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010章 10
所謂吊橋效應，是人在危急關頭，會把心驚肉跳誤認為是對面前的異性的心動。
不成立。
當譚芝茉面前的異性是簡岩時，這個理論不成立。去他的心動！她知道她的心驚肉跳就是怕死。
二人貼着，身高的懸殊讓譚芝茉在怕死之餘，還有一種被壓制的惱火。“你能不能別挨着我？”她斥責簡岩，仰視會讓他過于高高在上，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
簡岩反問她：“你說呢？”
他身後的人潮像是倒下來的多米諾骨牌，他敢說換了別人，譚芝茉早就被壓扁了。別挨着她？說句誇張的，他在為她抗衡全世界，她還跟這兒犯公主病？
譚芝茉憤憤地別開臉，看簡岩的手臂繃着勁，手掌齊着她太陽穴的高度摁在車門上。“你是嫌車門太結實嗎？”她只顧着想萬一車門不堪重負，第一個掉下去的人是她，就沒想想簡岩總得有個借力的地方，不摁車門，難道摁她？
“你覺得你這小身板比車門結實？”簡岩的語氣遠遠談不上友好。
沒事的時候，譚芝茉對他出言不遜，他能讓讓她，畢竟，他多看看她一張臉就不吃虧。
危急關頭，她跟他矯情可行不通。
說着，他一只手離開了車門，摁在譚芝茉肩頭。力道有控制。不至于傷着她，但能讓她吃吃苦頭，閉上嘴。
譚芝茉嘤咛一聲，眉頭皺了個鼓包，氣沖沖地一擡眼：“簡岩！”
嘈雜中，她自認為的怒吼像蘆葦刷過簡岩的耳膜和心尖，癢癢的，愣是讓他在一片的哭爹喊娘中輕笑了出來。
“笑屁啊？”
“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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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是屁？”
“我沒說。”
人潮還在一波波湧來。有個男人湧到譚芝茉身側，把譚芝茉當軟柿子擠了又擠。簡岩對他用了譚芝茉的句式：“擠屁啊？”他看簡岩高看他大半頭，身形更不是他能相提并論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倒是個機會。
簡岩把譚芝茉往懷裏一攬，騰出車門的位置。那個男人失去重心，填補了空當。簡岩帶着譚芝茉轉了九十度，讓她背靠在和車門垂直的車廂廂面上。“掉不下去了吧？”他問她，“滿意了吧？”
那個男人一聽覺得虧大了，但簡岩在他面前就是銅牆鐵壁，他不可能再擠回來了。
譚芝茉離開了車門，安全感大大提升，但心跳的速度不降反升。簡岩身上沒有香水味，她能聞到的只有皂香。從他身上，她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男女有別，落入了刻板印象——男人就該沖鋒陷陣，女人就該被保護。
吊橋效應？
好極了！
就算她此時此刻疑似有一絲絲心動，也能歸結為吊橋效應。
萬幸，這一次電氣設備發生的故障有驚無險，只有少數人在擁擠和踩踏中受了輕傷。
當時，譚芝茉和簡岩被分隔在大部隊之外，沒有攝影師在身邊。
譚芝茉一直以為她和簡岩的這一段交集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直到第六期節目上線，她才知道簡岩領口的麥克風開着，不光是他的聲音，她的聲音也被收錄了。節目組選了其中一段。
從她問簡岩“笑屁啊”，到簡岩問她“滿意了吧”。
其中包括簡岩問那個男人“擠屁啊”……
“屁”字被消了音，但任誰聽了都知道是什麽字。
沒有畫面。
黑屏，只有聲音和字幕。
盡管如此，譚芝茉和簡岩還是憑二己之力，沖上了熱搜。
——第一次感受到屁字的浪漫。
服。
譚芝茉不服不行。
網友們太吃她和簡岩這一套了！
粉絲數再度迎來一波暴漲。她和簡岩連畫面都沒有的對話，給人一種偷拍的真實感。于是，下一個熱搜如下：
——戀綜的真實感吓到我了。
時隔幾日，譚芝茉給簡岩發微信：「哥哥代購嗎？」
京市和西班牙馬拉加有六個小時的時差，譚芝茉這邊的下午兩點，是簡岩那邊的上午八點。簡岩在拉馬拉格塔海灘晨跑，才跑了兩三公裏，為譚芝茉停了下來。
首先，他要不秒回，譚芝茉又要唧唧歪歪。
其次，譚芝茉一聲“哥哥”叫出來，準沒好事兒。
簡岩：「你要買什麽？」
譚芝茉：「哥哥去馬德裏嗎？」
馬德裏不在簡岩的行程中，但和馬拉加相距五百多公裏，車程五個小時，假如譚芝茉有“正當需求”，他可以考慮考慮。
