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撫慰 都要用尼古丁緩解頭疼了,也不肯……
第48章 撫慰 都要用尼古丁緩解頭疼了,也不肯……
六環外圍, 隔着如野獸厮殺場般的街頭鬥場的一條街,霓虹燈暧昧閃爍,酒精甜膩的氣息無處不在鑽入嗅覺。
相擁的男女三三兩兩鑽入各處安樂窩, 街邊招搖的女人得意地歡笑。
忽然一人獨身出現,還穿着奢華,年輕冷峻,就像閃閃發光的燈泡, 讓不少人眼前一亮。
粉色頭發的女人撞撞身側的同伴,你看那個男孩。
同伴朝經過的人拋一個媚眼,怎麽, 心動啦。
他可真好看。
我覺得他看着就很貴……
我們留下他吧。
他看着可不好惹。
怕什麽……
粉頭發女人率先走過去, “小帥哥,你是不是迷路啦~”
“不要着急走嘛, 進來我請你喝一杯呀~”
和她有同樣想法的女人不少, 蜂擁而至,圍住了黑發的冷面少年。
無數豔羨目光一時集聚他一身, 少年卻處處克制躲閃。
這番作态引得女人們更加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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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嘛, 不要害羞啊。”
“不要理她, 跟我來呀……”
數只白膩手腕争先恐後想奪得獵物, 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搶先一步奪走她們的目标——那只筋骨嶙峋的手腕。
“幾位姐姐, 謝謝你們的心意, 他跟人有約了。”
“你是誰?”女人們霎時一致對外, 目光警惕望向來者。
跟他們的小肥羊一樣戴着裝甲手環, 是尖兵?
看着年紀比小肥羊還小, 發型清爽,穿着樸素,身形筆挺如竹。
模樣雖然沒有前者英俊, 卻也有獨一份的溫秀和煦氣質,讓人很是心生好感。
但好感歸好感,女人們一點不敢小瞧他。
他明顯對這裏駕輕就熟,對她們的小把戲更是門清。
“姐姐們不用管我是誰,大家不過萍水相逢,不過還是要謝謝姐姐們的好意,這點錢,你們不嫌棄就當我請姐姐們喝酒了。”
“哼,你當我們是什麽人。”幾個女人勃然變色。
手裏一空,有人劈手奪過那一小卷錢,紀綸倒是放心了。
不給她們一點好處,他們也沒這麽容易離開。
“就這點錢……”女人不滿道。
紀綸瞥眼說話的女人,“姐姐們只是想掙錢,不寒碜,可若是因此惹上麻煩可就不好了。”
他微沉了語氣:“放開他吧,他不是你們能招惹的人。”
贏翼一身上位者的貴氣,眉眼淩厲,玄色勁裝的衣物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能穿的。
她們也是色迷心竅了,敢纏上他。
帶頭女人想到此,到底心有忌憚,圍住贏翼的女人四散而去。
粉頭發女人戀戀不舍,頻頻回頭。
發現贏翼始終沒看她一眼,這才失望離開。
紀綸憋着笑,領着贏翼到一個他熟悉的街角停下,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了。
這還是新陽學子們熟悉的那個人間兇器贏翼嗎?
在一群女人包圍圈中左右為難,進退不是,狼狽的跟個誤入狼群的小羊羔。
更絕的是,他為什麽不制止她們的行為,放任她們拉扯自己。
平時可是誰都不能近身他半米。
“你知道她們要把你帶去哪嗎?”紀綸說道,“那是紅燈區,就算是你,被發現出現在妓院也會有麻煩吧?”
贏翼竟然在默默點頭,紀綸更見鬼了。
知道還不轟走她們?
一個殺人眼都不眨的人間兇器,竟然對一群女人束手無策?
紀綸沉默了:“你不會是……怕那些女人吧?”
