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求 “記住,明日酉時,過時不候
第10章 要求 “記住,明日酉時,過時不候。”……
那天之後,阮梨珂不準蕭淮憬再去幹活了,無論是多輕省的活。一來,是怕他再被人欺負,二來,也希望他全心休養,能好得更快。
阮梨珂自己病着,要分擔抱琴的差事,也不能立馬做重活,正好先從蕭淮憬手裏接過那些簡單的活計,慢慢做起。
抱琴可不管外人的死活,只想自家小姐能先把病養好了。
她勸阮梨珂再休息兩天,阮梨珂卻不肯:“這麽多活要做,你一個人怎麽忙得完?我病了好幾天,你已經夠累的了,阿憬又要養傷,不能叫你一個人全擔着。”
抱琴猶豫道:“其實阿憬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阮梨珂手上的動作一頓,沒看抱琴,輕聲道:“讓他養着吧,快點好,才能快點離開……”
話這麽說,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舍不得。
阮梨珂定了定神,繼續手上的動作,又道:“再說,他年紀小,出來幹活總是被她們欺負。”
抱琴聽到這話一愣:“阿憬被欺負了?”
“嗯。”阮梨珂應了聲,這事她沒特意同抱琴說過。
抱琴詫異道:“我這幾日天天在外頭,從來沒聽過這事,反倒是聽說……”
她話音一頓,阮梨珂看向她,抱琴只好續道:“我反倒聽說……那些女冠都很喜歡他。阿憬模樣生得好,又是個半大少年,女冠們有些喜歡逗弄他的,但欺負他的,我倒沒聽說過。”
其實,抱琴還親眼看見過幾次,但她沒細說她看見的阿憬是冷冰冰的,對那些嬉笑的女冠連個正眼都沒有,簡直和她們面前的阿憬判若兩人。
阮梨珂自是相信抱琴的,但也很相信蕭淮憬,困惑道:“是嗎,可是那天我都看見他受傷了,說是被她們給推的。”
抱琴更驚訝了,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
她心裏本來就對蕭淮憬有一點懷疑,但這時候,她還是選擇了隐瞞自己的感覺,畢竟也只是她的懷疑而已,并沒有證據,何況他從來沒有做出過不利于她們的舉動。
阮梨珂沒有細想,只當抱琴恰好不知道:“算了,阿憬還小,讓她們逗弄他也不好,就讓他待在院子裏吧。”
抱琴明白了阮梨珂的意思,也不好再說什麽,滿腹疑惑地點了點頭。
*
普丘觀的寮房大致分為東西兩塊,東邊是玄冬和她底下的人住,西邊住的是玄靜和她底下的人。阮梨珂幾人也在西邊,但身邊帶着一個蕭淮憬,所以并不和衆人住在一起。她們住的是偏北邊一間最偏僻、最簡陋的寮房。
這個時辰,阮梨珂和抱琴都在外面幹活,還沒回來,而寮房裏,蕭淮憬也不在屋中。
……
還有兩日,觀裏就要辦法事,玄靜把活分派給了底下的人,自己回寮房休息。她的寮房是單獨一間,不算大,但比起阮梨珂她們那間破屋子,玄靜的寮房簡直算得上金玉滿堂了。
單單是阮梨珂節省着不舍得用的金瘡藥,她桌子上就有十數瓶之多,一整個冬都用不完。
玄靜從外頭回來,走到門口,聽見屋裏有動靜,正是瓶瓶罐罐磕碰在桌子上的聲響。
她先是腳步一頓,繼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怒氣沖沖一把将門推開:“誰?!”
桌邊站着個挺俊的人影,手裏正拿着一瓶金瘡藥。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淮憬。
他被當場捉了個正着,卻一點也不見慌亂,捏着藥瓶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在桌上,仿佛剛才的聲音是他故意弄出來的。
玄靜一眼認出他,急往裏走了兩步把屋門擋住:“是你!原來就是你一直在偷我的藥!”
“什麽偷。”蕭淮憬冷冷看了她一眼,“這原本就該是她的份額。”
玄靜對蕭淮憬沒太多印象,只記得是個模樣俊俏的少年郎,臉上寫滿了天真,當下不由得愣了愣——這小子沒被吓得求饒,居然還敢頂嘴?!
玄靜更氣惱了,指着他厲聲诘問:“是不是那個姓t阮的指使你來偷藥的!好啊,家裏不要的姑娘,送到道觀裏還不安生,背地裏淨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蕭淮憬沒工夫和她費口舌,陰冷地睨了她一眼,擡起手,将手裏的镯子朝玄靜晃了晃:“道長,我是在等你。”
玄靜憤然的神色頓時僵在了臉上,片刻反應過來,立馬要上前搶奪:“把東西還給我!”
蕭淮憬站在原處一動未動,手裏的藥瓶放下,從身後又拿了一本賬本出來。
玄靜一看到那賬本,沖上前的腳步立馬剎住了,僵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蕭淮憬慢吞吞地開口道:“道長即入道門,怎還如此貪心,克扣旁人的日常份額不說,連信衆供奉給三清的香錢也敢侵吞,道長不怕因果報應麽。”
玄靜以為自己是抓到了賊,不想竟是入了彀。她多年貪竊觀中香錢,一直小心謹慎,連玄冬都未曾察覺,不想被一個剛入觀沒多久的半大少年發現了她的秘密,連賬本和贓物都落到了他手裏。
玄靜死死盯着蕭淮憬,想上前又不敢輕舉妄動,猶豫再三,開口問道:“你們想怎麽樣?你要金瘡藥和凍傷膏,這些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把賬本還給我。”
蕭淮憬笑了:“道長,你失心瘋了吧,這賬本難道只值幾瓶藥膏錢?”
