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喂藥 “阿憬,別怕,有姐姐在呢
第34章 喂藥 “阿憬,別怕,有姐姐在呢。”……
抱琴本來沒打算說的, 順口嘀咕了一句,卻一不小心讓阮梨珂聽見了,見她一直望過來, 只好道:“奴婢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好幾個縣衙的人擡着幾架蓋着白布的擔架正從我們的馬車旁邊過去, 奴婢想, 恐怕應當是屍體……”
她有些擔憂地看阮梨珂:“小姐, 您沒有瞧見吧?”
“沒有……”阮梨珂茫然地搖了搖頭, 忽然,她明白了過來, 剛才阿憬突如其來的舉動, 原來是怕她看到從馬車外經過的屍體。
阮梨珂心裏泛起了一絲別樣的觸動, 不由地看向他, 卻意外地對上了少年同樣望過來的惴惴不安的目光,他望着她, 神情弱小無助極了。
阮梨珂有些怔然, 一時間不明白少年因何如此不安。
反倒是抱琴, 一眼掃見蕭淮憬那副乞憐搖尾般的樣子, 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立馬轉頭道:“阿憬, 你不用擔心, 我剛才聽人說, 這地方拍花子的雖多, 但從來只拐小姑娘,你這般大的男孩子, 是不會被盯上的。”
“……”蕭淮憬百忙之中,抽空飛快地用冷厲的眼神瞥了抱琴一眼,繼續看向阮梨珂的時候, 又立刻恢複了惶恐不安的眼神。
抱琴不說,阮梨珂還沒反應過來,她一說,阮梨珂終于明白了,原來阿憬是在害怕被拍花子嗎?
她後知後覺,連忙伸手過去拉住了蕭淮憬的手,柔聲安撫:“阿憬,別怕,有姐姐在呢。”
抱琴這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剛才蕭淮憬看她的眼神有多吓人。
她驚詫地看着他,半晌一扭頭,想向阮梨珂告狀:“小姐……”
“姐姐……”蕭淮憬打斷她,看也不看她,目不轉睛沖着阮梨珂裝可憐,“阿憬豈敢讓姐姐憂心,抱琴姐姐說得對,是阿憬太膽小了,這麽一點小事都害怕,姐姐不用擔心我……”
他一邊說着,一邊要抽出手去。
阮梨珂一愣,纖白的素手下意識地握緊,不讓他把手抽走。
蕭淮憬低垂的眸子,因為她驟然收緊的手指,慢慢地擡了起來,委屈又隐忍地看了她一眼,飛快地再次垂下了目光。
阮梨珂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分明是心裏害怕、又偏要表面裝作堅強勇敢。
“胡說。”阮梨珂握緊他的手,柔聲薄責,“這種事哪裏是小事?”
她又看了抱琴一眼,眼神有些許責備:“抱琴說得更不對,這種買賣活人的人,皆是喪盡天良之輩,壞人不會憐你小,同樣不會嫌你大。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書上也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所以,凡事小心些總沒有錯。”
她說着,露出一點淺淺的笑,又擡起一只手,溫柔地摸了摸蕭淮憬的頭,柔聲:“所以,我們阿憬擔心得很對。這樣才是對的。”
“真的嗎,姐姐?”蕭淮憬擡臉直勾勾地看着她。
阮梨珂微笑着點頭:“真的。”
蕭淮憬終于笑了起來,本要抽走的手和阮梨珂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笑得幹淨又開懷。
*
一回客棧,抱琴便去借客棧的後廚給阮梨珂熬藥了。
房間裏,蕭淮憬守着阮梨珂。
阮梨珂早飯本就沒吃什麽,又全吐了,雖然是坐馬車來去醫館,但因為身子不舒服,還是累着了,回來臉色更差了。
蕭淮憬扶着她上了床榻。
“其實我也沒那麽累。”阮梨珂不習慣沒有沐浴便上床休息,靠在床頭,沒有躺下。
“可是姐姐的臉色好蒼白。”蕭淮憬滿臉擔心。
“嗯……其實我本來就很白。”阮梨珂笑道。
蕭淮憬沒有笑,眉頭擰着,像是打了個解不開的結,悶悶了半晌,才低聲地問:“姐姐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阮梨珂搖頭,頓了頓,又說:“我想看書。”
“那我去拿。”蕭淮憬立馬起身,去阮梨珂随身帶的行李裏找。她離開阮家的時候,別的帶不走,倒是有幾本沒看完的書,阮家不在意,她便帶走了。
如今早就看完了,不過閑來無事,仍喜歡再翻翻。
蕭淮憬拿了書來,阮梨珂翻了一會兒,抱琴端着熬好的藥送來了。
抱琴本來要自己喂阮梨珂喝藥,可才走到床邊,蕭淮憬就從她手裏把藥接了過去。
“我來喂吧。”蕭淮憬十分虔誠小心地捧過藥碗,坐回榻邊他已坐了半晌的凳子。
他捏着藥勺,輕輕吹一口,小心喂一口。
阮梨珂起初喝了兩口,卻實在被他如同供奉菩薩般的虔誠認真給弄得無措了,便想要自己喝,可蕭淮憬捏着藥勺不肯松,一副“姐姐是不是嫌我連藥都喂不好”的委屈模樣,阮梨珂無法,只好由着他喂了。
喝到一半,蕭淮憬低聲低氣地問:“姐姐,我什麽時候搬過來啊?”