東院最桀骜不馴,冷酷倨傲的人,這一刻竟然沒有出言反駁。
“我……永遠敬愛女人。”
少年語氣略顯生硬說出這樣誇張的話,可卻沒人在聽到後會懷疑他的真實性。
他是真的很認真的态度。
紀綸反應遲鈍了。
這……怎麽說,難怪衡彌生會喜歡贏翼這個朋友,口口聲聲叫着小翼小翼。
這兩人都對女性有有一種莫名的執念。
反倒是他,男人女人都沒區別,無論父親和母親還是紀靈,都是重要的家人,在他眼裏,只有階級的差別。
“對了,你真的是迷路了嗎?”紀綸又忍不住笑了,哪個人才可以迷路迷到紅燈區啊。
贏翼銳利的目光有一瞬漂移,紀綸就知道剛才的女人确實蒙對了。
“好吧,剛好我也要出去,跟我走吧。”紀綸今天仁義一點,沒空調笑贏翼了。
他們得快點離開。
這一塊區域魚龍混雜,十分危險,他們打人可不會看你的身份多貴重,就是贏翼他爸來也不好使。
要不是返校路上幾次發現贏翼經過同一個地方,他也不會跟在贏翼後面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不跟着贏翼,他也不會輕易踏足這個地方。
說起來,還是他閑的啊。
紀綸發閑的背影登上電車,街邊奢華豪車裏,黃發少年在駕駛座回過頭,“隊長,要回去嗎。”
“還不夠。”後座贏翼收回視線,低眸攥緊手裏短劍。
漆黑劍鞘樸實不起眼,下一刻在他手中出鞘,泛起冷利刀光。
那是贏肆三年前送他出國時給他的。
在國外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就靠這把短劍殺死了敵人。
“勝利……”
少年低啞的聲音輕輕回響在安靜車廂。
他需要更多勝利。
……
夜色深重,崇明書社活動室,一盞燈火搖曳,照亮窗邊一角。
大門猛的從外推開,一個身影皺着眉踏進:“你怎麽還不走?”
“老師,您不是也回來了?”
“回來拿本書。”朝聞道走向書架。
紀綸目光落在他鞋底和打濕的外衣。
如果真是特意回來取東西的,會不帶傘嗎?
那明顯是看到書社燈火,臨時起意上來的。
紀綸沒拆穿他,乖乖從地毯上起身,過去幫他找書,“朝老師,我想看更多書。”
朝聞道彎腰找書的手一頓,餘光瞥他眼,直起身幹脆不找了。
“你想要哪個類型的?”
“都行。”
朝聞道目露稀奇。
這可太稀奇了。
紀綸一向無利不起早,對他沒用的書,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就像選課也一貫是選擇對他前程發展有利的課程。
連某些必修課他都敢任性不聽。
當然,翹課他是不會。
但那門他覺得沒用的必修課分數一定只維持在及格左右。
“咳。”發現自己反應過度,讓學生看出來了,朝聞道裝模作樣掩飾,“行,回頭我給你個書單,你去裏面的藏書室找吧。”
朝聞道朝門口走了幾步,回頭,“還有事嗎?”
紀綸綴在他後面,擡頭眼裏少見的流露幾分惴惴不安:“朝老師,我做的這一切是正确的嗎?”
屋外風雨劇烈打在窗上。
少年人頭一次将自己的內心剖在他面前。
這也證明,庭審結束以來,他內心有多迷茫。
被告者贏肆沒有得到任何審問,任何損失。
去時大搖大擺,一如來時風光無限,在衆人歡送下,乃至政.府官員低聲下氣的恭維中踏上歸程。
但這個結果本就是預料之中的,沒有什麽好可惜。
紀綸投注在贏肆身上的目光轉移,更多關注起了首都的風向。
有機構調查顯示,一號首長的政.府班子支持率再奪新高,執政黨穩若泰山。
民衆普遍認為,政.府這次維護了公正與法制,捍衛了國家領土完整。
反倒是總理樓焰所在的黨派,最近頻頻被攻擊。
除了因為樓焰前陣子對邊境軍隊的調動安排,導致邊境摩擦和王城的不滿,被認為太過武斷與暴力。
還有就是公審案後,他發表了過激的不正當言論,惹來更多非議,一度被批為窮兵黩武的“戰争狂”。
可不管兩個最大的政黨如何鬥争,無非你方唱罷我登場,都是權力集團的更疊……
投機的政客雖然趁機出臺了各種政策,可是正如他們以往做的事情一樣。
他們從來不是考慮大衆的利益,不過是為了獲得更多選票和利益集團的支持。
最終,還是在為他們的利益集團牟利。
他看不到這個國家有向好的發展。
窮人依舊窮,庸庸碌碌,生活困頓,看不到未來。
富人依舊富,醉生夢死,紙醉金迷,達官顯貴高高在上。
“不要問我這種想當然的問題,”朝聞道坐下,不甚在意地泡着紅茶,“那麽,你的迷津是什麽?”
紀綸猶豫一瞬,想着反正已經說出口了,也不怕再丢人了。
“您看過國務處最近的發言嗎?”