玄靜的臉色頓時變了:“……那你想怎麽樣!”
蕭淮憬偏過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桌上:“這些藥,每月你要按份額送到,”他目光收回來,又漠然地看向玄靜,“你拿的她的衣裳,明日酉時前洗幹淨送回去。”
玄靜略微松了口氣:“可以。”
蕭淮憬的話還沒說完:“以後不要再給她安排任何差事,吃穿用度,一律按照你的标準。”
“……”玄靜咬了咬牙,“可以!”
蕭淮憬大概想了一下,暫時沒有別的要求可提了,姑且點了點頭。
玄靜咬牙伸出手:“現在賬本可以還我了吧!”
蕭淮憬看都沒看她一眼,把賬本收進了懷裏。
玄靜急了:“你什麽意思?!我不是都答應了嗎?!”
蕭淮憬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冷:“道長,你能否信守承諾,你自己心裏清楚。賬本在我手裏,你若老老實實完成我的要求,自可平安無事。”
玄靜絕不允許這麽大的把柄捏在別人手裏,今日只是這些要求,可倘若來日她們得寸進尺呢?難道日後都要被這幾個人威脅,提心吊膽地過一輩子嗎?!
“不行!”玄靜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狠厲起來,“你今日必須把賬本留下!”
玄靜心想,眼前就算是個男子,也不過是個少年人,急憤之下,她并不認為這個一直病弱的少年會是她的對手,當即沖了過去,要硬搶賬本。
蕭淮憬站着沒動,曲指不知彈了個什麽東西出去,玄靜什麽都沒看清,就感覺膝蓋猛然一痛,一條腿登時軟了。
她沖得急,一下子摔了個大馬撲。
蕭淮憬冷眼看着玄靜在地上捂着膝蓋疼得龇牙咧嘴,只看了一眼,他提步往外走,目不斜視道:“記住,明日酉時,過時不候。”
*
第二日。
沒等到酉時,上午玄靜就把衣裳洗幹淨送來了,一并送來的還有各種藥膏、厚實的褥子,以及過冬用的炭火。
住處也給阮梨珂換了,搬到了另一間寬敞些的寮房,雖然還是有些偏,但屋子比原來的好得多,分了裏外間,外間是桌子,裏間有兩張榻,過冬用的炭盆也都準備好了。
但阮梨珂和抱琴并不怎麽高興。
抱琴把床重新鋪好,摸了摸厚厚的被褥,難以置信道:“小姐,奴婢不是在做夢吧?”
阮梨珂有點發怔,好半晌才應聲:“玄靜她……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蕭淮憬:“……”
他低頭幫忙整理屋子,默默地聽,并不插話。
抱琴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嘶”了聲:“小姐,不是做夢……”
阮梨珂:“……那就是玄靜失心瘋了。”
蕭淮憬:“……”
他馬上要離開普丘觀了,在走之前,只是想盡量幫她把以後都安排好,哪怕她沒有勇氣離開這裏,至少不會過得那麽凄苦。
但這些話他不能說,不能讓她知道背後是他在籌劃。
抱琴有點擔憂:“小姐,玄靜會不會有別的算計?”
“我也不知道……”阮梨珂茫然地搖搖頭,餘光瞥見少年似在出神,她溫聲喚了他一聲,“阿憬——”
蕭淮憬回過神看她。
阮梨珂露出一點笑意:“別擔心,好好住着。”
蕭淮憬眸光動了動,輕輕“嗯”了聲——你也是……姐姐。
*
十月十二,道觀辦法事。
辦法事的是一對商人夫妻,丈夫姓錢,名叫錢有財。
錢有財和夫人近來時常做噩夢,常常感到心神不寧,錢夫人擔心是家裏進了不幹淨的東西,所以特意來辦場法事,想驅一驅。
商人重利,時有算計,求神拜佛多半是圖個心安,做做樣子,鮮少有錢氏夫婦這麽虔誠的。但他們的兒子錢家少爺,明顯心不在焉。
錢氏夫婦在和幾位道長說話,錢家少爺落在後頭,左看看、又看看,他長得像個巨大的球,身體和腦袋都是圓滾滾的,襯得他一雙眼睛格外小,東張西望的樣子就顯得格外的猥瑣。
阮梨珂就在左右兩側的女冠之中,她自知容貌過人,未免徒生事端,把頭壓得極低。
不想錢家少爺還是看見了她,驚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挪都挪不開。
“元寶……元寶……錢遠志!”錢老爺喊了兩聲,見兒子癡癡盯着人家觀裏的女冠,眼睛都不帶眨的,氣得連名帶姓一聲厲呵。
錢家少爺被自己親爹吓了一跳,胖乎乎的身體原地彈了彈,連忙應聲過去,走了幾步,他還不忘回頭,又看了阮梨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