姐,我還沒睡,怎麽了?”
“是我該問你怎麽了呀,怎麽還沒睡?”阮梨珂壓着聲音道,一貫溫和的語調越發輕柔。
“睡不着……”蕭淮憬道,黑暗中,仿佛悶悶嘆了口氣。
“怎麽了?”聽出他話中的低落,阮梨珂幹脆翻了個身,面對他。
蕭淮憬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半晌才用更低的聲音回答:“我害怕……”
阮梨珂一怔:“因為……傍晚的事?”
蕭淮憬苦笑着:“姐姐一定覺得我很沒用……”
“阿憬,怎麽又說這樣的話。”阮梨珂蹙眉,聲音裏有薄責,但轉而只剩十足的溫柔,“那的确是很讓人害怕的事情啊,阿憬會害怕,是很正常的。”
她頓了頓,為了讓自己的說法更加可信,又加上一句:“姐姐也還沒睡,也是因為有點害怕呢。”
人是蕭淮憬毒殺的,狠辣的太子殿下又怎麽會是真的害怕。他只是少眠,向來睡得晚而已。而察覺到身邊的少女呼吸并不平穩,猜測她還沒睡。他故意引起她的注意,當然有別的小目的。
“姐姐也害怕嗎?”蕭淮憬問,帶着驚訝和擔憂,和一點點“找到同伴”的恰當的欣喜。
阮梨珂點了點頭,反應過來昏暗中少年可能看不見,複又輕輕應了一聲。
“姐姐,那我保護你。”蕭淮憬堅定道。
阮梨珂笑了一下,阿憬自己都害怕,怎麽保護她呢?
不過她沒拆穿,順着他的話說:“好呀,那阿憬怎麽保護姐姐呢?”
床下的少年不做聲,動作很輕地起身,把地鋪整個往床邊更近的地方挪了挪,幾乎就挨在榻邊,而後,少年重新躺下,伸出手:“姐姐,你把手給我。”
阮梨珂明白了,牽着她的手,也許阿憬就不會害怕了。
她依言把手遞出去。
昏暗中,少年準确地牽住了她的手,與此同時,一件外袍搭在了床邊,将她露出被褥的手臂嚴嚴實實地蓋住。
二月初的天,還不夠暖和,阮梨珂以為少年只是羞于表達恐懼,所以借保護她為由牽着她的手,實際上是想驅散自己的不安。
她不由得怔住,一個只是自己害怕的人,怎麽會想到為她披一件衣裳,擔心她會冷。
“姐姐,別怕。”榻邊的少年輕聲道。
阮梨珂回過神,蓋住手臂的衣裳已經慢慢聚攢出暖意,暖意的源頭,仿佛是來自少年溫熱幹燥的手心。有那麽一瞬間,阮梨珂覺得,好像真的是她自己害怕了,而阿憬是真的在保護她。
“嗯。”黑暗中,她輕輕地、莊重地應,“有阿憬在,姐姐什麽都不怕。”
少年似乎低笑了一聲,昏暗中分辨不清。很快,他便不動了,仿佛終于能安心睡去。
阮梨珂仍望着榻邊,昏暗未曾醞釀出她的睡意,少年輕勻的呼吸聲,卻仿佛一曲安眠曲,慢慢的,她眼皮沉了下去,緩緩進入了安穩的夢鄉。
蕭淮憬卻并沒有睡着。
良久,他睜開眼,看着床榻上的人:“姐姐?”
