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昆奴 他的阿梨姐姐,會願意跟他走嗎?……
第14章 昆奴 他的阿梨姐姐,會願意跟他走嗎?……
阮梨珂乍一聽見蕭淮憬這麽問,胸口仿佛被一團不可名狀的歉疚撞了一下,身形微微滞了滞,才訝然地望向他:“你都聽見了?”
蕭淮憬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淺色的眸仁裏有小圈的不安化開。
阮梨珂有些心軟,可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傷,又覺得十分懊惱——她果然是個累贅,不僅不能保護他,還害得他受傷。
“阿憬……”阮梨珂望着少年的眼睛,有些艱難地張口,“其實……如果能去錢家的話,他們應該……可以保護你。”
蕭淮憬沒有說話,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阮梨珂心裏一揪,忙細聲道:“我只是這樣一說,但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你的意願,你、你願意去嗎?”
蕭淮憬還是沒有說話,垂下眸子,默默搖了搖頭。
阮梨珂心裏又糾結起來,可抱琴最後勸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少年擡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她。
他的眼睛很深,眸色卻很淺,看起來總是安靜又清澈。
那雙眼睛濕漉漉地望着她,阮梨珂實在狠不下心。
*
錢家明日還有最後一場法事,今晚仍舊宿在觀裏。
暮色四合,錢老爺和錢夫人用完了齋飯,早早洗沐歇下。
錢夫人拆了發髻,回頭看見慣來磨蹭的丈夫已經躺下,奇道:“你怎麽了,從今日去過西邊寮房後,回來你就一直不太對勁,晚上飯也沒吃多少,話也沒說幾句,怎麽了?”
錢老爺“唔”了聲,有些走神,半晌沒後話。
錢夫人卸下頭上最後一根釵,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擱,磕得一聲低脆的響。
錢老爺終于望過來,錢夫人道:“你別是看上哪個女冠了,跟你說話呢,魂不守舍的。”
“胡說什麽呢。”錢老爺薄責地看了妻子一眼,半起身示意妻子過來躺下。
錢夫人瞪了他一眼,上了榻挨着丈夫躺下。
錢老爺擁住妻子,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像是嘆氣的鼻息聲:“要不,我們還是把元寶送回老家吧。”
“怎麽又說這個?”錢夫人頓時有些不高興,“之前不是商量過了嗎,是你說沒事的,怎麽又要送走?”
“白天那些殺手你也看見了,”錢老爺道,“你就不怕?”
“怕?”錢夫人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向丈夫,“怕什麽?”
錢老爺隐晦地看了妻子一眼:“那些殺手身手不凡,絕不是一般人,一對被遺棄在道觀的姐弟,怎麽會招來這麽厲害的殺手,保不齊是……”
錢夫人終于回過味來,頓時變了臉色,驚懼道:“你是說……可能是沖着咱們來的?!”
“我不知道。”錢老爺擺擺頭,“可是萬一是呢。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如果他們不放心想滅口的話……”
錢夫人心裏一陣害怕,忍不住緊緊攥住了丈夫的手,錢老爺便沒繼續說下去,未盡的話化作了一聲幽長的嘆息,久久在屋子裏飄蕩。
*
同一晚,阮梨珂和抱琴睡前喝了蕭淮憬遞的茶,夜裏睡得格外沉。
三更天,蕭淮憬忍着肩上的劍傷,起身披衣出了寮房。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落下,朝蕭淮憬跪拜下去:“昆奴參見殿下,屬下救駕來遲,還請殿下降罪。”
“免罪,起來吧。”蕭淮憬恹恹道。
昆奴看了主子一眼,默默起身,感覺主子有點不太高興。
他是今日才找來普丘觀的,幾乎和殺手同時到達,千鈞一發之際,萬幸他及時趕到了。但是,當時主子看到他時,好像并不怎麽高興,反而皺了皺眉,然後立馬就把當時身旁的一個女子給打暈了,像是生怕被那個女子發覺了身份,眼神之中,甚至閃過了幾分不甚明顯的慌亂。
昆奴對那個叫做阮梨珂的女子有些在意。
蕭淮憬:“朝中近來情形如何。”
昆奴只好把心裏的疑慮壓下,禀道:“二皇子的人近來掌握了戶部和禮部兩部的實權。大皇子和二皇子鬥得越發厲害,暫且……”
昆侖看了蕭淮憬一眼:“應當是顧不上殿下這邊了。”
蕭淮憬笑了笑,笑意冷得瘆人。
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內的先頭幾個皇子,都已經及冠,在朝中各據勢力,相較之下,蕭淮憬不過十五,生母卑微,聖寵也無,這個太子之位照理說輪到誰也輪不到他。
可偏偏皇帝就立了他做太子。
這當然不是疼愛他,自古以外,做太子的又有幾個最後能安然無恙地繼位做皇帝?不過是樹起來讓人打的活靶子罷了。
這一點,幾個年長的皇子也清楚,但仍舊容不下有人占着太子之位,所以先後派出殺手追殺,而今,朝中局勢起了變化,他們就暫且顧不上這個威脅并不大的年幼皇弟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對蕭淮憬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昆奴道:“趁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鹬蚌相争,殿下現在回京,正是最好的機會。”
“回京?”蕭淮憬冷笑一聲,“回京做什麽,繼續給人當活靶子麽?”
