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起火(捉蟲) 他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第20章 起火(捉蟲) 他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庾誠宇和阮蘭蕙走了沒多久,抱琴就帶着蕭淮憬回來了。
阮梨珂坐在屋裏,抱琴從院子外進來,看見她,顧不上身後的蕭淮憬,一路急步跑回屋子裏:“小姐,怎麽樣?他們沒欺負您吧?!”
阮梨珂搖搖頭:“沒有。”
她的聲音一貫溫柔,此刻和抱琴焦急的語調放在一起,更顯得有些疲弱。蕭淮憬進門,聽見她的聲音,腳步頓了頓。
抱琴火急火燎地檢查阮梨珂身上,不管阮梨珂怎麽回答,她問的時候心裏就已經認定那對狗男女沒幹好事,不由分說地罵道:“這兩個天殺的東西!我們都離泉州遠遠的了,還要跑來落井下石,世上怎麽有這麽惡毒又不要臉的人!”
“好了。”阮梨珂看了蕭淮憬一眼,怕抱琴氣狠了罵出什麽污糟話來,沒的教壞了小孩子,“氣什麽,人家來一趟也不是白來的,我沒受他們欺負,相反,還得了好處。”
抱琴粗粗看過,阮梨珂好端端的,連根頭發絲都沒亂,心裏總算放了下來,可還是不痛快,也沒仔細想阮梨珂的話,惱道:“他們來能有什麽好處!”
“嗯,你自己看。”阮梨珂揚了揚下巴。
抱琴掃眼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桌上有個錢袋子,愣了愣:“錢?他們給的?”
是他們給的,但是怎麽給的,阮梨珂沒打算說。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提起銀子的來歷,她的臉色有些沉郁。
其實她剛才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想她遵守禮數、不願逾矩,這算做錯了什麽?到頭來,要被個虛僞薄情的男人譏諷羞辱。
但她硬是把一口氣忍了下來,逼着自己彎下腰,把錢袋撿了起來,而後,用力攥了一把,堅硬的銀子硌得手心作疼,也叫她徹底冷靜了下來。
眼下,她還是生氣的,但更多的,是有些疲累。阮家的人和事,她現在只想離得遠遠的。
阮梨珂垂下眼,蕭淮憬注意到她的眼尾有些泛紅。
又哭過了?又是為了那個薄情的男人?
他不知道阮梨珂純屬是被氣的,阮梨珂沒說銀子的來歷,但抱琴猜也能猜出來,一把拿起桌上的錢袋子,轉身就要出去。
阮梨珂忙擡眼叫住她:“你做什麽去?”
抱琴背着身:“這銀子還給他們去!什麽爛錢,竟然拿來作賤小姐您……”
“好了抱琴,”阮梨珂起身,把她拉回來,蕭淮憬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阮梨珂只當他和抱琴一樣,是擔心她,便對他們兩個人道,“這銀子不要白不要,我們要去陶州,路上也需要盤纏,留着吧。”
抱琴和蕭淮憬都沒說話,阮梨珂神色平和地“唔”了聲,慢聲又說:“收拾收拾東西,明晚我們就離開普丘觀。”
抱琴和蕭淮憬俱是一怔,雖然原本就商量好了,這幾天就離開,但阮梨珂忽然這樣心平氣和又出其不意地說出來,還是讓人吓了一跳。
阮梨珂目光一一看過他們,看到蕭淮憬時,他乖順地點了點頭,眼睫垂得很低。
他想方設法地要讓她離開道觀,用盡了手段,最後卻不如她那負心的心上人氣她一回。
蕭淮憬眸底閃過一絲恹戾。
“阿憬,怎麽了?”阮梨珂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低沉。
蕭淮憬擡眼,目光淡淡的,搖了搖頭:“沒事,都聽姐姐的。”
阮梨珂又看了他兩眼,沒看出什麽,便轉身和抱琴去收拾東西了。
蕭淮憬瞥着她的背影,神色越發冷淡下來。
等離開道觀下了山,他就立馬離開。他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
夜半更深,正該是萬籁俱寂的時候,玄靜被門外吵鬧的聲音吵醒。
她起身出去查看,遠遠就看見了沖天的火光,燒的正是阮梨珂她們寮房的方向。
救火聲、喊叫聲,混成一片紛雜嘈亂,玄靜t愣了一愣,突然腦子裏“嗡”地一聲,一下子耳邊什麽聲音都沒了。她猛地反應過來,忙折回屋子裏,一把關了門,快步去檢查自己的東西。
然後她便驚恐地發現,她的燈油不見了!
“咚咚咚!”屋門突然被人叩響。
玄靜慌亂地轉過身,房門已經被人“砰”一下推開。玄冬帶着人走了進來。
玄靜:“你們……”
“有人揭發你私藏燈油,縱火行兇,玄靜,跟我們去見觀主吧!”玄冬一揮手,“把人帶走!”
