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贏肆 這個時候是賣萌的時候嗎?
第31章 贏肆 這個時候是賣萌的時候嗎?
該死。
他雖然是軍校出身, 到底不像衡彌生這一年來被各種暗殺偷襲,習慣成家常便飯。
等他産生“這是刺殺”這種概念,啓動裝甲就比衡彌生慢了半拍。
且箭矢之後, 如影随形的是更多恐怖而迅猛的暗器從四面八方襲來。
好像瞬間,他們就被包圍了。
铛——
裝甲啓動腕表和某個帶尖銳鐵刺的暗器相碰的聲音。
紀綸來不及心疼自己的裝甲,立刻往前一撲。
人比人,有差距。
他反應跟衡彌生比差一截。
羅鑼就更差了, 人直接傻了,連躲都不會,僵在地上。
紀綸拉上他, 沖回冷飲店, 不顧店員客人大驚小怪的疾呼,翻身跳上後窗。
店面後街, 紀綸出來就往羅鑼屁股上一踹:“跑!”
別傻在這了!
他連自己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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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很有可能是沖他跟衡彌生來的, 分開羅鑼還有可能替他們報警,如果來得及的話——
“豆豆我們□□的友情呢!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為自己被抛棄的羅鑼, 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順着在草地上滾動的身影一起遠去。
紀綸折身跑向相反方向的路口。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 比此時的腎上腺素飙升還快, 但同時, 他也沒有哪一刻更冷靜過。
他必須想盡辦法自救。
實力懸殊, 沒有裝甲傍身, 刺客卻有備而來, 而且大庭廣衆之下都敢如此行事, 沒有絲毫顧忌。
衡彌生還不知道能幫他争取多少時間,又或者他已經出事了……
“顧容與!!”
他賭對了!
紀綸好似看到救星狂喜,顧容與還在博物館附近!
他就坐在路邊的太陽傘下, 悠哉地品着下午茶,隔着距離遠,并未聽到他的呼喚,卻似若有所感擡眸,瞬時揚眉。
紀綸毫不猶豫沖向他。
背後緊追不舍的刺客看到顧容與,微微一頓,卻并未停下腳步。
無數對紀綸而言,神秘又威力無窮的暗器從四面八方破聲而來。
紀綸再度出聲,喊着“顧容與”,人已經說着往前一撲。
太陽傘下,那只精致而厚重的咖啡桌被一腳掀起,踢向他身後。
紀綸重重撲倒在地,頭頂一暗,太陽傘轟然倒塌,等他奮力從下面爬出來,後領就是一緊,被人拎起。
顧容與垂眸挑挑眉,看他一眼。
那意思明顯是看穿了他打的主意。
他要找個救兵,絲毫不在意會不會給對方也帶來危險。
對這種念頭,紀綸毫無羞愧之心提醒:“危險!”
說着毫不猶豫躲到顧容與身後。
裝甲毀壞,刺客又兇殘,他現在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妥妥的待宰羔羊。
至于顧容與是不是同樣的處境,他已經顧不上了。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緊攥顧容與腰身衣服,他一米七八的身形,在顧容與一米九幾的身材背後,被擋得嚴嚴實實。
只聽前方幾聲熟悉的破空聲,瞬間被更大的聲響蓋過。
紀綸震驚擡頭:“你竟然有——!”
顧容與竟然有槍!
不及說完話,紀綸移動到顧容與右後方,方便顧容與左手掏口袋換彈匣。
顧容與雙目微沉,滿身肅殺,自帶碾壓氣場,紀綸只有滿面肅靜。
就靠他了!
等等——
“你的裝甲呢!!!”
為什麽顧容與從始至終沒有啓動裝甲,連常雍和重胤那兩個萬年不離身的家夥也不在!
顧容與邊射擊邊退,到一棟大樓的基柱後,才輕飄飄睨他眼,嘴裏吐出兩個字,好似無辜地攤手:“沒有。”
紀綸:……
這個時候是賣萌的時候嗎?
他完了!他完了!!
這一條街比較偏僻冷清,隔着幾條馬路的商業街倒是人聲鼎沸。
然而時下安穩太久,路人都沒這是槍聲的覺悟,更別說聽到動靜過來一探究竟,順便幫他們叫個巡警。
而且他很懷疑,就算有路人,這些刺客也會無差別解決。
“會開槍嗎。”他躲在柱子後面懊惱時,顧容與忽然攥着他的手,擡起半空。
紀綸微微心動。
全球嚴禁熱武器的局勢下,他能看到槍械确實眼熱。
可問題是——
眼下這場面是教他開槍的時候嗎!!