國務辦發言人最近宣布的方案,認為應該提高王城稅收,擴大義務面,趁機降低高收入人群的稅收,來應對經濟低迷的局勢。
這種腦子進水了的政策,看似有所革新,實際死氣沉沉依舊。
當然,他不能自以為是地以為,僅憑一場簡單的公審,自己這朵小浪花就能造成多大影響力,他只是盡他所能做了一些事。
後果則是所有無形之手、有形之手的齊力推動。
只是這種推動,後續沒有朝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盡管他本來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沒有抱着最純粹的初始目的。
但至少,不應該這樣……
不應該什麽?
那就是他好像打開了一個魔盒,放出惡念,引來無數觊觎,卻沒有給世界帶來一絲好的東西。
有種被人當了劍使的難受感。
所以他迫不及待來找朝聞道。
将近一年的相處,他深知這個男人思維之成熟。
即使他們仍有不同的地方,他仍然敬佩朝聞道,渴望從他那裏得到這一迷津的指點。
朝聞道笑了聲。
他明白紀綸的意思了。
可仍然忍不住發笑。
笑自己總以為看透了紀綸,覺得他世俗到無可救藥的時候,紀綸總能反手給他一個驚喜。
“你不要擔心,”朝聞道鮮少的軟聲寬慰,猶似航行者的一盞指路明燈,“任何事情都不是無用的,即便此刻黑暗籠罩,看不到一絲曙光,但你要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紀綸心跳漏了一拍。
朝聞道總是能說出一些很少見的話,偶爾蹦出一句都叫他震撼又大受啓發。
面對他驚訝的眼神,朝聞道就會叫他多讀書。
他一開始不知道朝聞道從哪裏看到的書,明明這麽有道理而能引人深思的話,他怎麽一點沒聽說過?
後來知道,朝聞道在新陽擁有一個小型圖書室,那也是崇明書社的財産。
他這才明白,自己被迫無奈接手的社團,曾經有多厲害的輝煌歷史。
紀綸偶爾會問朝聞道借閱藏書室,但暫時還沒從他那獲得更多權限。
剛才朝聞道答應給的裏間藏書室書單,已經是意外之喜。
“你已經做得很好。”
房間裏靜了好一會,朝聞道喝完了一杯紅茶,才好似準備好跟他說更多。
“華雄藍蘭的失蹤,背後是一場政.治博弈,那不是你一個人能影響,也不是衡彌生等血親能改變的。”
“就不能徹底解決嗎?”紀綸縱有城府,想法仍帶着少年人的天真。
朝聞道并未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說起另一人,“你覺得樓焰是個怎樣的人?”
紀綸措不及防:“野心…呃,雄心壯志?”
他一直很關注這個總理,只因為他從那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一種野心。
一種不惜發動戰争,流血犧牲的野心。
他有預感,這個男人的野心會将華龍國拖向一個無比巨大的漩渦。
而他本能地害怕那種變化。
樓焰這次引發巨大争議的采訪視頻,他有找來看。
男人聲稱應該使用武力手段幹預王城事務,而不是軟趴趴的一場庭審。
庭審也确實如他所說,罪魁禍首沒有得到裁決,甚至本人都沒有承認罪行。
僅僅到此也就罷了,樓焰更極端的言論還在後面。
他想削減王城權利,最好廢除王城制度,尤其是收回邊防的管轄權。
現在的邊防完全是在衆王城的控制之下。
一旦再出現城主叛亂、死亡、或者失蹤的事情,就會像雙城之案一樣,差點造成外敵入侵的不可挽回的損失。
此言一出,如平地驚雷。
十大王城那邊雖然沒有表态,但完全可以料想他們的憤怒。
年紀最大的清王城城主,已經年過古稀,幾乎可以指着總理罵,你個黃頭小兒,豎子安敢不敬。
至于廣大二十三省民衆,群情激憤,各種指責言論喧嚣直上。
有大罵樓焰是“戰争狂熱份子”“□□”“國家罪人”等過激罵辭的。
還有認為總理是“可恥地利用王城制度,挑起事端來獲取選票的黑心政客,完全不是真心對待國家事務的”。
紀綸毫無疑問,傾向後一種觀點。
他就說開學典禮那次,他察覺到的不會假。
樓焰這個男人是不惜發動戰争,掀起血雨腥風也要達成目的的人。
僅他知道的,支持樓焰這一政黨的人就很多極端分子,他們幾乎清一色想出人頭地,碾壓敵對黨派。
哪管民衆利益如何。
“他應該不是認真的吧……”紀綸想不通嘟囔。
不管反對的人如何,樓焰的方案聽起來都很費錢費人。
王城制度由來之久,溯本追源可以到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末期。
傷筋動骨何其艱難。
民意普遍認為,要改變王城制度,收回管轄權是天方夜譚,一旦改革,勢必要發動戰争。
何況各大王城不僅起着駐守邊疆,王城穩定,邊防才安全的作用。
他們還為共和國提供着無比豐富的自然資源。
核戰後他們能過得比國外這麽多地區滋潤,不就是因為王城沒有被污染的土地嗎?
