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十城之會 顧容與似是想起了什麽人,才……
第67章 十城之會 顧容與似是想起了什麽人,才……
中年男人話音一落, 整個會議室氣息似乎愈發壓迫。
顧容與落座支額,一個個投影斂眸望去。
方才率先沖他發作的中年男人威儀赫赫,英挺俊偉, 是唐王城城主唐肅。
唐肅看似言語不善,其實跟顧存今交情不錯。
身後嚴肅侍立的是他小兒子,也是唐濟的小叔叔唐玉溪,後者看着個小童顏, 端方冷肅,實則比顧容與還要大上幾歲。
顧存今算是老來得子有了顧容與,導致他輩分比唐濟等人高上不少。
唐肅一旁, 是現實也鄰近的宋王城, 林風吟依舊喝得醉醺醺出席會議。
不過即便是酒鬼,他也是玉樹臨風, 氣質超逸的酒鬼。
林風吟之後, 戰國和漢王城的位置毫無疑問空懸。
秦王城的位置也暗着,想必公審那次發現被偷家之後, 他短時間內不會想見到任何一個姓顧的人。
東北角位置的元明清三城中, 最老的便是清王城的城主, 也是清寧的曾祖母臧夫人。
她原本是和丈夫共同出現的。
不管是王城主事還是對外露面, 夫妻倆人多少年都是形影不離。
可惜十八年前丈夫被華雄造反的事氣死, 她身邊自此空懸。
她性子也越發陰沉, 對誰都是挑三揀四, 沒有好臉色。
偏偏跟她鄰近的明王城城主, 明皓爺爺明軒也是個暴躁脾氣。
于是每次十城之會, 總是熱鬧非凡。
兩個老家夥你來我往的口舌之争,十分精彩。
略過這兩人,東北三城中最安靜也是最年輕的城主, 無疑是元朗父親元不棄。
他一身民族傳統服飾,露出麥色的遒勁肌肉,斧鑿刀削般的臉龐英挺立體,五官深邃冷峻,極具野性陽剛之美。
身後侍立的,是他那溫柔如水的異族容貌男妻。
兩人氣質一硬一軟,Omega的手還搭在Alpha胸膛,與之十指緊扣。
這又引來清寧祖母的一頓閑話。
言語之尖酸刻薄,簡直讓人懷疑,難怪養在她身邊的清寧是那個怪僻性子。
元朗父親大概是長在草原,看慣了遼原壯闊的美景,養成豁達不拘一格的性格,從不跟老婆子計較。
當下不過是把妻子握得更緊,淡淡問顧容與,“顧家的,你父親呢?”
“與帝國貿易會的洽談事務繁忙。”顧容與語調散漫,言簡意赅。
元不棄颔首未語。
其他城主見狀不再緊咬不放。
在做什麽事這方面,黎王城一向坦然,只要不是瞞着他們跟中央見面就好。
黎王城派誰列席會議都不是大問題,反正都是顧家人。
“各位,我們該再想想和晉王城的合作了。”互相交流過彼此邊境局勢,會議主題迅速來到喜聞樂見的分蛋糕環節。
慣例是不在場的王城就是他們的主要讨論對象。
十大王城,如今四個缺席,除去西北三城,跟黎王城緊挨的晉王城城主也在其中。
戰國城和漢王城暫且不提,他們被秦王城牢牢把控,很難撬動,而且一年過去,早已經是老生常談,過過一遍油鍋。
于是今日晉王城喜提C位。
誰讓這家城主無能呢。
其他王城算計晉王城算計得毫無壓力。
原先敢以下犯上,背刺自己主子的杜老城主,本來還有幾分枭雄本事。
誰料十二年前一朝被人吓破膽,驚悸而死。
只能匆匆由他還未成年的兒子杜子樾接任。
杜子樾年紀不大,跟顧容與唐濟他們同輩,身材卻大得夠夠的。
他貪婪嗜食,肥的滾圓。
看着不僅是個愚蠹蠢才,還狼心狗肺,沒了良心。
近來在他治下,本就局勢紊亂的晉王城是越發混亂。
一個狼群首領不頂事,就是給其他族群撕咬肥肉的機會。
而且眼瞅着這胖小子城主不中用了,其他城主思考的東西也要更深。
比如,會不會再出一個華雄,再換一個城主?