昆奴臉色變了變:“殿下……”
蕭淮憬沒理會他,徑自又道:“錢家那邊如何,可有什麽問題。”
皇族派來的殺手豈會是一般人,錢家的家仆雖然在人數上占了優勢,但能那麽快将人趕走,除了殺手擔心暴露身份的原因,錢家也必定不是什麽簡單的商戶。
昆奴略颔首:“屬下已查過,暫時沒查出什麽。錢家做的是綢緞生意,南來北往,關系複雜,屬下還需要些時日。”
蕭淮憬微漠地點了點頭。
昆奴還是忍不住道:“殿下就算不回京,也還是先離開普丘觀吧。”
蕭淮憬沒說話,擡眼不知道看了一眼什麽,突然毫無征兆地咳嗽了起來。
昆奴面色一緊,連忙上前攙扶。
蕭淮憬恹恹道:“你也看到了,我剛受了傷,不便行走。”
昆奴:“……”
他看了一眼蕭淮憬的後背,知道這處傷是怎麽來的,終于明白剛才蕭淮憬是在看什麽——主子是在看寮房的方向,那個名叫阮梨珂的女子在那裏。
昆奴并不點破,只沉靜道:“如果殿下有什麽別的顧慮,不如帶上那位姑娘和她的丫鬟一起離開,也好有個掩護。”
蕭淮憬心下動了動,只是——他的阿梨姐姐,會願意跟他走嗎?
他到底垂下眼皮:“這道觀他們既已探過,人你也都解決了,再放個假消息回去,短時間內,這裏不會再有人來。”
昆奴:“可是這裏實在過于清苦了。”
蕭淮憬瞥眼看他:“你有更安全的去處麽?”
昆奴:“……是,屬下明白了。”
*
一個月後,蕭淮憬的傷全然好了,阮梨珂不用再幹活,成日無事可做,便給蕭淮憬和抱琴做做衣裳。
殺手再沒有來過,但阮梨珂時常想起來那日的驚險,想起少年肩上的傷,總是時不時憂心那些人已經知道了阿憬的下落,若卷土重來該怎麽辦?
她心裏一個念頭漸漸變得強烈——若阿憬不願意離開她身邊,她就不能再帶着阿憬繼續留在普丘觀冒險了。
但道觀裏選擇了留下她們,如果她們選擇離開的話,道觀一定會給阮家遞信的,到時候可能又會是一場麻煩。
阮梨珂有些心亂,低頭才發現繡錯了幾針,她嘆了口氣,拿剪刀将繡錯的地方拆了,重新繡過。
蕭淮憬坐在她身邊,一直留意着她的動作,伸手攔她:“沒事的姐姐,只是錯了幾針而已,不要緊的。”
這件衣裳是給蕭淮憬繡的,他這樣說了,可阮梨珂只是笑了笑,還是把錯的地方拆了,重新繡。
天氣越來越冷,抱琴推開門進來,門外居然落了白。
抱琴把門虛掩上,拍了拍身上的雪籽,高興道:“小姐,外頭下雪了,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阮梨珂從小守規矩,旁的女孩子還有頑皮的年紀,她卻沒有,小時候就不愛玩。
其實她不是不愛玩,只是為了讨父親和長輩們喜歡,她總是克制自己。從小到大,她連毽子都沒有踢過,唯一能放縱自己的,就是下雪的時候,關起門來悄悄和抱琴玩雪。
阮梨珂很喜歡雪,唇角忍不住彎了起來,露出了個明媚嫣然的笑。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輕快地踩着步子跑去門口,打開門果然看見下雪了,回過頭高興地朝蕭淮憬招了招手:“阿憬,走,我們去賞雪!”
蕭淮憬朝門外看了一眼,眼底劃過一絲遲疑,但到底還是露出了個乖順的笑,乖巧道:“好。”
月前錢家做完法事後,留下藥就下山了,而玄冬和玄靜因為在觀主跟前争執,說話口不擇言,被罰各自思過一月。
這一日,正好是玄冬和玄靜放出來的日子。
兩個人被關在兩間無人居住的寮房,出了門彼此冷眼相t對,什麽話也沒說,各自回東西兩邊。
玄靜一肚子的火氣,走了沒多遠,遠遠看到雪中的三個人影,她停了步子細看,認出來是阮梨珂幾人。
玄靜心中登時憤恨不已——她因為賬本的事,不得不為她們說情讓她們留下,以至于惹惱觀主被關去思過,可她們呢?全都好端端的,還有心情賞雪?
如果賬本一天拿不回來,難道她要一輩子給她們做馬前卒?
玄靜盯着遠處的人影,慢慢咬緊了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