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梅竹馬 路途艱險,是非成敗他們了然……
第47章 青梅竹馬 路途艱險,是非成敗他們了然……
微風吹響窗下風鈴, 冬日暖陽照進低矮的小木屋,院子裏零星盛開着幾朵小野菊。
站在院前街坡上的紀綸,一眼看到半開的推拉木制門後, 半個橫臂仰卧在客廳的人,不可置信,“他失蹤這些天就一直待在這?”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前兩天才偶然發現彌生住在五月家。”身旁紅柚無奈接話。
要是早點知道班長他們在找衡彌生, 她肯定會早點過來告訴紀綸的。
紀綸注意着底下的動靜,當即下定決心,“這樣吧, 紅柚, 這裏的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說。”
紅柚自然無不可,“好, 放心吧。”
她轉身就離開這, 走進遠處一個老式小區。
紀綸知道她不住在那居民樓的任何一層,而是跟着她收廢品的爺爺, 住在一個昏暗破舊的地下室。
可以說, 這個叫五月的家都比紅柚家境遇要好。
雖然都處貧民區, 這個家卻還算規整, 也能在有限的土地上收拾出一番意趣。
紀綸目光越過院中野花和晾曬的衣服, 對上檐下女孩的眼睛, “不好意思, 我看院門沒關就……”
低矮的一道栅欄門其實聊勝于無罷了。
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女生警惕瞪着他, 想說什麽, 回頭張望一下欲言又止。
“沒事,是來找我的。”伴随和煦嗓音,衡彌生的身影翩然出現。
女生眼神一瞬間黯淡下去, 卻也沒有出聲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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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位收留衡彌生好幾天的恩人,紀綸不敢輕慢,匆匆記下她的模樣,打過招呼,追上衡彌生。
“你現在去哪?”
“回家。”衡彌生平靜的聲音回道。
紀綸攔下他,審視着他的模樣,“這是你聽從本心的選擇嗎?”
剛見到衡彌生從屋裏出來的第一面,紀綸還以為他想通了。
那種超然出塵的模樣不似作假。
誰想到這不是想明白了,這是想到外太空去了。
他這是要回戰國城,去肩負起他的使命?
可明顯華城主就沒想讓他回去啊。
“你真的要離開?”
面對他的再三追問,衡彌生用沉默回答了他的問題。
紀綸倒也不急,他談心的水平最近越發娴熟,“彌生,不要急着做決定,也許華城主不告訴你他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影響你的選擇。”
衡彌生臉上閃過一絲動容,繼而堅定道:“我會找到他,問個明白。”
紀綸斟酌着詞語,“不一定要找華城主,才能明白。彌生,不理解他做法的人不只你一個。”
華城主和藍城主都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哪怕衆叛親離,要與世界為敵,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去了,堅定自己的理想偉業。
也許這就是衡彌生缺少的東西,一直以來都太過一帆風順,讓他看不到很多東西,就更別提擁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路途艱險,是非成敗他們肯定了然于心,你要說他們這樣做值不值得,只有他們自己明白。你的問題,也許只有靠你自己去弄明白。”
紀綸點到即止的話音飄散在冬日暖陽下。
衡彌生默默望向那座低矮小院。
院裏女孩在收着衣服,屋裏電視上播放着無聊的廣告,屋檐下的風鈴被風搖動。
一切都那麽平凡普通。
可卻像他夢裏出現過的場景一樣。
如果他不是華雄的兒子。
他會像所有普通的男孩那樣,住在一個溫馨的小房子裏,天真無知,不問世事嗎。
……
衡彌生還是跟着紀綸回了家。
面對擔驚受怕好幾天的母親,他跪在衡如霜面前,一下一下叩頭重複,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衡如霜一雙眼通紅,還未開口就已經湧出淚水。
臉色蒼白地指着衡彌生,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此情此景,她像個不近人情,逼得兒子咽下苦果的母親。
可是明明,她是最了解她的孩子的人啊。
怒急攻心下,加上幾日操勞,衡如霜軟軟暈倒。
季姝趕緊把人送回屋裏。
不到一刻鐘,安置好衡如霜的季姝板着臉走出來,剛一開口,便是控制不住的悲憤交加語氣,“你為什麽要讓幹娘傷心!”
