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訴說
第60章 訴說
說完這些, 楚妗牽住池也的手,在身後的一片謾罵聲中關門離去。
動作利落, 毫不拖泥帶水。
她沒有停下步伐,幾乎一鼓作氣,下了樓,出了單元門,直到走出小區大門,才停住腳步。
她深呼吸一下,仿佛溺水之人得以重見天日, 獲得了自由的空氣。
日光穿透林蔭, 投下點點光斑,落在楚妗的肩頭。清風吹拂而過, 枝葉搖曳, 那光亮也在她的身上跳動。
池也停在楚妗身邊, 沒有出聲, 只陪她靜默地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 楚妗才偏眸看向池也,眸光黯然, 嘴角無奈一揚。
“讓你見笑了。”
語氣帶着深深的疲倦, 好似一聲重重的嘆息。
看着她這般模樣, 池也心頭說不出的難受,嗓音跟着悶啞:“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楚妗眸中雖然氤着一層水光,在後來浮起笑意裏,又化作一抹無所顧忌的随性。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好過。”
越是這樣, 池也心頭就越是擔憂。
“你等會兒有空嗎?”楚妗突然說道。
池也不假思索就回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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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妗笑意漸淡, 輕聲道:
“陪我去極度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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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池也剛到極度時,正趕上開門, 楚妗選了平時經常坐的地方,照舊點了兩杯尼格羅尼。
楚妗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池也,有些恍惚,記得上次來極度,還是得知晏思思出軌那天。
也正是那天晚上,池也就找上門和她簽訂了合約。
沒想到過了兩個月不到,就發生了這麽多變化。
楚妗對着池也舉起酒杯,“這一款我經常喝,嘗嘗。”
二人碰杯,聲音清脆入耳。
酒水入口,不知為何,似乎比之前喝起來更為苦澀。
“把你奶奶接出來,我安排人照顧她。”
池也放下酒杯,雙眸注視着楚妗,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堅定。
楚妗眸光輕擡,沒有回應。
又兀自喝了一口酒,灼熱從喉間翻滾而下,心間跟着一陣燒燙。
楚妗放下酒杯,握着杯身,将杯底抵着桌面輕輕摩擦。她沒有回應池也的話,思緒回轉到多年前的記憶。
“我媽從一開始就不愛我爸,但因為小時候就結了親,所以在她到适婚年齡後,就被強迫着嫁給了我爸。”
楚妗垂眸,注視着手中的玻璃杯,看着燈光照射在上面反出的閃亮,就像鑽石一般璀璨,感覺有些刺目。
“然後我爸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出車禍死了。”楚妗放下了酒杯,緩緩擡起眼眸,“從那時候起,我媽就帶着我和奶奶生活。”
聽到這裏,池也神色略帶疑惑。
楚妗眸光流轉,輕點了下頭,“對,我奶奶就是我爸的母親。”
“她本可以不用管的,大可以一走了之。”
楚妗語氣平靜,像是在訴說與她毫不相幹的經歷。
“那時候奶奶的身體就不太好,我的年齡還小,所以只能靠她掙錢養家,那些年受了不少鄰居的欺負排擠。如今的世道,身為omega,必須依附于alpha才可以立足,她別無他法,只能嫁給了胡成強。”
楚妗頓了頓,眼睛微眯,努力将其間溫熱忍回,只是略微哽咽的嗓音已經暴露了她并不平靜的心緒:
“自那以後,她對我就更加厭惡,稍有不慎得到的就是一頓打罵,她總會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歸咎于我,說我是掃把星,是賠錢貨…”
“那時候,我只能告訴自己,或許是自己的母親真的太不容易,她不知道怎麽做一位母親……直到胡俊輝出生,我才知道,她不是不會愛自己的小孩,她只是不愛我。”
“往後整整十二年,每一天我就像老鼠一般,瑟縮在角落,活得小心翼翼,每當實在難受的時候,我就會拼命在腦海中搜尋她愛我的證據…”楚妗攥着酒杯的指節發白,最終還是沒忍住,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似珍珠一般滾落而下,她很快就擡手拂去淚痕。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
池也跟着心口發酸,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楚妗。
“我恨她。”楚妗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我恨她為什麽不在我三歲時就棄我而去,為什麽要那樣折磨我。”
盡管努力在克制近乎崩潰的思緒,但心間還是層出不窮湧出諸多情緒,是一直被壓抑在心底最角落的不可觸碰。
楚妗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腦海混亂,臨到嘴邊的話也失了邏輯。
“可是我又時常會想…如果不将她當作是我的母親的話…從客觀角度來看,她就是個可憐的女人。被家裏逼着嫁給一個不愛的人,那人還死了,她還得撫養那人的女兒,贍養那人的母親。”
楚妗眼尾微紅,泛着水光,神情極其痛苦,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注視着池也,“你說,我究竟該不該恨她?”
看着楚妗的模樣,池也心間也像刀絞一般難受,她實在無法忍受,傾身将楚妗擁進了自己懷裏。
一手撫着她的背脊,另只手籠着她的後腦勺,輕輕将其安撫。
“人是個很複雜的生物,沒有絕對的好與壞。”池也嗓音低柔,也帶了點哽咽,“但我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你完全有理由去恨她。”
池也能感覺到懷裏人在微微顫抖,自己的肩頭也傳來一抹溫熱的濕意。
她輕輕撫摸着楚妗的背,過了許久,才呢喃般輕輕開口:
“妗妗,人要往前看,不要過多去糾結那些過往,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還能成為純善的人,說明你已經很棒了。”
“你現在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事業,并且還是一位很優秀的演員…”
說到這裏,卻被楚妗突然打斷,她聲音有些喑啞:
“我不是…”
“你怎麽不是了?你可是蘇導新劇的女主角,等到電視一播出,你肯定一夜成名,到時候我看誰敢說你不是位優秀的演員。誰要是敢亂說,我就整治她。”
“怎麽整治?”
