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第009章 9
簡岩撥來了語音通話:“給我講講,誰夠格?”
譚芝茉在随時人來人往的洗手間裏不能開免提,把手機夾在臉和肩膀中間,還在一遍遍搓洗着手指:“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八卦啊?”
“頭一次有人說我八卦。”
“不是八卦,難道你是關心我?”
簡岩不和喝多了的人廢話:“你在哪?”
“你要來找我?”
“譚芝茉,我問你問題,你回答就行了,別總反問一句行不行?”
“行啊,”譚芝茉說一套做一套,“所以你是要來找我嗎?”
簡岩頓了頓:“我看情況。”
譚芝茉又是問句:“看什麽情況?”
簡岩耐着性子:“看你是不是喝多了,是不是真叫人欺負了,用不用我跑一趟。”
“我沒喝多。”
“喝多了的都說沒喝多。”
譚芝茉關了水,擦手:“我要說沒被人欺負,你是不是也當反話聽?”
“未必。”簡岩就事論事,“你對于變态的定義,我得掂量掂量。”
Advertisement
“他把我的手指當棒棒糖!”譚芝茉高八度,“你都不知道他的口水有多髒!”
簡岩一通百通:“水聲,是你一直在洗手?”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小題大做?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跟你道歉。你跟他比,雖然在變态這方面是小巫見大巫,但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譚芝茉說着說着,有一種“我算是看透了”的心平氣和。
“地址發我。”簡岩結束了語音通話。
黃道吉日。
不只有譚芝茉在做伴娘,簡岩也在做伴郎。
新郎是他的編輯,靠他擋酒。
譚芝茉給他發微信時,他這邊的陣仗才剛剛拉開。他跟新郎說失陪一下,就再沒回來。從新郎的角度,他這是失陪嗎?他這是失信!
在去找譚芝茉的途中,簡岩悟出來一個道理:重色輕友是人類的天性。
不重色輕友,只是時候未到。
簡岩喝了酒,坐出租車從一個婚禮現場到另一個婚禮現場接上譚芝茉,送她回家。坐在出租車的後排,二人像拼車似的各看各的車窗外,誰也不說話。
司機從中央後視鏡中看了二人好幾眼。
“沒吵架,”譚芝茉聲明,“我和他只是不熟而已。”
司機收回八卦的目光。
簡岩看譚芝茉一眼:“沒法吵架。”
多了一個“法”字,譚芝茉心領神會——簡岩就是看她好看,所以,她說什麽都對。從他們在她店裏不打不相識的那晚開始,他就敗給她這張臉,才會跟她吵着吵着,買走了她價值6999元的“鎮店之寶”,好一個反轉。到了戀綜上,他們之所以沒有撕破臉,也要歸功于天塌下來,有她這張臉頂着。
今天在婚禮上被冒犯,譚芝茉離開時聽到有男有女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怪不得別人,要怪,怪自己長了一張惹是生非的臉。
有一瞬間,她真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現在想通了。
好看,不是問題,是她的優勢,現在她身邊就坐着一個活生生的證明。
譚芝茉豁然開朗:“以後,你也不用随叫随到。”
“你下次再試試。”簡岩不把話說死。
抵達目的地,譚芝茉不可能請簡岩上樓坐坐,但他還是跟她下了車。他打量了小區的環境。她先聲奪人:“我知道這裏看上去破破爛爛,跟我光鮮的做派不符,但一人一種活法,你要想對我說教,那純屬哔哔賴賴。”
“我只是想找個咖啡廳。”
“你不早說?”譚芝茉給簡岩指路,“你順着這條路走到頭,左轉,第一個紅綠燈右轉……”
他打斷她:“你請我。”
譚芝茉還是這四個字:“你不早說?”
說完,她帶路了。
簡岩也是才有這麽個想法。
在車上,他看譚芝茉的右手食指被搓洗得像根胡蘿蔔似的,指甲也剪了,好好的美甲禿了這一根手指,即便如此,心裏還沒過去這道坎兒,拿手機都支棱着右手食指,看她這個架勢,回家十有八九得動用刷鍋的鋼絲球。不想讓她吃不必要的皮肉之苦,他有個法子可以試試。
居民區的咖啡廳,環境、口味都一般,譚芝茉也是第一次來,畢竟她是個“窮講究”的人。
除了有個媽媽帶着孩子在寫作業,沒其他客人。譚芝茉和簡岩坐在窗邊的位置,譚芝茉要了一杯摩卡,簡岩說要一樣的。脫了外套,譚芝茉穿着粉紅色伴娘裙,簡岩穿着天藍色伴郎襯衫。
好不好看的另說,二人難得在穿着上相襯。
“手給我。”簡岩伸手到桌面,掌心向上。
譚芝茉往窗外看:“有狗仔嗎?我們這麽紅了嗎?”