她少見的失控。
紀綸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季姝一長串話劈頭蓋臉就朝衡彌生去了。
“你出身就擁有無上的榮光,所有人都喜愛你,你的王城,你的子民,他們熱愛你,所以你擁有選擇的權力。而我呢?他們只會惋惜我為什麽是我母親的孩子,為什麽我不是我母親的孩子!”
“是人,就會有各種責任和期許需要我們去背負,你為什麽就不明白呢!”
深深呼吸過後,季姝語氣平下來,“彌生,我從不嫉妒你,而今我可憐你。”
衡彌生傻傻呆愣在原地,他還沒見過季姝發這麽大火,錯愕之際,紀綸連忙碰碰他手提醒。
趕緊給個反應啊,素來理智的女孩子都發火了,還不有點反應,這不找死嗎。
沒想到,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實人衡彌生還未開口,季姝先撐不住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怪你!”
她一把抱過衡彌生,聲音雖然已經平複,卻還能聽出半分哭腔,“彌生,王城的事錯綜複雜,不是我們現在能理解的,但你要明白,義父他們做的,一定是有意義的。”
季姝也是矛盾的,一面希望衡彌生不負衆望,繼承父輩的使命。
一面站在朋友立場,又私心希望衡彌生遵從自己的選擇,找到內心的歸宿。
紀綸不懂。
且對他們的相處模式嘆為觀止。
……
第二天,衡彌生是帶着王城的特制裝甲返校的。
那紅色的的手環戴在他手腕上分外英氣,以往的怯弱勁蕩然無存。
可惜新陽的人對他卻沒有多少改觀。
他跟贏翼不說是半斤八兩吧,也是難兄難弟了屬于是。
後者狠辣無情,前者臨陣脫逃,都被人诟病。
而因着後者氣場過于強大,新陽學生只敢對着衡彌生說三道四。
紀綸一邊想着,看來衡如霜是不想再阻止兒子的選擇了,衡彌生都可以正常上武技課了。
一邊看着學院的人對衡彌生指指點點,不禁皺眉。
好像一夜間,衡彌生的待遇比初來新陽時還要差。
就如過街老鼠,不是人人喊打,也被所有人嫌棄鄙夷。
這種境況,Z班不少人都替衡彌生擔心,羅鑼更是在宿舍時跟紀綸嘀咕:“這傻孩子。”
怎麽就這麽傻呢。
也許羅鑼不能理解衡彌生的想法,但他是最普通的大衆,有起碼的同理心。
衡彌生确實不至于如此。
如果紀綸沒有特意誘導衡彌生留下來的話。
紀綸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至少那樣,在別人眼裏,衡彌生還算有血性……
隔天收到家裏消息讓他回家,紀綸一進門,好險沒被滿屋的禮品盒擠出來。
“這……都是季家送來的?”
“是啊,豆豆,你趕緊跟季總他們說一下,把這些東西都拿回去吧。”方琴愁眉苦臉。
這一屋子不是高檔禮品,就是房子車子的鑰匙,剛走不久的季鴻鳴還想給他們夫妻倆安排工作,給紀靈換新學校。
方琴和紀筠已經不是受寵若驚了,那是惶恐不安。
他們不是厲害的父母,可也知道一個樸素的道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季家這還不是給了一頓,那是讓他們一家未來至少半年不愁吃喝。
紀綸看紀靈,紀靈迅速舉手表決,“我跟媽媽一個意思,別想誘惑我。”
紀綸笑了,“沒事,你們收着吧。”
季姝家跟華雄家交好,如今華雄落難,衡如霜過得拮據,季父這是替他們送幹親禮呢。
華雄好歹做了他義父,即便是個名頭,也不能失了禮數。
這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王城的牌面。
紀筠聽他這麽一解釋,倒是能理解季鴻鳴的做法,可還是覺得不妥。
“華城主那樣的身份,他認你做義子,咱們不是說高攀吧,也沾了不少光,再收這麽多東西,實在說不過去。”
近來他出門走在路上都有不少人主動跟他問好,頂頭那個小領導也不再為難他了,更別說還有一群争相幫他幹活的同事。
這是紀綸在庭審上表現出彩的結果,也是紀綸成了華雄義子帶來的好處。
紀筠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做父母的對孩子是有期望不假,紀綸也确實有出息。
可他們最大的期望也不過是希望兩兄妹平平安安,幸福過完一生。
旁的權力榮譽,還是財富,他們不指望通過孩子獲得。
畢竟他們自己就是一對普通的父母。
而他和方琴都不敢置信,他們能有這一天,就更別說那一幫欺淩過他們的左鄰右舍了。
當年看着這一家子小的小,病的病,從鄉下狼狽搬來首都,上無遮瓦,下無寸土,比街上居無定所的流浪漢還要慘。
誰想一朝翻身,竟然跟城主扯上了關系!