胃裏一通折騰,阮梨珂和抱琴都把這事給忘了,兩人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話,蕭淮憬垂眼望着藥碗裏褐色的藥汁,苦兮兮地說:“姐姐病了,我想過來照顧姐姐,可是一直以來都是姐姐照顧我,姐姐一定覺得我很沒用,肯定不會照顧人,所以不想我搬過來了吧……”
“怎麽會?!”阮梨珂脫口而出。她只覺得阿憬的表情比這苦藥還要苦,而且,只單說喂藥這件事,他分明很會照顧人。
“抱琴,你去隔壁幫阿憬把東西都拿過來吧,今晚便讓阿憬住過來,退了那間房,也正好節省一筆銀子。”阮梨珂不由分說道。
抱琴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懷疑馬車上那一眼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抱琴出去了,蕭淮憬繼續喂藥,臉上苦哈哈的表情沒了,換上了一副滿足歡喜的神色。
阮梨珂看着他,一邊喝藥,一邊心裏也填了一份小小的歡喜。
仿佛養了只小狗,它委屈了,你也很難高興,它開心了,你也情不自禁覺得開心。兩者之間,總是互相成全的。
喝完藥,蕭淮憬給阮梨珂倒了溫水漱口,除去口裏的苦味。
阮梨珂雖然累,但并無困意,想起身,蕭淮憬不讓,一定要她好好歇着,她又睡不着,索性繼續看會兒書。
蕭淮憬的目光落在她半垂的眼簾,落在她拂落的發絲,落在她細長的頸和翻書的纖白的手……新衣還未做好,她身上的衣裙洗得舊了,可穿在她身上,并不顯得陳舊,只仿佛放慢的時光停駐,為她別出心裁地鍍上了一層歲月靜好的寧和。
蕭淮憬直直地看着她,片刻也不移開目光。
阮梨珂察覺到他的視線長久地凝注在她身上,好奇地擡眼,蕭淮憬的眼神便迅速收斂。
仍是看着她,也仍是目不轉睛,但眸子裏一片幹淨純澈,直勾勾的眼神中,侵占和貪戀藏得天衣無縫,只剩下小狗似的單純守望。
蕭淮憬沖她無辜地眨眼,阮梨珂忍不住笑了笑,只覺得他乖巧又可愛,便由着他看,繼續低頭看書。
抱琴再回來的時候,蕭淮憬已經趴在阮梨珂床邊睡着了。
“東西呢?”阮梨珂看了看床邊的人,壓低了聲音問空着手的抱琴,“你搬到哪裏去了?”
“我沒搬。”抱琴悶悶不樂道。
“噓!”阮梨珂忙擡指示意抱琴小聲點,再問,“為何?”
抱琴看了看趴着t的蕭淮憬,不樂意地把聲音放低了一點:“我在醫館買了安神藥,剛才已經一并熬上了,現下也該熬好了。”
阮梨珂望着她,眼睛瞪大了一點。
抱琴繼續道:“晚上熱一熱,讓阿憬喝了,他便不會夢魇了,也就不用搬過來了。小姐,阿憬已經不小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他都十五了,和小姐住一間屋子實在不妥,您就別讓他搬過來了,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那阿憬以後還要娶妻啊。”
抱琴說前半截的時候,阮梨珂還蹙着眉,說到後面,她捏着書頁的手指便不自覺松了,任由書頁翻動,亂了次序。
阮梨珂本打算着,以後就留在陶州的,那阿憬以後若娶妻,大概也在陶州,确實要為他考慮。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将來抱琴要嫁人、阿憬要娶妻,她心裏就有點悵然若失。
書頁翻動的細微嘩啦聲落下,阮梨珂回過神,嘆了口氣,松了口:“你說的也對,那便……”
“姐姐……”榻邊蕭淮憬忽然出聲。
阮梨珂詫異地低頭。
蕭淮憬:“姐姐,別不要阿憬……別趕阿憬走……”
“阿憬?”阮梨珂試探地出聲。
蕭淮憬仍趴着,并沒有回應。原來剛才只是夢話。
只是夢話……在夢裏,還在擔心她會不要他、會趕走他麽?
阮梨珂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從昨晚答應阿憬讓他搬過來一起住,今早他便問了一次,剛才又問了一次,幾次三番小心翼翼地确認,可見心裏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她現在,真的要出爾反爾嗎?
阮梨珂想要為阿憬好,但她并不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對阿憬來說,将來未可知的事,也許并不會比眼下更重要。
“算了。”阮梨珂看着趴在床邊的人,猶豫的目光漸漸柔和安定下來,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抱琴,你還是去幫阿憬把東西搬過來吧,我已經答應他了。”
“小姐……”抱琴還想說什麽,見阮梨珂臉上帶了幾分正色,只得住口。
她知道小姐的脾氣,這下是拿定主意了。她洩了氣,只好退出去去拿阿憬的東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