“那些家夥插手越來越過分了……”主持會議的明老城主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都說黎王城會算計,其他人何嘗不是。
只是顧家人一向不屑隐藏,也不跟人談感情,利益算得明明白白。
旁聽着一切的顧清冕安靜做着會議記錄,一邊注意着自家少城主的需要。
慵懶的年輕繼承者面對一衆氣勢驚人的上位者,也是悠然自适,風輕雲淡。
甚至看着那些滿口冠冕堂皇之語的長輩,他神色越發興致缺缺,冰冷淡漠。
明城主說到要顧家讓出部分在晉王城港口的利益,他依然無動于衷,連個圓場的話也不願說一句。
氣得明城主拂袖而去,提前散了會議。
其他城主位置陸續暗淡,只剩下宋王城位置還亮着。
全程醉醺醺不省人事的林風吟似乎才酒醒,茫然發現周遭突然寂靜。
揉着額頭,清潤玉石般的嗓音從散亂長發下傳出,“顧家少爺,那封信……”
“我以為白紙黑字,已然清楚,難不成林城主覺得還能作假?”顧容與反諷似的揶揄口吻。
林風吟不會不認得華雄的字跡。
“果然……”林風吟苦笑一聲,又似長籲一口氣,早已預料到的放下。
那一聲笑音,含義當真豐富。
啪,投影徹底消失。
顧清冕開燈照亮一室華貴。
當中沙發上一人,清貴氣質與這低調又不失奢華的屋內陳設渾然天成。
更難得的是他還有一身由內而外散發的書卷氣,宛如一位經年接受良好教育的老派紳士,端正冷肅,矜貴清傲,猶似高巒山巅上最凜冽的寒風。
那種成熟的氣質,連顧容與也要遜色三分。
一旁侍立的老管家微微傾身,倒上熱氣騰騰的手磨咖啡,男人放下手中書卷,端起茶杯微抿。
顧容與視若無睹般,接過傭人送來的大衣,穿上便要離開。
身後男人開口,“如今見過他們了,明白你想讓他們聽你的有多麽可笑了。”
顧清冕無奈和老管家對上眼,雙雙垂首靜立。
這一幕他們實在見了太多年。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少城主這次回了老城主的譏诮,“事在人為嘛。”
顧容與甚至是抵着下巴,頗有興致的語調,似是想起了什麽人,才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有個人總是在他讓他不許做某事時,偏要逆反對着幹,着實印象深刻。
深刻到他能立刻脫口而出這四個字。
“事在人為?你何時也變得如此天真。”顧存今果然不失譏損。
顧容與置若罔聞似,“既然他們不願意聽,那就讓他們聽。”
他說的輕描淡寫,顧存今神色幾乎掩飾不住的鄙薄輕蔑,“你對這些人抱有什麽期待。”
落下茶杯,理理袖扣,男人起身依舊是風度翩翩的貴雅紳士,不見一絲不佳風儀。
“過幾日的杜家邀約,你記得去走一趟。”
話音落地,兩人一進一出,背道而行。
顧容與雖沒有應下父親的要求,可誰都知道這對父子有他們的默契。
他們不似父子,倒是頗有朝聞道紀綸那般,甩手掌櫃和管事人的合作關系。
卻也和諧。
……
湘水鎮旅館,紀綸躲什麽洪水猛獸一樣,和薛采青隔着最遙遠的對角線距離。
“班長……”
“你睡床上!我窩這角落打個盹就好了!”紀綸着急忙慌表示自己絕不會逾越不該有的距離。
薛采青臉色黑得滴墨。
她個女生都不介意同住一室,紀綸在這緊張兮兮戒備什麽!
而且班長這小可憐模樣更讓她有犯罪沖動了好嗎!
“不,班長,怎麽能讓你睡地上,不說Omega保護法不允許,”薛采青小聲嘀咕,“我還怕顧君滅了我呢……”
這樣一想更可怕了。
薛采青打哆嗦。
他們一男一女同住一室,最後名譽受損的絕對不會是她。
要是有人借此抨擊紀綸不配做城主夫人可咋辦。
小心眼的顧家人還不整死她!