冬日本就幹燥,屋外四處又都灑了助燃的燈油,觀裏的水有些結了冰,也不好用,等玄靜被帶到觀主面前的時候,寮房已經燒了大半,火勢完全救不下來。
寮房裏住的三人,無一人出來,尤其裏面還有阮梨珂,阮家把人放在這裏,給了銀子,現在人出了事,觀主只得親自出面,同阮家請罪,又帶來了玄靜這個“罪魁”。
玄靜一看到阮家的人也在,立馬明白過來,立馬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放的火!”
“你閉嘴!”玄冬把玄靜的腦袋往下按,不準她叫嚷。
玄靜被迫低着頭,嘴裏還是一遍遍喊“不是我”,但她的話混在周圍嘈雜的聲音裏,根本聽不清。
觀主提了提聲音,蓋過她的:“庾公子,庾夫人,阮二小姐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觀裏看護不周的緣故,也是貧道沒能教管好底下的人。若這件事真和玄靜有關,無論阮家要如何發落她,觀裏都絕無二話,任憑阮家處置。”
“觀主!不是我!”玄靜哭喊道,“這火不是我放的!”
玄冬更加用力地按住她:“我們已經在你屋子裏發現了你囤積燈油的木桶,桶裏還有燈油殘留,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真的不是我……那燈油不是我用的!”玄靜大喊。
玄靜哭喊得厲害,觀主只好叫人把她先帶下去,看押起來,等候阮家的發落。
玄靜一邊被拖下去,一邊還在哭喊着解釋,可觀裏只想用她平息事端,阮家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阮梨珂的死活,更不會為了一個棄女追查真兇,觀裏能給個說法,雙方便皆大歡喜。
阮蘭蕙雖然想看阮梨珂的笑話,但萬萬沒想到她會死,被叫過來看見燒得漫天通紅的大火,早就吓傻了,一應和觀裏的交涉全是庾誠宇在負責。
和觀主說定之後,庾誠宇走到阮蘭蕙身邊,攬住她,安慰道:“人各有命,她當初做出那樣敗壞門楣的舉動,如今落得這般下場,是她的命數,夫人不要太難過。”
阮蘭蕙又驚又呆,算不上難過,只是難以置信,又有些怔然。
夜風刺骨,她依偎進庾誠宇懷中,看着沖天的火光,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恍惚出神的阮蘭蕙絲毫沒有注意到,溫柔摟着她的夫君的眼中,有快意一劃而過,殘忍而隐秘。
*
天氣冷得呵氣成冰,夜裏更甚。
阮梨珂三人借火海假死脫身,正在下山的路上。
她們不能冒險走大路,是穿過離大路邊不遠的一片樹林往山下去的。初時還好,走得久了,鞋襪浸在積雪裏濡濕,又被寒氣凍結,冰渣一般貼在皮肉上,疼得叫人分不清是凍的還是磨的。
走了半個時辰,阮梨珂已經氣喘籲籲,又累又冷,不得不停下來,靠在一棵樹幹上歇息。
抱琴和蕭淮憬停下來等她,阮梨珂不敢多歇,只喘了幾口氣,立馬得繼續行走。
“姐姐,”蕭淮憬在她前頭兩步等她,擡手摸上頸間的系帶,“姐姐穿我的披風吧。”
阮梨珂的披風從寮房逃走的時候被火燎了一截,蕭淮憬本要和她換,她說本就嫌棄披風太重太長,短一截倒方便行走,便沒和蕭淮憬換。
眼下她仍是拒絕:“沒事,我不冷,只是走得有點累了。”
抱琴道:“那小姐再歇息一會兒?”
阮梨珂喘着氣,搖了搖頭:“還是快下山吧,我瞧這雪像是下大了些。”
這幾日一直斷斷續續下雪,今日傍晚時分停了,本以為是個好兆頭,不想全都攢在這時了。
雪若一直下,的确不能在山上耽擱,抱琴只好點點頭。
“阿憬……”阮梨珂一怔。
蕭淮憬這回沒聽她的話,把披風解了下來,冷風瞬間裹住了他的身體,他的嘴唇幾乎瞬間失去了血色——不僅是冷的緣故。
但月色昏暗,看不清什麽,阮梨珂上前兩步,讓他把披風重新穿上:“我不是說了嗎,我不冷。”
“姐姐——”蕭淮憬避開阮梨珂的手,順勢越過她單薄的肩膀,環到她身後,“姐姐穿上吧,姐姐不穿的話,阿憬也不會穿的。”
少年語氣很輕,微微低着頭,模樣乖乖的,說的話卻很倔。
阮梨珂望着面前靠過來的少年,愣了一下。
蕭淮憬已經在給她系披風了。
阮梨珂回過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
“姐姐……”
“你這樣會冷的。”阮梨珂牽住他的手,拉過他,把兩個人都裹進了披風裏。
少女柔軟的身體貼着他,眉眼含笑,目光溫溫柔柔地望向他:“這樣吧,這樣我們都更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