“沒有。”
“那你做戲給誰看?”
“不做戲。”
“那你幹嘛?”
簡岩邀請地稍稍勾了兩下手指:“對你沒壞處。”
譚芝茉半信半疑,伸了左手。
“那只。”
“那只髒。”
簡岩一本正經:“再被我摸摸,就不髒了。”
譚芝茉驚得眉毛都一高一低了:“你沒事兒吧?”
潛臺詞是:你沒病吧?
“你說的,天下烏鴉一般黑。”簡岩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負負得正你懂吧?既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變态,我也變态,髒髒得不髒。”
譚芝茉哭笑不得:“簡岩,你為了摸我的手,連這種歪理邪說都說得出來?”
“你就說給不給摸吧。”簡岩指關節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給。”譚芝茉沒什麽好瞻前顧後的,啪地一聲把右手拍在簡岩的掌心上:“大不了,我這只手不要了。”
簡岩不滿足于二人擊掌似的,錯開了角度,握住譚芝茉的手指。他沒用力,但譚芝茉皮肉火辣辣的疼,嘶了一聲。他沒松開,摩挲了兩下。
“停停停……”譚芝茉疼得連肩膀都聳了,“你是要負負得正,還是要以毒攻毒?”
簡岩住了手,但還握着:“今天這事兒就翻篇了,行嗎?”
譚芝茉過了遍腦子,點點頭:“行。”
在這件事上,沒有負負得正這一說。今天要沒有簡岩,她這一根手指頭的無妄之災還綿綿不絕。有了簡岩,她再翻回頭去想,想到的是他随叫随到,是這一杯甜膩膩的摩卡,是他指腹的觸感,總之,能接受。相較于負負得正,他今天的存在更像是覆蓋。
把不好的覆蓋。
只留下他。
譚芝茉誇簡岩一句:“你還挺會的。”
“挺會什麽?”
“撩。”譚芝茉一轉念,“你在節目裏說一段戀愛都沒談過,會不會虛僞得過頭了?”
簡岩挑明:“生日賀卡是送給我媽。”
“那睡裙……”
“砸我手裏了。”
譚芝茉機警得不得了:“不退不換!”
“我不是那種人。”
“就算生日賀卡是送給你媽,你打了三十年光棍兒?”
簡岩借譚芝茉的用詞:“你是在對我哔哔賴賴嗎?”
“我的錯,”譚芝茉認錯,“一人一種活法。”
簡岩還有一件事拿不準:“那個變态,你需要我幫你出口氣嗎?”
“怎麽出?”
“揍他一頓。”
“我還以為你有多高明的手段。”
“越高明,越給他臉。”
“倒也是。”
“需要嗎?”
“不用了,”譚芝茉拎得清,“為了出口氣,欠你這麽大人情,不劃算。”
二人從咖啡廳出來後,各走各路。
到了晚上,網絡上有人爆料:“簡直了”疑似領證!
譚芝茉一看,是她和簡岩在咖啡廳裏被人從窗外偷拍了。高糊。兩個人的臉都是高糊。
配文大致是說偶遇“簡直了”從民政局出來,在咖啡廳裏手拉手,甜死個人。二人身穿的粉紅色伴娘裙和天藍色伴郎襯衫,被說成是領證的盛裝。冷冷清清的咖啡廳,被說成是他們在節目播出期間有保密的義務,為此,盡管大喜的日子,二人從咖啡廳出來後,難舍難分地各走各路。
疑似領證,倒也有蛛絲馬跡。
民政局就位于這一家咖啡廳的斜對面,直線距離不足一百米。
譚芝茉恍恍惚惚:無論她炒CP炒得多麽如火如荼,都跟不上網友們的腳步。網友們說她和簡岩是一對,好,加微信。網友們說她和簡岩在直播中牽手,好,直播中沒牽,今天牽,也算補上了。這又一步到位到領證了?這踩着風火輪也跟不上啊!
宋曉舒發來微信:「我有一種事态不受控制了的預感。」
譚芝茉:「彼此彼此,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種神秘的東方力量。」
遠在譚芝茉的家鄉,街坊四鄰紛紛找許鈴和譚富山讨喜糖吃。做爸媽的破天荒地湊一塊兒給女兒打個電話,問她是真是假。譚芝茉只能唬一唬他們:“爸,媽,我洩密是要吃官司的。”
其餘狐朋狗友來問,她嘻嘻哈哈到最後都是無可奉告。
抽空,她給簡岩發微信:「做何感想?」
二人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要蹦一起蹦,要慫一起慫。
直到譚芝茉要睡了,簡岩杳無音訊。
譚芝茉:「你最好是在飛機上。」
否則,“大喜的日子”玩兒失蹤,她要他好看!