簡岩：「可以去。」
譚芝茉發來一條語音：“馬德裏的Salesas街區，小衆品牌愛好者的天堂，你有沒有去過？有一家家具品牌，全部是藤條制品，純天然，地中海風格，我看中了一套沙發，他們家還新推出了箱包，我在網上找不到圖片，到時候你開視頻讓我看看。還有一家扇子店，純手工，設計師鼎鼎大名，不過我說了你也不知道。還有……”
五六十秒的語音，譚芝茉一口氣發了三條。
馬拉加早上的氣溫十五度，簡岩剛剛跑了兩三公裏都沒出汗，這會兒坐在長椅上火大。
簡岩：「你要我幫你進貨？」
他不認為這屬于“正當需求”。
譚芝茉：「哥哥最好了。」
簡岩：「這句，你發語音跟我說。」
譚芝茉這會兒在店裏，對簡岩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信口開河。都可以作為備忘錄——進貨的備忘錄。至于簡岩讓她“親口”阿谀奉承地喊哥哥，她只能默默回他一句：做夢。
譚芝茉：「哥哥不幫我的話，我只能自己跑一趟了。（委屈）（委屈）」
簡岩：「兜這麽大一圈子？」
譚芝茉情不自禁地“嚯”了一聲。她早就知道簡岩不是她第一印象中的粗人了，知道他多多少少算是有腦子，但沒想到他腦子轉這麽快。的确，她兜了個大圈子。
她訂了去馬德裏的機票，明天，但不想讓簡岩把她的目的看得太透。
想扔個煙霧彈再說。
白扔了。
譚芝茉做最後的狡辯：「我不懂哥哥在說什麽。」
簡岩：「視頻。」
譚芝茉心不甘，情不願，卻也知道視頻對自己有利。如今店裏不說人滿為患，也是絡繹不絕。她躲去店外，找了個角落，給簡岩撥了視頻通話。
“你不開鏡頭？”譚芝茉看簡岩那邊只有他的頭像。
“不開。”
“憑什麽？”
“你想看我？”
“不想。”
“那我開什麽勁？”
“你想看我？”
簡岩不假思索：“想。”
譚芝茉不得不接受了單方面的視頻通話：“你倒是說說，我兜什麽圈子了？”
“你想來，可以直說。”
“我為什麽想去？”
“網友們神通廣大，我在西班牙，你也在西班牙，領證和度蜜月一說，也就沒跑了。”簡岩看着譚芝茉的雙下巴和鼻孔，和他期望中的畫面大相徑庭。
譚芝茉是故意的。
故意把手機拿得低。
故意給簡岩看她的死亡角度。
要麽，給他添堵。要麽，他連她的雙下巴和鼻孔都欣賞得來，她真能靠她這張臉為所欲為了。怎麽都劃算。
“你要這麽想，”譚芝茉用了一句渣男語錄，“我也沒辦法。”
“你來之前，我走，你有辦法嗎？”
“你逃，我追？你知道下半句是什麽嗎？”
“什麽？”
“你插翅難飛。”
簡岩話鋒一轉：“你不怕我截圖嗎？”
他話音未落，譚芝茉刷地把手機提上來：“你敢。”
簡岩看到了期望中的畫面：“你哪天來？”
“明天。”
“馬拉加。”
“什麽？”
“我在馬拉加。”
“我知道，你說過，”譚芝茉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我去馬德裏。”
簡岩一怔。
譚芝茉早就打算好了：“我們兩個人的IP都在西班牙就夠了，給網友們留個發揮的空間。”
“你真要去進貨？”簡岩懂了。
“你以為我專程去找你？”
簡岩冷冰冰：“譚芝茉，我憑什麽無條件配合你？”
“我也不是專程去進貨，”譚芝茉改口，“找你和進貨，缺一不可，五五開，行嗎？不行的話，六四開，你六，進貨四。”
“誰能有你六？”簡岩看着譚芝茉一張肆無忌憚的臉，“我倒要看看，為了錢，你能做到什麽份上？”
從簡岩的角度看，譚芝茉為了吃粉絲經濟的紅利，連領證的謠言都能接受。不但接受，她還要引導。這遠遠超出了他對于炒CP的底線，這是欺騙。
這是他第一次對譚芝茉感到失望。
過去，不管她如何誤解他，他看在她好看的份上，姑且算互惠互利。更何況，她和他非親非故，他犯不着對她感到失望。今天，拉馬拉格塔海灘一如既往的風情萬種，他卻一口氣悶在胸腔。
譚芝茉沒否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她犯不着讓簡岩知道，她為什麽走到這一步。
謠傳怎麽了？
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一樣的道理。不管真的假的，能救人一命的就是好的。
三天。
後來，簡岩也就“清高”了三天，就被譚芝茉堵在了位于埃爾喬羅河上方的國王步道。國王步道建在百餘米的懸崖峭壁上，有奪命步道之稱，簡岩在這裏同意了譚芝茉的求婚，等于同意了和她狼狽為奸，或許也能歸結為吊橋效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