一旦跟王城動手,滋潤慣了的二十三省那是雞蛋碰石頭,自找死路。
既然王城人想過古代人的生活就讓他們過嘛,推崇古樸是他們的自由。
很多人這樣想着。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這樣想,他們打得過王城人嗎?單從裝甲武力值而論。
如果王城因此而惱怒,抵制樓焰事小,大不了換一個總理上任。
華龍國素來是鐵打的一號首長,流水的總理。
可如果引起王城那邊不滿,那事情可就大了。
要知道十大王城聯手,足以分裂華龍國,一旦超過了王城人的忍耐阈值,那樓焰就是禍國殃民,引發內亂的罪魁禍首啊!
紀綸一陣後寒,若不是樓焰一派的中途插入,吸引了火力,只怕就是他處于這個風口浪尖。
可以預計,就此發展下去,一年後的大選,樓焰該是如何難堪地落敗。
“老師,我還是覺得他沒那麽簡單,莫非他真的是想……”
朝聞道搖搖頭,紀綸不禁失望。
果然樓焰那樣出格的言論,還是為了攫取政治選票嗎。
納稅人的錢又打水漂去了。
“不用這麽垂頭喪氣,”朝聞道及時說道,“我提他就是為了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正是這些私心讓王城的事變得越發複雜。不過類似的問題,也不是我們一個國家有。”
“你知道iu聯邦嗎?”朝聞道再次抛出一個問題。
紀綸點點頭。
那是大洋彼岸,和華龍國、塔尼亞帝國并列的世界三大強國。
不過這個國家地處獨立大陸,信息閉塞,外人了解不多。
朝聞道打開一份地圖,簡單給他介紹了下iu聯邦情況,“你上時政課應該知道一點,他們劃分十七個區域,每一個區各有特産,統一為第一區提供資源……”
怎麽聽着這麽有即視感?
“也許這是面臨災禍,所有統治階級的本能,制造一個最符合他們利益的制度,最大化保障他們的權益。”
“那是……什麽災禍?”
朝聞道的眼神告訴他,你知道。
就他這個不老實的性子,還有什麽是他不會探聽的。
“iu聯邦如此已有半個世紀,我們的還要溯源到上個世紀末,将近兩百年歷史,星月輪轉,何嘗能變。”
“但不是說,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沒用的。”朝聞道話鋒一轉,“你對晉王城了解多少?”
紀綸搖頭:“沒去過。”
只知道晉王城在東南邊境,聽說對外開放程度很高。
高到什麽程度呢?
比它隔壁的鄰居黎王城還要厲害,它有中央政.府入駐的官僚機構,甚至名義上是歸屬“總督府”管轄,而不是城主。
“晉王城能有今天的發展,經歷了十多年的波折紛争。”
“可最初它的改變,不過開始于一個少女對走出大山的渴望,還有一個少年的願望。”
朝聞道眸色幽沉,往日玩世不恭的神色蕩然無存。
紀綸恍惚看到他辦公室精心保管的那張合照。
照片上除了年輕英俊的朝聞道和烏師偃,還有幾個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
這兩人已然出衆,那些人,又是何等的天之驕子?
夜徹底落幕。
天空飄着淅瀝的雨絲,路燈投下的昏黃光線照亮了空氣中朦胧的煙霧,隐隐約約,一個剪影,一點火星。
紀綸撐着傘目不斜視走過去,半晌,身影折返,“你會頭痛還抽煙?”
不要命了。
燈下側身倚立的人素手夾煙,,一身材質極好的西裝大衣沾染了一層濕潤水霧,喑啞鼻音笑了聲,“不是要對我這個救命恩人視而不見嗎。”
紀綸臉色微赧,嘴上不甘示弱,“看來你還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他說着擡腳欲走,顧容與卻在此刻擡眸睨他眼。
眼裏分明透着一絲哀怨。
哼,紀綸看得好笑。
都要用尼古丁緩解頭疼了,也不肯直言求他幫忙。
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還是得誇他一聲頑強?
雨越下越大了,從飄揚的細細雨絲,變成淅淅瀝瀝的雨珠。
紀綸展開手臂,一只手還舉着雨傘。
顧容與深吸口氣,幾步向前,一把将人籠進懷裏,餍足的喟嘆輕輕從唇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