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第037章 37
“嗯。”簡岩和譚芝茉有如出一轍的體會, 靜,這套一居室前所未有的靜。
晚上八點, 平日裏,樓道裏進進出出的腳步聲不停歇。房子的隔音不好,左鄰右舍總有夫妻試圖讓對方低頭,家長試圖讓孩子低頭,煎魚和炖肉的味道無孔不入。今晚,他和譚芝茉像是獨立在外的另一個世界。
“我們……”譚芝茉拿不準,“慶祝一下?”
“可以。”
“吃頓好的?”
“可以。”
“可是我懶得出門。”
“那就不出門。”
“你做?”
簡岩提醒譚芝茉:“中餐西餐,我還沒學。”
莫名其妙,二人說話都不敢大聲,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盤,明明一切盡在掌握中, 他們卻像密謀一樣面無表情地點了外賣,然後,面無表情地各幹各的事去了。
晚上九點半, 外賣遲了四十分鐘才送到。
外賣小哥賠不是,說今天訂單太多了,路上人多、車多, 周三比周末還誇張。
關上門, 譚芝茉異想天開:“這種普天同慶的大場面,不會是我們造成的吧?”
“有可能。”簡岩并非盲目地給譚芝茉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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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皆有可能。
四菜一湯, 譚芝茉不準外賣盒上桌, 要裝盤。
“過來幫忙。”她喊簡岩。
二人不曾在廚房裏共處。
身處煙火氣之中, 不同于在地毯上摸爬滾打, 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親昵。
譚芝茉把一份臘肉炒筍衣裝盤後,交給簡岩, 讓他端出去。
簡岩沒動,等着一手一盤,一次端兩盤。
譚芝茉數落他:“多少大山大河你都走過來了,這兩步道,你偷懶。”說着,她把一塊三杯雞掉在了盤子外面。
她用筷子夾上,要扔。
“給我。”簡岩不讓她浪費。
對他來說,這不算不衛生。
譚芝茉猶豫了一下,喂給他。二人親都親過多少回了,卻在區區一喂上“陰溝裏翻船”。譚芝茉對上簡岩的眼神後,手一抖,喂到他唇角,筷子一松,這一塊命運多舛的三杯雞掉在了地上。
“你……”她問他,“還吃嗎?”
簡岩還沒節約到這個份上:“不用了。”
總算,簡岩來回三趟,把四菜一湯端上了桌。
二人坐下後,才覺得少瓶紅酒。別看譚芝茉有個吧臺,卻沒喝過幾次酒,為了身體着想,天天坐在高腳凳上喝蔬果汁。急中生智,她把上次從牛肉面館裏不得不消費的一罐啤酒拿了出來。
本來是打算帶回來做魚的。
如今用來慶祝她和簡岩的功德圓滿,它也算死得其所了。
碰杯後,氣氛仍平平。
“你也是嗎?”譚芝茉問簡岩,“大功告成後,心裏反倒空落落的?”
“正常。”
“正常嗎?”
簡岩的生活和譚芝茉不一樣。
譚芝茉奮鬥在把店面做大做強的這一條路上,只要勇往直前。簡岩的生活卻是階段性的,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人群,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年,每次離開,他都要和戒斷反應做鬥争。
今晚也不例外。
不同于譚芝茉的大惑不解,他知道空虛是一種戒斷反應。
他給譚芝茉指條明路:“只要把自己投入到下一個目标,就好了。”
好比他每次離開,每次匆匆去往下一站。
“下一個目标?”譚芝茉頓時神采奕奕,“那就是我在金荟有了立足之地!哎呀,鮑旭陽怎麽還不冒泡?哎呀,他不會真把我拉黑了吧?”
說着,譚芝茉撂下筷子,拿上手機:“我還能看到他朋友圈,那就是沒拉黑吧?”
如此一來,簡岩也不空虛了。
有個鮑旭陽“陰魂不散”,他空虛個屁。
“後天,我生日。”
“我知道啊。”譚芝茉沒擡眼,順便看看熱搜。
和她預計的相差無幾。
除了官宣、領證等等的關鍵詞之外,還有這樣一條:
——我又相信愛情了
決定和簡岩走到官宣、領證的這一步時,譚芝茉除了想賺錢之外,也想讓人相信愛情。什麽是愛情?她沒有太多發言權,頂多在簡岩這個生瓜蛋子面前裝一裝大尾巴鷹,但她知道愛情是僅次于金錢的美好事物。美好事物首先要相信,才會降臨。
簡岩提問:“你知道什麽是後天嗎?”
“知道啊,明天的明天。”譚芝茉放下手機,“你聽過超市門口那個搖搖車的歌謠嗎?爸爸的爸爸叫爺爺。跟你這個明天的明天是後天,一個意思。”
“跟我胡扯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給你過生日,才是我的下一個目标。”
簡岩心滿意足了。他上一次正兒八經地過生日,要追溯到學齡前,鄧詩卉帶他去拍生日寫真,逼着他穿背帶褲,梳油頭。今年他要正兒八經地過生日,只為讓鮑旭陽靠邊站。
“再下一個?”簡岩覺得只安排到後天,還遠遠不夠。
“辦事嘛!”譚芝茉吊兒郎當,“在你走之前,把該辦的事辦了嘛!”