紀綸要瘋了。
剛發現自己被盯上,被追殺都沒瘋!
顧容與好像完全沒有死亡的恐懼。
是他覺得自己不會死嗎?
覺得那些人不敢傷害他這種身份的人?
不,紀綸能察覺到,他就是不會畏懼!
顧容與不僅未有絲毫怯意,身上還隐隐散發某種狂熱。
就像從那種游離世俗,拒人千裏的冷漠狀态,瞬間切換成充滿煞氣,沒有感情的死神,子彈一顆顆收割生命,毫不留情瞄準、射擊……
“啧。”一聲不雅的語氣詞從顧容與嘴裏發出。
是他随身攜帶的彈夾不夠了。
本來還想教他用槍來着,真人練習加實地檢測,絕對獨一份的體驗。
紀綸一點不可惜,發覺顧容與沒有了更大用處,立刻丢下他就跑。
顧容與很快追上來,大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大抵是嫌他跑得慢,顧容與長臂一伸,攬住他腰身就往腋下一夾。
打死紀綸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異想天開時,他甚至做過利用信息素成為城主夫人,然後踹開顧容與,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夢。
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跟顧容與奔跑在夕陽西下的美麗街道。
哪怕尊貴的顧君,連逃跑的姿勢都優雅無比也沒用。
掩蓋不了一個慘痛的現實——
紀綸喉嚨一澀,心頭萬千心緒浮起。
“那是什麽!”跑出幾條馬路後,紀綸一眼看到街道盡頭白金軍服的隊伍。
整條街的人都被攪得兵荒馬亂,四處逃散,那支隊伍反而朝他們迎面而來。
看制服,又不像是首都的正規軍隊,這些人的制式要更古樸而華麗。
紀綸以為是另一波刺客時,領頭的黑發男人身形一閃,越至面前。
“少城主恕罪,屬下來遲!”
紀綸重重呼一口氣,全身頓時一松。
得救了。
不需指令,那一隊白金軍服的尖兵已經四散鎮壓刺客。
顧容與疲憊似揉揉額角,揚手讓地上的男人起來。
“這是少主的堂哥顧清冕哦。”
“……”紀綸沉默地盯住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常雍,“所以剛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去哪了?”
常雍頓時一臉哀怨。
街角,躲在那的重胤探頭探腦。
從常雍口中,紀綸得知,領羽林營,保衛顧家人的顧清冕,是顧容與的一個遠方堂兄。
羽林營也是黎王城最英勇無畏的禁衛軍。
不過這些暫時跟他沒什麽關系,都離他太遙遠了。
他現在只想好好喘口氣,感受活着的滋味。
常雍滿眼看不争氣廢物點心的樣子。
換旁人擁有Omega的身份,還是信息素能跟顧容與匹配的Omega,早上趕着巴上他們少主了,結果紀綸比他們少主還傲慢!
傲慢本傲紀綸,躺在路邊的草地上撬二郎腿。
眼見着顧容與本人親自走到了販賣機那,常雍這個沒眼力見的還擱這跟他叽叽歪歪,不禁嘆氣。
到底誰傲?
紀綸閉上眼睛,後腦勺枕着手臂,忽然臉上一冰。
一瓶礦泉水貼着他臉頰,瓶身捏在素白的指節裏。
“您還能刷臉吶?”他都看到了,顧容與在販賣機那刷臉支付。
頭頂俊美到窒息的臉龐倏然湊近,紅眸幽深,睫毛輕眨:“你要試試嗎?”
“……你在我這可不好使。”紀綸看似嫌棄地扭開臉,随手奪過水瓶,平複劇烈的心跳。
一定是他方才被追殺的餘悸未消。
“少主,”去追捕刺客的顧清冕返回彙報,“那些刺客都已逃散,要不要……”
顧清冕單膝跪地,貼服的碎發劉海遮了半張臉,随風飄動時,右眼隐約可見一抹殷紅。
紀綸目光忍不住追随。
還以為顧容與的眼睛是畸形變異出來的血色,沒想到是家族遺傳。
不,這樣看更變态了。
從顧清冕的左眼可以看出,顧家人的眼睛應該是深幽的漆黑色。
“不急,”顧容與原本坐在他旁邊,偏頭睨他一眼,才慢吞吞起身,“想必今天就會見真章,用不着着急。”
紀綸心裏頓時一咯噔,不是因為顧容與的眼神。
見真章,見誰?