與此同時,簡岩還真在飛機上,從京市飛往西班牙馬拉加。下午在咖啡廳時,他猶豫要不要跟譚芝茉說一聲,他晚上飛西班牙,又覺得師出無名。但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複譚芝茉,是他睡着了。
飛機上有WI-FI。
簡岩在京市時間的淩晨兩點看到譚芝茉的微信,繼而看到他和譚芝茉疑似領證的爆料,直到早上七點才回複:「你做何感想?」
免得擾她的清夢。
譚芝茉挂着兩個黑眼圈:「去哪鬼混一晚上?」
簡岩:「沒鬼混。」
譚芝茉對簡岩不至于咄咄逼人,作罷:「我補個覺,我們下午找時間聊聊。」
簡岩:「沒睡好?」
譚芝茉:「我說我徹夜未眠,你信不信?」
簡岩:「等我?」
不是。
是睡前,譚芝茉想看看網友們的私信,一發不可收拾。
人紅是非多,對她種種惡語相加的,大有人在。但更多是友善的聲音。有人說,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什麽影子?說她在愛情中橫沖直撞和小心翼翼的,一半對一半。所以,網友們并不了解她,都是主觀地代入自己。也有人說,她和簡岩的火花讓人相信愛情。
相信愛情,這句話說白了就是:戀愛這東西還是看別人談最好。
愛情,越來越“退化”為一種自己可以沒有,但在這花花世界中不可以沒有的底線。
一夜間,譚芝茉被壓力所裹挾。
從小到大,她從沒覺得為別人而活——許鈴和譚富山雖然被套在一個婚姻的殼子裏,但都是為自己而活,也算給她樹立了好榜樣。如今,她卻肩負了來自網友們對愛情的期冀,好生沉甸甸。
令她輾轉反側。
跟簡岩回不回她微信,沒有半毛錢關系。
譚芝茉回複簡岩:「等你。」
逗逗他……
簡岩:「我沒那麽好騙。」
但他不介意解釋一句他為什麽從兩點等到七點才回複她——是出于好意,另外,他說了他還在飛機上,目的地是* 西班牙馬拉加,連在法國巴黎中轉都說了。
譚芝茉:「你這和一個人去度蜜月有什麽區別?」
簡岩:「看來,你接受領證的說法了。」
譚芝茉:「你是不是覺得我掉錢眼兒裏了?」
簡岩:「你先補覺。」
二人的溝通告一段落。
在簡岩看來,譚芝茉是不是連領證的說法都能順勢而為,不重要。他有他的底線。他是不會接受拿婚姻當兒戲的,哪怕僅僅是流言蜚語。他媽鄧詩卉至今“收集”了四個前夫和一個丈夫,自認為敢愛敢恨,不白活一場,但他經歷了太多太多次家庭的重組,對婚姻只剩敬畏。
接下來的幾天,譚芝茉和簡岩誰也沒聯絡誰。
對對方的立場都有了大致的判斷,道不同不相為謀。
領證的說法還在發酵。有人說偷拍中的兩個人不是譚芝茉和簡岩,也有人說譚芝茉穿的僅僅是一條伴娘裙。真真假假,都有理有據。
譚芝茉店裏的營業額沒有再創新高。或許是網友們對“簡直了”膩了。或許是領證這一步棋不管是誰下的,下錯了,證都領了,張力張不開了,克制克不動了。
周三,《愛我你怕了嗎》第六期上線,标題如下:“簡直了”列車驚魂,戀綜史上最強吊橋效應。
看得出來,節目組也是拼了。
動不動戀綜史上最強,這次真讓譚芝茉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我強得可怕”。
十位嘉賓從廈市乘高鐵前往汕市,途中,譚芝茉和簡岩的座位相隔好幾排,但前後腳去了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打電話,碰上了。
就在這時,電氣設備發生了故障,導致車廂來勢洶洶地冒了濃煙。
乘客們陷入混亂,一窩蜂地向譚芝茉和簡岩所在的車廂連接處湧來。
列車驚魂,不算誇大其詞。
當時,譚芝茉和簡岩二人被人潮擠在車門上。
更确切地說,是人潮擠着簡岩,簡岩擠着譚芝茉,譚芝茉擠着車門,盡管簡岩竭盡所能地為譚芝茉扛住了人潮,譚芝茉仍前胸喘不上氣來,後背傳來一種車門要不堪重負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