已無人應他。
他便笑了,不再是乖巧的笑,笑得有些肆無忌憚,一如他手上的動作——肆無忌憚地揉捏着少女嬌軟的小手。
從來枯燥冗長的夜晚,今夜終于多了一點趣味,他一遍一遍捏着她的小手,像是在把玩一件心愛的玩具。
這只手這樣的軟,難怪揉在他頭頂的時候那般的舒服。
蕭淮憬想着,支起身湊過去,用額頭輕輕蹭了蹭。
此時此刻的太子殿下早忘記了,當初是誰在心裏暗暗不爽,威脅要是再摸他的頭,他就要剁了那雙小爪子。
現在卻抓着不肯放了,還要自己湊過去。
手上的感覺t過于明顯,榻上的人忽然輕輕哼了聲。蕭淮憬慢悠悠收回動作,躺回去,又若無其事地捏了兩下。
榻上的人再沒了動靜。
蕭淮憬低笑了聲:“有我在,姐姐果然睡得十分安心。”
*
官差又來問過幾回話,沒問到什麽要緊的,實在找不到線索,又過了幾天,總算消停了,而阮梨珂三個人的衣裳估摸着也做好了,上街去取。
取衣裳還算順利,阮梨珂本來想自己拿着自己的衣裳,可胳膊昨晚在床邊垂了一晚上,又酸又疼,她接過衣裳的時候忍不住“嘶”了一聲,抱琴連忙就要接過衣裳去,并問她怎麽了。
其實,昨天夜裏阮梨珂半夜醒了一次,因為一個姿勢睡得太久,她睡夢中想動。一動卻發現,根本動不了。
她醒過來,便發現少年還牽着她,而且牽得很緊,她試着掙脫了一下,卻掙脫不了,而她又怕動作太大吵醒他,最後只得作罷。
這件事,蕭淮憬是真的不知道,當時他已經睡着了,而他向來淺眠,睡夢中也十分警覺,卻不想昨晚睡得格外沉,硬是沒發現這點小插曲,攥着阮梨珂的手整整攥了一夜。
這些,抱琴自是不可能知道,阮梨珂也不知道為何,雖然她只是見阿憬害怕、想安撫少年,但告訴抱琴說她和阿憬手牽手睡了一夜什麽的,說出來還是十分難為情。
她嗫嗫嚅嚅也只好道:“可能是有點落枕……”
抱琴:“……”
落枕都是脖子疼,怎麽還有胳膊動不了的。
但她沒多想,伸手正要把衣裳接過來,卻不想蕭淮憬先一步接了過去。
抱琴轉臉看他,有點詫異。
“我幫阿梨姐姐拿吧。”蕭淮憬把衣裳拿好,擡起臉看了阮梨珂一眼,“畢竟昨晚都是阿憬的錯。”
阮梨珂霎時間赧然。
抱琴還不明所以,又有些震驚:“什麽錯?怎麽昨晚你的錯?!”
“沒什麽沒什麽……”阮梨珂推了抱琴一把,催她快走。
抱琴仍在懵,蕭淮憬卻看見少女臉頰上浮起了兩團意味不明的霞紅。
他低頭,抿唇笑了下,再擡眼的時候,又是一臉純然無辜,讓抱琴越發摸不着頭腦。
拿了衣裳,回去的時候,剛從鐘家鋪子裏出來沒多遠,三個人就在街邊遇見了一個小男孩,約摸五六歲的樣子,一個人縮在角落哭個不停。
有人駐足,也有人問詢,但小男孩一直在哭,話說得斷斷續續完全聽不清楚,便也沒人能幫到他。
阮梨珂腳步慢下來,朝小男孩望過去。
抱琴看了她一眼,有個阿憬已經讓她很擔心了,她不想小姐再多管閑事,但她沒說什麽,這種時候,她通常會聽小姐的吩咐。
蕭淮憬是另一個不樂意阮梨珂伸出援手的人,明知他的阿梨姐姐正是因為有過多的善心才會救下他,可她現在想去幫別人,他心裏仍是有些不舒服。
“過去看看吧。”阮梨珂嘆了口氣,終究不忍心。
抱琴和蕭淮憬雖然不願,但也知道她的性情,沒說什麽,跟了上去。
小男孩雖然一直哭,但阮梨珂很有耐心,給他擦了眼淚,耐着性子将他斷斷續續的哭音拼湊起來,最後得知,小男孩是偷偷跟着自己的母親偷跑出來的,可跟到這裏,被他母親發現了,而他的母親呵斥了他一頓,竟也不送他回去、也不許他再跟,直接将他扔在了原地。
抱琴本來不想管,聽完卻也忍不住生氣:“聽說陶州拍花子的特別多,怎的會有這麽粗心的母親,竟把孩子這樣扔在大街上。”
反倒是一貫柔和善良的阮梨珂和一旁的蕭淮憬一樣的淡定,不過蕭淮憬是漠不關心,阮梨珂只是不感到驚奇罷了——畢竟,她也是被血肉至親扔去道觀的人,深知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父親或者母親。
阮梨珂細細又問小男孩,是否知道他的母親去了何處,小男孩意外地點了點頭,阮梨珂便決定,把小男孩帶過去,交到他母親手裏。
她能做的,也不過這些,若他的母親再扔下他,她也無法,不會再管了。
小男孩仍在哭,阮梨珂牽着他的手領着他走。
蕭淮憬跟在後面,眼底的悶抑險些遏制不住。
他的阿梨姐姐真是善心泛濫,昨晚牽過他的手,又去牽別人了。且他頗費了一番心機才牽到的,這小崽子只是站在街邊哭,就輕而易舉讓她過去牽他。
身上帶着的醴藻用完了,不然的話……
“阿憬,”阮梨珂轉頭望過來,“別走丢了,快過來。”
她朝他伸出手。
蕭淮憬眨了眨眼,瞬間胸口暢快了些,随即抿出一個乖順的笑,快步過去牽住她。
算了,一個還沒他腿高的小崽子,有什麽好計較的。
……
不多時,到了地方——仙鵲堂。
游家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