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二 ......
第110章 番外二 ......
110
自從開戰到現在, 楚魚和郭邑豐兩個人的聯系方式一變再變
剛開始的時候電話線還沒有被破壞,楚魚和郭邑豐還能通話,哪怕是時間不長,彼此能知道近況, 聽見對方的聲音。到後來電話線被炸斷, 楚魚只能通過自己藏着的電臺和郭邑豐聯系.
郭邑豐那邊還好, 雖然在不停的移動, 但是郭邑豐指揮着一個龐大的部門,和各地潛伏的人員都有聯系,他身邊永遠不缺大功率電臺, 也永遠不缺收發電報的專業人員。
可是郭邑豐這邊能夠實時等待楚魚傳來的消息, 但是楚魚的電臺經過好幾個月的搬遷以及躲藏最終壞掉了。
兩個人相隔千裏,郭邑豐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讓人打聽楚魚的消息,因為郭邑豐不知道誰可以相信誰不可以相信,如果把楚魚的聯系方式以及藏身的大概位置透露出去,對于楚魚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所以郭邑豐只能搜集各種各樣的報紙, 從報紙上查看楚魚最近又在哪裏行動了, 而楚魚一改過去的低調,在白天也有了行動, 當街刺殺這種新聞,哪怕楚魚不主動傳遞出去, 新聞和報紙會替自己報道的,如此一來自己活着的消息也能傳到郭邑豐的耳朵裏。
盡管楚魚在這方面成績很大, 為了自身安全卻過得很艱辛。
別人好歹都是團隊行動, 楚魚是一個人單獨行動,楚魚信不過別人,而且就是和別人組隊也覺得別人是拖後腿的, 所以楚魚自己負責自己的後勤,自己的行動計劃,自己提前踩點。
最艱難的是受了傷也沒有人替楚魚換藥或者是尋找藥品。滬上這麽大,楚魚各種地方都躲過,曾經工作過的那家教會醫院楚魚因為熟悉地形也在那裏躲過幾個月。當年認識的護士們早就不知道到哪裏去了,現在的這些護士也經常換面孔。
早先有修女在晚上出沒,對那些生出絕望的人勸導,雖然是為了布教,但是确确實實能減輕病人的痛苦,在現在的教會醫院裏,走廊都沒法下腳了,到處都是痛苦的嚎叫聲。
只要是在醫院都能生出一種身在地獄的錯覺,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裏住了幾個月,雖然安全,但是楚魚真的受不了了,在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收拾了自己的武器和衣服從醫院裏逃了出來。
這個大地上所有的生靈都在麻木,不管是洋人還是國人,都在咬牙堅持。
夜裏走在街頭,楚魚把頭發割的成了板寸,因為人比較瘦,最近幾年經常化妝成不同的人,臉色變得特別差,皮膚底子也沒了光彩,所以站在門口,如果不是特意分辨,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生活很落魄的青年。
夜裏營業的餐館不多,楚魚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吃了點東西。這個地方一開始是一家法國菜餐廳,可是後來因為物資封鎖賣不了法國菜,開始提供饅頭大米面條這些中餐。楚魚坐下之後,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沓子紙幣數了數,讓人家給自己上一碗面條。
楚魚現在的身份是一個落魄的男青年,不管是吃飯還是花錢,都要省着點過,一分錢絕對要當成兩分錢花:“一碗陽春面,用大碗,裏面多放點面湯。”
這種人服務員見多了,先不管面條能不能吃飽,用面湯把自己灌個水飽也行。
楚魚坐在座位上等面條的時候,旁邊一對中年人小聲的議論:“我看着這仗也就在這一兩年裏面了,咱們還能往下支撐,小鬼子支撐不住了。”
“早點結束吧,結束了我也能回老家看看,我們老家在淪陷區,不知道老家的那些親戚們怎麽樣了。”
“我勸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那群沒人性的小鬼子過去之後一片光,活着的應該不多了。”
“唉”
服務員把面條端過來,楚魚拿筷子攪了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心裏面在想着如果戰争結束了,自己該怎麽辦?
當然先去看看郭邑豐,然後再把兒子接過來。
最後帶着兒子一塊去祭拜姐姐,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姐姐的墳墓。
......