十字路口,黑壓壓的車隊駛來,一輛輛全都是當下最先進昂貴的車型。
它們保持着統一速度,整齊劃一停在紀綸眼前,烏泱泱一圈,好似将他包圍。
窒息感油然而生。
顧容與他們沒有說話,連話最多的常雍都沒開口。
紀綸睜大了眼睛,緊緊盯着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秦王城的城主贏肆?
他的特征很明顯,秦王城城主的特殊服飾和專有裝甲,昭然若揭說明着他的身份。
而且紀綸不是沒看過他的影像資料,甚至可以說,他對別的城主都沒對贏肆更熟悉。
畢竟,他對贏肆不安好心。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利用他的每一分價值。
現在,這個傳聞中的男人站在了紀綸面前,不禁讓人屏息凝視緊張起來。
二十年能跟華雄等人一起推翻前任城主,單槍匹馬奪得一座王城的男人。
二十年後依舊能引發動亂,力壓曾經齊名的“四傑”,雄據西北三城,一家獨大,再次用實力證明了自己。
當年他的名望就不下華雄,如今,他似乎更上一層樓!
暗沉陰鸷的眼神掃過來時,所有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不約而同感受到同一種壓力。
空氣似乎凝滞了,方才還說是黎王城最精幹的羽林營,從顧清冕開始就已經在額頭冒冷汗。
他們是在面對共和國金字塔頂端的強者。
相比之下,紀綸反而是受到壓力最小的,他卻沒有多少悅色。
因為贏肆壓根是在漠視他!
他這種蝼蟻,連被看在贏肆眼裏都不配!
屈辱感從未如此深刻,但那又如何,他從小受到的屈辱還少嗎?
一見到贏肆,他就知道,這個人的內裏不是他表面表現出來的樣子。
因為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應該是一樣的人。
眼裏一樣有野心,有心機。
紀綸想到贏翼,他跟贏翼沒什麽交情,若非衡彌生與他交好,只怕贏翼正眼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如今應該還要再加上季姝的緣故。
贏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和贏翼一樣,是一把出鞘的劍。
他的鋒芒和利銳毫不猶豫對着所有人。
他的野心從不屑于隐藏。
只是人性易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贏肆的鋒芒被時間掩蓋住了,他變得虛僞而圓滑,學會掩飾自己的野心勃勃。
但那份野心卻從未淡去。
紀綸不知道華城主是怎麽想的,如果換作他,看着贏翼變成那樣的人,心裏一定不好受。
贏翼還是可愛的。
紀綸偷眼睨身側的顧容與。
在這場風暴中心無形的較量下,顧容與無疑無愧于他黎王城繼承者的身份。
即便是和贏肆分庭抗禮,他也能不落下風
就如遭遇方才的襲擊,他從始至終面不改色。
“顧少城主,在這裏待的還好嗎?”
“托您的福,剛運動了一番。”
贏肆神色微冷:“我以為晚輩先跟長輩問好,是你們顧家應該有的禮儀?”
紀綸眼神驟然一變。
這個男人!
他根本沒想否認,甚至大方找個借口解釋那些刺客的存在,掩飾那些刺客的身份!
而且這麽巧的時機。
他剛被追殺,贏肆就現身了。
他本身也沒有想掩蓋的意思吧?
紀綸目光慢慢沉寂。
不管他心底如何驚濤駭浪,他人微言輕,還輪不到他出聲質疑什麽。
此刻面對威嚴長輩,只有顧容與神色淡然:“晚輩要有表示的話,長輩是不是也應該做出愛護晚輩的表率?”
四周早已清空行人,唯有江上清風徐徐,給秋天帶來一絲涼意。
贏肆冰冷的目光灼灼盯着顧容與,顧容與卻似無所覺,還是慢悠悠的語調。
“華伯父的兒子跟您的兒子如此要好,聽說他還将您兒子視若摯友,可是您卻破了他們的城池,占領他們的家宅,甚至……還害死他的父親,這可真是……”
顧容與一臉感嘆,任何人聽着他的話,還是那種好似看戲的語氣,都會勃然大怒。
紀綸只覺空氣更加凝澀幾分,無論秦王城的随從,還是顧清冕那些人,似乎都神經緊繃,随時會暴起傷人。
可惜贏肆不是輕易會被挑釁的人。
“你在說什麽啊,顧家小子,那種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他輕飄飄一句話,輕易化解了僵勢,立刻,又似乎挑起了更多事:“無論是華雄,還是藍蘭,都是自食其苦,不過自作自受。”
那種傲慢無禮的态度,就差将活該二字明晃晃刻出來譏諷華雄藍蘭,對自己昔日的同伴毫無留戀同情。
如果雙城的人但凡有一個在這,一場大戰的火花都會被點燃。
可惜這裏只有紀綸一個局外人,縱有不平,也沒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一向隔岸觀火,最會明哲保身的黎王城衆人也不至于多話到出一言維護。
“既然如此,那您又做出這些小動作來幹什麽呢?”顧容與不知從哪摸出一枚方才偷襲紀綸的暗器,在手裏把玩。
紀綸正想着他今天是跟贏肆杠上了嗎,還真是嘴上不饒人。
忽然想到,是啊,如果贏肆真的問心無愧,又何必要派那些刺客,置他死地!