“要不我還是去樓下前臺窩一宿吧!”薛采青欲哭無淚。
剛剛分房間沒搶占到先機,白讓羅鑼占了便宜,去和江泠做了室友。
要是她能去和那個花美男住就好了……不不不,他們不能再得寸進尺。
江泠讓出一個房間給他們,已經很好心了。
當時一群因大雨打亂行程的旅客,都在争搶剩餘房間。
得知江泠一人訂了兩個房間,罵罵咧咧怪江泠為什麽不把房間讓給他們。
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手腕都戴着裝甲手環。
聽老板娘說是當地特有的镖師團體,護送雇主路上來此借宿。
江泠看着柔弱好脾性,在樓下的表現卻硬氣,三言兩語給他們怼回去,還保住了房間。
“兩位客人睡了嗎?”正推讓着房間使用權,老板娘過來敲門,“不好意思,二位,剛才樓下太多人,不好說我們還有個自己家人住的房間,不知道……”
“我要!”紀綸迫不及卷包袱走人,氣得薛采青在後面跺腳。
幹什麽嘛,她又不會吃了班長!
“客人小心腳下。”老板娘點着燈在前面引路,一直走到最上層閣樓,推門而進。
這是個狹小但溫馨的房間,處處遺留着小男孩住過的痕跡。
“讓您見笑了,這是我長子以前住的房間,因為他在外面讀書才空出來,有點小,要請您将就一下。”
“不要緊。”紀綸忙致謝,這種天氣能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
方才那些镖師那麽氣勢洶洶,老板娘都沒把這個房間給他們。
屬實是對他偏愛了。
“紀先生還是學生嗎?不好意思,我看你們三位年紀都不大……”臨時住進來,老板娘還沒來得及打掃房間。
她一邊整理,一邊難免要和紀綸閑話幾句。
人家如此體貼幫他換新的床上用品,紀綸不是熱情的人,也會多回兩句,“是,我在首都新陽讀書。”
“紀先生真是年少有為。”
“夫人叫我名字就好了。”紀綸不好意思,老板娘誇的他也太過了。
而且能感覺出老板娘是真心實意如此認為的,一連又贊揚了他好幾句天縱英才,前途無量之類。
紀綸幫着整理東西,趕忙岔開關于自己的話題,“夫人的長子是在首府讀書嗎?”
一路上他們都沒看到,這個城鎮附近有學校之類的場所。
“不是的,他上學的地方還在那邊幾座山後面。”老板娘年紀不大,性情容貌都十分溫柔,聽她說話十分舒服。
“我的孩子都沒什麽本事,只有長子還有幾分讀書的天賦,不過也只能在這小地方打轉,勉強混個初中學歷罷了。”
算上方才樓下看到的幾個孩子,老板娘大大小小有四個孩子。
“也、也不錯了,這裏……”背靠青山綠水,面向大海,來年一定是春暖花開的好風景。
也許生活在這裏還不錯?
紀綸怕老板娘以為他瞧不起他們一家,忙想詞打圓場。
可惜到底不夠圓滑,磕磕絆絆的勸慰,聽笑了老板娘。
“紀同學早點休息,我是看您跟我弟弟差不多大,才冒昧跟您說了這麽多,實在是唐突了。”
老板娘說着告辭離開。
紀綸送她出去,忍不住問,“請問夫人的弟弟是……”
溫馨的燈光下,門口女人回眸一笑,“我的弟弟也跟紀同學一樣,在首都讀書,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畢業後去邊境當一個守衛國家的戰士。”
夜色徹底靜下來。
在這個幾乎沒有污染的晉王城,空氣環境都十分清新。
紀綸洗漱完躺上床睡覺,屋外是嘩嘩雨聲,耳邊是隔壁母親哄睡孩子的歌謠。
“風兒吹啊吹啊,月光搖啊搖啊,我的寶貝快快睡吧,快快睡吧……”
他仿佛也快要被哄睡,思緒起起伏伏飄遠,好似回到了兒時躺在院子廊下,靜靜看着天空發呆,吹着夏日涼風,看天邊烏雲慢慢蓋過來的日子。
那時候無憂無慮,唯一的要想的事情是得幫媽媽收衣服,還有爸爸什麽時候下地回來。
可惜不久他們就搬到了首都,再沒有那樣悠閑的日子。
就像今晚如果沒有打擾,一定是窗外芭蕉窗裏燈,空階滴到明的美好夜晚。
紀綸翻身下床,移步窗邊小心探視樓下。
一隊黑衣人急匆匆闖入旅館,腳步聲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