終于在一個秋雨連綿的下午,大街上開始敲鑼打鼓,人們歡樂的走在街上,到處洋溢着快樂的笑臉,勝利了我們勝利了,楚魚從屋子裏面出來淚流滿面,跟随着這些不認識的人一起上街。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想着尋找親人和回到家鄉去,楚魚也不例外,跟随着人群高興了半個下午後立即去買報紙,報紙上除了大勝的消息之外最多的就是尋人啓事和留言。
楚魚買了很多報紙,把這會兒能夠發行的所有報紙都買了過來,坐在臺階上,身邊放了一盞油燈,就着油燈微弱的燈光開始一份份的查找尋人啓事。楚魚相信郭邑豐肯定會尋找自己的。
突然楚魚發現有一只條尋人啓事,刺痛了她的神經:尋找小女姚氏燕燕,家住滬上,八年前遭遇轟炸走失,走失時穿淺綠色旗袍,米色皮鞋,長頭發......
楚魚忍不住哭了起來,8年時間,一個女孩子想要生存下來何其艱難。
楚魚把這張報紙單獨拿出來放到一邊,又哭了接着尋找,把所有的報紙看完,都沒有發現郭邑豐尋找自己的消息,但是楚魚并不是很擔心,因為他沒有聽說郭邑豐死亡的傳言。
如今郭邑豐算的上是一方人物,如果像處座那樣被刺殺,絕對有鋪天蓋地的消息傳來。
又等了幾天,楚魚一直尋找尋人啓事,同時也積極和海外聯系,想要和郭家那邊聯系上。
這一天楚魚上街買報紙,聽見街上有人說軍方要進駐滬上,楚魚和人群擠在一起,看着一列列卡車開進了租界,楚魚就回到當初的郭公館附近等着郭邑豐.
郭邑豐在下午開車回來,這幾年時間裏,郭公館被別人征用了,郭邑豐靠着車站在門口并沒有進去,對于郭邑豐來說,眼前的這棟建築也只是一種建築而已,已經不是家了。
楚魚盯着郭邑豐的背影看了很久,心裏面七上八下,不知道過去幾年,夫妻兩個人的感情是不是能回到當初。
天黑之後她還是忍不住走了出來,郭邑豐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對着楚魚張開手臂,楚魚跑過去,兩個人擁抱了起來。
抱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松手,郭邑豐對着楚魚的臉看了看,“辛苦你了,這麽多年你一個人真是受了大罪了,我看你的額頭上都有疤痕了。放心,以後咱們家住在一起,除了病死老死沒什麽能分開咱們了”。
楚魚點了點頭,眼睛裏面全是淚水,“給爸媽還有大哥發電報吧,咱們把兒子接回來,以後住在哪裏?是滬上還是金陵,你去哪裏我和兒子跟着你去哪裏。”
郭邑豐臉上欣喜的表情收了,變得讓人看不出喜怒,這幾年他的進步不小,變得城府極深,已經無法窺視他的內心。楚魚看到他變臉,頓時想到以前處座和自己說過的話,夫妻兩個要共同進步,不然以後夫妻兩個沒有共同語言。
“怎麽了?怎麽把臉板起來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外邊的人勾勾搭搭?”
郭邑豐這個時候帶着一種哭笑不得:“我對你是什麽心你難道不知道嗎?怎麽跟其他女人一樣都往這方面想呢?我就是剛才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解釋,其實咱們以後不在滬上也不在金陵,我想辭職,不想再待在這裏了,想帶着你遠走高飛,咱們和兒子一起生活在國外,你覺得怎麽樣?”
“為什麽?”