贏肆面色一沉,“我倒不知,你們顧家的人,還有這種管閑事的雅致。”
顧容與微微一笑,完全不知羞恥地收下這句贊揚:“只是覺得很有意思而已。比起衡彌生所求,他不過是想還自己的父親一個清白,您……卻害怕了呢?”
嘴裏稱呼着敬語,內容卻是百般不敬:“比起被一只正在成長的小獸殺死,反而更怕一個水落石出的真相,不是很有意思嗎?”
紀綸沒懂他的樂趣何在,只聽贏肆爆發一陣大笑。
“你對那種懦弱無能的家夥有什麽誤解,顧少城主?”幽冷的一眼落在紀綸身上,紀綸瞬間如墜冰窖,“又或者,你對這種平庸者有什麽期待?”
紀綸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面前好像有只兇獸虎視眈眈,要将他一口吞吃入腹,斬殺殆盡!
他閉了閉眼,大腦一片空白,漆黑的眼前只剩下那幽冷的一瞥。
忽然身後一暖,一只大手托住他腰身,及時撐起了他快軟下去的身形。
“這是我家的小孩,贏伯伯也要管教?”
“年輕人總愛争強好勝,抓着出風頭的機會不放,殊不知,冒失是最大的罪過。”
耳邊言語交鋒依舊。
紀綸不動聲色扶着背後那只手臂,緩緩呼吸。
贏肆甚至沒有釋放任何殺氣,他就已經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惡意,徒留險些被扼住脖子絞殺的餘悸。
贏肆,恐怖如斯。
顧容與餘光掃眼身側人,修長如玉的食指輕點臉頰,饒有興味似的淡道,“與其看一幫暮氣沉沉的老頭子屍位素餐,看年輕人冒冒失失,也不失意趣。總比那些明明上了年紀,卻總想攔着年輕人的人強吧,您說呢?”
顧家陣營驟然響起一聲笑。
“你一向與衆不同,”贏肆神色不見惱,反倒誇了他句,“沒想到顧存今那種庸俗了半輩子的老頑固,人到中年,竟也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父親被內涵,顧容與還沒什麽反應,紀綸一陣尬色。
他真不想,這個時候,聽見顧容與家的黑料!
他正跟混在護衛中,方才膽大妄為笑出了聲的常雍大眼瞪小眼。
贏肆輕飄飄睨他一眼,拂袖轉身,停在顧容與不遠處。
“你的見解很有意思,如你所說,這些天我會一直待在這裏,想要做什麽就趕緊行動吧,讓我出席法庭什麽的,如果你們能做到。”
贏肆語氣無比輕蔑諷刺,“如果,他有那個本事的話。”
紀綸心中警鈴大作。
這是威脅,不是警告!
冒犯一個城主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能承受得住嗎?
贏肆的言外之意幾乎已經在他心裏具象化。
紀綸不斷咬唇,思考着來龍去脈。
雖然有跟衡彌生和季姝透露過庭審秦城主的想法,但……跟雨花臺那邊确定這個方案,不過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
贏肆是怎麽會,這麽快就洞悉一切,出現在首都?
何況他的方案建立在一個最理想化的前提下,如果贏肆不配合,哪怕一號首長也沒辦法強迫他做什麽。
也就是說,讓贏肆站在被告席本身就是一個奢望,一個最大的幻想。
通過法律手段将他告上法庭,不可能的。
他們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衡彌生出面,起訴,借機請求法庭審查雙城之案。
能讓華雄等人洗去污名,已是他們能收獲的最佳局面。
至于贏肆是不是謀劃雙城之案,陷害兩位城主,制造叛亂的兇手,已經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審判一城之主,有史以來最大膽的庭審過程中,參與進來的各方得能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衡彌生得到解脫,死去的人得到真相與慰籍。
檢察院和法官,得到能審問王城的優越感。
資本得到流量,媒體得到火爆話題與,民衆得到娛樂。
以及,他得到日後踏入政界的資本。
甚至還有一號首長,也有他得到的,各方勢力博弈,最終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