那可是一城之主啊,即便華雄現在落難,也有一大堆下屬和資源供他驅使!
而且眼看那個親兒子臨陣脫逃,是不中用了,紀綸這個義子怕不是能繼承王城家業?
紀綸不知道自己的鄰居們對自己還有這樣的幻想。
他将衡彌生留下來,确實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也沒想過要搶奪他的東西。
鄰居想法他懶得知道,紀筠的想法他倒是知道一二。
紀筠無非是怕他們受惠太多,以後他們還不起。
他們又不是真的賣兒子。
“房子車子的鑰匙給我帶到學校還回去,剩下的東西留着吧,還有工作……”紀綸思忖片刻,“季叔叔願意幫忙,我們就不要拒絕了。”
紀筠和方琴的工作都是廉價苦力活,連個社保都沒有,必須要換了。
車子用不着,房子暫時不用換。
現在的房子雖然是租的,面積也不夠大,可他們住了這些年,早已是個溫馨的家庭。
等他以後掙了錢,自然會換新的。
方琴張口欲言,紀筠搖搖頭阻止。
孩子長大了,就聽他的安排吧。
紀靈瑟瑟舉手:“我就不用換學校了吧……”
她還想跟季姝一起上學呢。
紀綸瞪她一眼:“季姝讀仕蘭女中是為了迷惑外界,家裏家教從來沒少過,怎麽,你還真要留在那把自己培養成小嬌妻呢。”
“哥!”紀靈氣得撲過來撓他。
順利安排好家裏,紀綸放心踏上歸程,不過回校前他還要跟學生會的幹事們一起去探望下宮璟。
宮璟已經出院,只是還需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到了宮家,他才知道宮璟家在首都也不是排不上號。
至少宮家住大別墅,有管家傭人服務,宮父據說還是一個國會議員。
這樣的家庭,比不上六大家族之流,放眼全國肯定也不算差了。
所以他以前為什麽會覺得會長是跟他一樣的普通出身呢……
如果不是濾鏡迷惑了他的眼睛,那肯定都怪新陽學生都太優秀。
一個個不是豪門大族,就是高官財閥家庭,襯得宮家都平凡了。
堅定了想法,紀綸跟着傭人踏進房間。
“來了來了,我們的大忙人來了。”屋裏一衆人起哄,尤屬莫格部長和米卡揚副會長嗓門最大。
“會長。”紀綸羞怯叫人,“不好意思,家裏有事,來晚了。”
就算了解了宮璟家庭,奇妙的是,那并未影響一絲宮璟在他心裏的形象。
主要宮璟也不太有富家公子哥那種矜傲氣質,他身上甚至有一種鄉野少年的天真。
所以這就是宮璟跟張立也能談得來的原因嗎?
“行了,都給我安靜。”副會長商平為人嚴肅,威嚴甚重,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不敢吱聲了。
“哈哈哈……”在場只聽見宮璟看衆人逗弄紀綸發出的笑聲。
商平臉頓時黑了。
米卡揚見狀急忙趕人,反正他們也來了這麽久,該離開了。
商平落在最後面,督促宮璟不要忘了吃藥,不要貪玩游戲,但養傷期間一定一定不要忘了處理公務,惹來宮璟一陣凄慘哀嚎。
紀綸看得目瞪口呆,結果商平臨走前還要丢給他一句,“不要耽誤他太久。”
紀綸:……啧。
“我的副會長也太沒人性了,這種時候不是他應該幫我分擔重任嗎,怎麽可以忍心催促我工作……”宮璟在床上抱怨連連。
紀綸沒事幹,削着自己帶來的蘋果,想也不想道,“大概他是不想你被奪權了吧。”
宮璟目光一愣,紀綸頓覺失言,正要出言補救,宮璟爽朗笑起來,“你說得對!”