她這叫先下手為強。
騷話,誰先說,誰大氣,落後的一方往往自亂陣腳。
果然,簡岩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再下一個。”
“給你餞行?簡岩,你能別往下安排了嗎?你去緬甸,我心裏本來就打鼓,你沒完沒了地下一個,下一個,像安排身後事一樣……”譚芝茉打嘴,“呸呸呸!我童言無忌。”
“吃飯。”簡岩是真的心滿意足了。
這時,有人按響了門鈴。
二人一怔。
譚芝茉悄聲問簡岩:“誰啊?”
簡岩起身去看,貓眼外,站着氣勢洶洶的鄧詩卉。
“我媽。”簡岩回答譚芝茉的同時,大步流星地折返回沙發床前,抄上他的枕頭和被子,“先放你房間。”
譚芝茉起身後,忙不疊擦擦嘴,補了口紅:“你媽……咱媽怎麽有我的地址?”
“你忘了咱媽的微信名了?”
你命由我不由你,更何況你區區一個地址。
開門。
簡岩沒給鄧詩卉好臉:“來之前能不能打聲招呼?”
“我下次注意。”鄧詩卉态度還不錯。
譚芝茉打圓場:“媽,吃了嗎?”
“氣都氣飽了。”鄧詩卉脫了鞋,光腳蹬蹬往裏走,“跟你五叔吵架了,我就沒見過那麽死心眼兒的男人!”
鄧詩卉的第一任丈夫,是簡岩的親爸。後來,她再婚,簡岩管對方一律喊叔叔。再後來,叔叔太多了,就有了編號,從二叔、三叔、四叔,到如今的五叔。
譚芝茉只知道簡岩的爸媽離婚了,不知道後續,聽不懂。
簡岩背着鄧詩卉,向譚芝茉解釋一句:“她再婚了。”
“哦……”譚芝茉恍然大悟,“哦!吳叔。”
簡岩心說合理,吳叔比五叔合理太多了。
“你們吵架不是家常便飯嗎?”簡岩省略了下半句:能過就過,不能過拉倒。
鄧詩卉的目光落在餐桌上:“今天這種大日子就吃外賣?”
“我們想二人世界。”簡岩話裏有話:走,趕緊走,別跟這兒當電燈泡。
但鄧詩卉往沙發床上一坐:“要不是你們官宣了,我今天也不敢冒着暴露的風險來投奔你們,那我就無家可歸了。”
簡岩機警:“你吵架什麽時候做過逃兵?”
以往,只會是鄧詩卉把男人逐出家門。
“凡事都有第一次。”
“我送你去酒店。”
“酒店算家嗎?”
“去我家。”
“家人在哪裏,哪裏就是家。茉茉,”鄧詩卉往後一靠,二郎腿一翹,“我今晚就在沙發……床上湊合湊合,可以嗎?”
簡岩了解鄧詩卉。鄧詩卉和“五叔”吵架,或真或假,不重要,節目收官,“簡直了”前前後後登上共計三十六個熱搜,官宣,塵埃落定,她就是來親眼看看他和譚芝茉的愛情是真是假。
越是鋪天蓋地的“我又相信愛情了”,她越疑神疑鬼了。
沙發床。鄧詩卉在“沙發床”一詞上拉的長音,無非是在說:簡岩,你們是不是分床睡?
淩晨兩點。
簡岩和譚芝茉背對背躺在床上。
面對鄧詩卉的考驗,二人至少有一個共識:不攤牌。對譚芝茉來說,她連粉絲的真情實感都罩着了,更何況鄧詩卉的真情實感?
對簡岩來說,他媽這輩子為愛情披荊斬棘,他和譚芝茉卻打着愛情的幌子過家家?他還沒那麽不孝。
“睡着了嗎?”譚芝茉悄聲問簡岩。
簡岩面朝衣櫃的方向:“你把給我的生日禮物扔那麽高,還夠得下來嗎?”
黑暗中,他能看到那個神神秘秘的快遞盒,也知道那不是她給他的生日禮物。
譚芝茉聲勢浩大地翻身:“你給我轉過來。”
二人面對面。
“睡不着?”簡岩看譚芝茉把被子裹得像個蠶蛹,只露出一張小臉,只能評價她一句亡羊補牢。
“睡得着才怪。”
“我不動你。”
“我知道。”譚芝茉心知肚明,鄧詩卉和他們只有一牆之隔,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想動我?”
“你醒着就能說夢話?”
“那你有什麽睡不着的?”
“懶得理你。”譚芝茉蛄蛹着又翻了回去。
良久。
簡岩覺得他不可能撐到天亮:“譚芝茉。”
“幹嘛?”
“你熱不熱?”
“你休想拆散我和被子。”
“那就好,我隔着被子抱抱你,你自己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