楚妗伏在池也肩頭,沙啞的嗓音裏帶了點笑意。
聽見她語氣緩和,池也心頭才松口氣。
回道:“我就封殺她。”
楚妗直起身子,眼角還帶着淚,她吸了下微紅的鼻子,“這麽厲害?”
聲音還帶着濃厚的鼻音,此刻梨花帶雨的模樣,看上去惹人心疼。
“當然了。”池也當即點頭,語氣認真,“我這些年辛苦工作,為的就是給你撐腰。”
聽到這裏,楚妗眼眸微眯,“池總,原來你也油嘴滑舌。”
聞聲,池也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微妙,她錯開楚妗的眼神,最後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肩頭。
雖然穿的是黑色,但也能看見上面氤濕的痕跡。
池也手指觸了下濕潤之地,掀眸看了眼楚妗。
“是不是鼻涕也沾上去了?”
楚妗嘴角露出笑意,不以為然地點頭,“嗯,全都蹭上去了。”
“回去給我洗幹淨。”
“不要。”楚妗端起酒杯,彎眸一笑,在池也眉頭皺起的瞬間補道:
“我送你一件新的。”
領證這麽久,池也送了她不少禮物,而且個個價值不菲,但自己卻一樣東西都沒送過池也。
現在想來,送她一件裙子是個不錯的選項。
既能體現出她費了心思,而且想到池也穿上她精挑細選的裙子,楚妗心頭已經浮起絲絲愉悅。
池也眸光輕輕一怔,“好。”
眉間重歸平坦,甚至藏了一抹竊喜,然後也端起酒杯,和楚妗碰了下。
放下酒杯後,兩人又陷入了一陣靜寂。
池也猶豫許久,最後還是将心中的想法訴說出來:
“不管你以前經歷過什麽,以後的日子,我都會一直陪着你。”
語氣溫和,神色認真。
就像是在許下諾言一般鄭重其事。
這話聽上去看似平平無奇,但楚妗知曉,這對池也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承諾。
酒吧的燈光在此刻流轉,舒緩的音樂随之響起,音律的節拍,就似心跳一樣,在楚妗胸腔裏敲擊出錯落的鼓點。
楚妗點點頭,“好。”
話音剛落,就見楚妗很快又咧出一個笑,語氣暧昧地追問:“既然如此,那今晚你可以陪我嗎?”
池也自然是懂她的言外之意,這個“陪”,就是在床上陪的意思。
今天情況特殊,池也不想讓心情才變好的楚妗失落,盡管認為對她的懲罰還不足夠,但仍舊點了點頭。
池也補道:“只此一晚。”
說一晚就一晚。
楚妗唇角勾起,“足夠了。”
-
兩人喝完酒,天色已黑。
何羨收到消息,正在趕過來代駕。
楚妗也不知怎麽,覺得自己酒量變差許多,以前和宋尋雨喝酒,一杯酒下肚頂多有些微醺。
今天也只是喝了一杯尼格羅尼,站起身就覺得雙腿有些發軟,腳下像踩了棉花般,一輕一重,腦袋也跟着暈眩。
池也看出了她的醉意* ,勾唇扶住了楚妗的胳膊,“又不行了?”
“不行”這兩個字就像兩根刺,一下就把楚妗紮清醒,她甩開池也的攙扶,“誰說的!我沒醉。”
池也抱着胳膊,眸中含笑,“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楚妗努力站穩身子,看着池也好整以暇的模樣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偷偷給我下藥?”
聽見她荒謬的借口,池也忍不住笑了下,然後湊近楚妗的耳側,“我要是下藥的話,就不止下這個了。”
即使是醉意濃厚下的楚妗,對于這種暧昧挑逗的言語,感知力還是很強的,她直接順勢摟住了池也的腰,将其禁锢住。
然後唇瓣湊到池也耳尖。
混雜着酒精氣味的溫熱,在池也的耳廓散開,若電流穿身而過,在心間掀起酥麻的浪潮。
嗓音清冽沙啞,一字一句道:“我允許你給我下。”
池也背脊當即緊繃,吞了下口水。
楚妗掌心繼續在池也的腰際摩挲,感知着熟悉的弧度與觸感,嗓音混沌迷朦,帶着薄薄的水汽,“我想去趟洗手間,你去嗎?”
池也注視着她的眼眸,一時心醉神迷,當即給了回答:“好。”
得了回應,楚妗便拉住了池也,在昏暗的燈光下快速穿梭,伴着慢搖音樂越過沉醉的人群。
直到進入洗手間,身後的嘈雜在此刻戛然而止,狹窄的空間裏,就只剩了她們二人。
楚妗一手勾住池也的腰,将其貼近自己,另只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眸光低垂,注視着池也微紅的嘴唇,然後直接吻了上去。
唇瓣相觸,先是輕柔,然後緊貼厮磨,這些天的忍耐,在此刻傾瀉而出,楚妗柔軟的舌頭撬開了池也的貝齒,侵城略地,在她口腔中任意游走。
唇齒纏繞,絲絲入扣,兩人都貪得無厭地攫取對方的氣息。
激烈的親吻,輕而易舉将心中的欲/火點燃。
楚妗呼吸急促,在理智決堤的邊緣,她放開了池也,似是在極力忍耐,最後嗓音混沌地說了兩個字: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