“因為這幾個月來我發現我如果對某些事情習以為常,早晚就會堕落腐朽,我不想這樣。宦海沉浮,人心險惡,如果不同流合污,我恐怕下場不會太好,這幾年裏面能支撐我一直走下去的就是民族大義,如今沒有了這一層民族大義,我也沒必要苦苦支撐了。早些年大哥跟我說過沒必要做這個官,這個官做起來并不像早些年那樣光耀門楣,我想去幫着大哥打理家裏面的生意。”
楚魚點了點頭,無論郭邑豐做什麽自己都會支持的,能活着比什麽都強。
“我答應你,你什麽時候辭職,我提前買票,咱們離開這兒去找兒子他們。”
“不用買票,我到時候給大哥發報,咱們到香江去,從香江或者南洋都能坐上咱們家的船,然後遠渡大洋。走了之後這裏的是是非非和咱們再沒什麽關系了。
可能我暫時走不了,我手裏還有很多事需要交接,我走了之後留下來的位置也需要有人填補,不能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了,走之前把幾位老将軍的人提拔一些,把該占的坑給占了。”
短短幾句話楚魚聽了就知道是怎樣一種争權奪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說的都是明天的事兒,今天晚上咱們住哪,我一天沒吃飯了,最近幾年有一口吃一口,現在可能有胃病了,,以後跟着你,你要管我吃管我喝,要讓我過舒舒服服的日子......”
郭邑豐聽了之後哈哈大笑,拉開車門把楚魚塞了進去,“放心吧,餓着誰也不會餓着你的,外邊現在還不安全,我帶着你咱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吃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楚魚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尋找燕燕的下落,最後得到确切的消息,燕燕和一部分同學在當初一起投軍了,目前她還活着。
知道人活着楚魚就沒有多加關注,寫了一封信交給燕燕的父母,燕燕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封信算是告別。随後楚魚和郭邑豐返回金陵,在郭邑豐的帶領下,楚魚找到了紅玉的墓地。
郭邑豐看着沉默燒紙的楚魚,“你也別太難受,那些埋葬了紅玉姐的人也是有心了,他們打聽到這附近是當年齊家的祖墳,無論如何,紅玉姐和祖宗們離得比較近,相信泉下相遇紅玉姐也不會孤單”。
這片墓地存在的時間比較久了,楚魚找了找在那些老墓碑上能看到齊姓,心裏松口氣,這對于活人來說也算是一種安慰,至于死了之後能不能與祖宗相見,楚魚表示自己沒死過,暫時沒辦法回答。
又經過幾個月到了冬季,郭邑豐算是把手頭上的事情交接清楚,臨行之前郭邑豐的幾個朋友設宴給郭邑豐和楚魚踐行。
這一天下着雨,外邊陰冷陰冷的,郭邑豐跟着楚魚進了房間之後把大衣脫下來,有人把大衣接走,送來了一些毛巾,兩個人擦了擦手和臉。
“邑豐,怎麽來這麽晚?”一個中年人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等在門口。
“給蘇處和耿小姐上墳了,告訴他們我和小玉要離開這裏。”
“其實你沒必要走,早先你升職的通知已經通過了很多個辦公室,馬上就要發下來了,可你卻就這樣一走了之......”
“這事兒都過去了,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今日咱們朋友相聚,共飲一番。今天午夜的輪船,我們夫妻兩個不能留太久,吃完飯就要上船了”。
這個戴眼鏡的人嘆了一口氣,把手伸出來和楚魚握了握手,說了幾句客氣話,帶着他們夫妻兩個到了一處餐廳裏。餐廳裏有七八個人,大家都站了起來,挨個握手之後坐下去幾杯酒下肚,就開始讨論時局,楚魚一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到了夜裏11點就推了幾下郭邑豐,兩個人站起來和大家告別。
一群人開車将他們夫妻兩個送到碼頭上,楚魚和郭邑豐和這些人回首作別,等到上了船站在甲板上,郭邑豐忍不住哭了起來。
其實郭邑豐心裏面特別清楚,早在十多年前家裏面已經開始有序的處理財産,雖然說祖籍在兩廣,但是現在的兩廣沒有自家的一塊田地一片磚瓦。往後想要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楚魚摟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哭什麽呀,男子漢就應該四海為家,快別哭了,還不如我呢,你看我......我都沒哭。”
雖然沒哭,但是楚魚也不好受。“我比不上姐姐。”紅玉哪怕有機會也沒有離開故土,她對這片土地的愛至死不渝。
楚魚拍着郭邑豐的肩膀,“我們想回來就回來,家鄉是不會拒絕游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