“我們家副會長啊,可真是個好人!”說着各種花式誇贊起商平,說他如何如何能幹,幫他搞定了多少他不想看的文件。
紀綸忍俊不禁,蘋果皮都削斷了。
會長也太小孩子了。
誇人還用“好人”這種說法。
放下削好的蘋果,紀綸轉身謝過送茶水的傭人。
那傭人避之不及就跑了。
紀綸再次确定,宮家的傭人确實奇怪,他們對宮璟有敬畏,卻少了對待自家人的熟絡和親昵感。
“會長,我……”
“怎麽,一直目标堅定的紀綸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嗎?”
“快跟我說說!”宮璟像個追着八卦的吃瓜樂子人。
紀綸嘴角一抽:“讓您失望了。”沒得到樂子。
宮璟長嘆一聲,“其實是我讓你失望了吧紀綸,你做得很好,我卻……”
紀綸心頭一緊:“這不是你的錯!我是說、我看過全場的比賽,無限小隊攻擊角度刁鑽,對手實力太強……”
他想不出詞了。
宮璟彎眸笑看着他,淺棕色瞳孔被日光照耀出一圈金色弧光,無比炫麗。
“你幫我去跟他們說一下吧,賽場如戰場,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我受傷也不是贏翼的錯。”
“嗯。”
宮璟下臺後肯定也有強調,只是他說話,別人聽起來總是像老好人的息事寧人。
他大度是一回事,心疼的人生氣是另一回事。
紀綸能從客觀公正的事實出發也是難得。
宮璟贊賞地看他一眼,忽然神秘道:“吃糖嗎?”
“會長?”紀綸吃驚看着宮璟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塑料罐子,裏面花花綠綠,裝滿塑料紙包裹的硬糖。
宮璟分了他幾顆,紀綸剝開一顆蘋果味的放進嘴裏,頓時被滿嘴廉價的人工色素味刺激到了。
齁甜。
這樣劣質的糖果,實在不像是宮家這樣的家庭會吃的東西。
連他們家都很久沒買過了。
紀綸費力地嚼着硬邦邦的水果糖,宮璟在床上哈哈大笑。
“嘿。”忽然又丢給他一物。
入手圓形狀觸感,紀綸以為還是糖果,定睛一看,是枚楓葉花紋的胸章。
就這樣,帶了一袋蘋果來的紀綸,收獲了一枚胸章和一衣兜水果糖回校。
美名其曰,來自會長大人的獎勵。
晴好天空下,削瘦的背影慢慢走出大門,穿過庭院,消失在院門外。
屋裏,空氣泛起一絲波動。
眺望窗外的Alpha隐約一聲呢喃:“我也不想的,真的……”
……
東院,上課鈴剛響,正跟顧容與說話的宋如風看到贏翼進來,叫住他,“外面鬧得沸沸揚揚,你不去解釋一下嗎?”
好歹做個樣子,去探望一下那位會長。
一旁唐濟當即笑出聲:“你讓他去,怕不是火上澆油。”
他敢說,就嬴翼那個悶油瓶似的嘴,不出聲還好,一開口鐵定得罪人不要命。
“你說是不是,贏翼,明明是他技不如人,事後還要做出柔弱的樣子騙取其他人偏心,唉。”
唐濟帶供火大師了屬于是。
贏翼冷冷瞥他眼,一聲不吭轉身離開。
宋如風再叫他也不理。
庭審那天也是這樣,整個無限小隊奪冠後消失不見人影,晚上全部從外面帶傷回來。
問他們哪去了還不肯承認,問就是他們操練去了。
這孩子是真讓人操心。
多張下嘴能說清楚的事情,他就是不屑做。
跟顧容與吐槽完,宋如風轉身訓唐濟,“你可少說兩句。”
又不是不知道贏翼那個傲氣的性子,唐濟還總愛逗贏翼幾句。
這不是欠嗎。
要說贏翼為什麽不住修文館,說不定就是嫌唐濟煩。
唐濟這個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