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沒有不要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我沒有不要你。”……
顧江雪看得出來, 薛風竹是給繃着的樓映臺搭了個臺階。
樓映臺沒說好或不好,顧江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縛龍鎖,金色細鏈貼在他皓白手腕上, 煞是好看, 顧江雪:“那我開始了?”
他說入戲就入戲。
“樓映臺, 你給我把縛龍鎖解了吧,我保證不會随意離開, 更不會給樓家添麻煩。”
樓映臺面無表情,用幾乎刻板念詞沒有丁點起伏的聲調念:“你不是沒不告而別過。”
顧江雪不用想就知道說的是十七歲那次:“我留了信。”
“先斬後奏, ”樓映臺,“有什麽區別?”
顧江雪點頭, 心道很好, 就是這樣的節奏, 接下來他就可以生氣了, 顧江雪很是時候地眉頭一蹙:“我不想跟你翻舊賬,你知道我天性厭惡束縛,你還想一輩子鎖着我不成!”
樓映臺:“若我說是呢?”
“我就知道, 你跟外人沒區別,也提防着我的半魔之身, 早知如此,先前管我做什麽,如今嫌膩了厭惡了, 還不如不再相見!”
顧江雪說着還一拍桌, 動靜很大, 感情充沛,不過在桌面上杯盞都抖了三抖之後,顧江雪震怒的表情眨眼就消失了, 堪比翻書。
他無奈收回手,在樓映臺面前一晃:“樓少主,我覺得你語氣可以再兇一點,真情實感一點,我差點就不忍心繼續吵下去了。”
吵架至少有一方必定得放放狠話,何況是專門吵給外人看的,不刻意說點句子怎麽行?
他跟樓映臺從前不是沒吵過,十七歲那年,留下信離開的前夕,他和樓映臺吵了個大的。
那時候顧江雪修為盡廢,樓映臺又遇上點麻煩事,眼看着幫不上忙,顧江雪的無力感越來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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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那麽驕傲一個人,一旦意識到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只會愈發厭棄自己,吵架的時候,顧江雪很多話都不是沖樓映臺去的,是沖自己去的。
少年人心性哪有那麽穩固,驟逢大變,身邊麽都藏着憋着裝作輕描淡寫,可苦果嚼碎了咽盡了,流血的心終究還是想喊疼,兩人積壓的情緒都盡數爆發。
“我現在是廢人一個,我真的……我本也以為自己能不在乎,”十七歲的顧江雪,“可只看着你為我付出,當你深陷麻煩,我卻什麽都不能幫你,我……”
“你不是廢人。”樓映臺見不得他貶低自己,也生了火氣,一字一頓要把人撈出來。
“可事實上就是!”顧江雪擡高聲音,他擡起手,手裏握着塊靈石,但凡有丁點靈力,靈石都能在他手上發光,可此時靈石黯淡失色,毫無動靜。
樓映臺深吸一口氣:“外人的言論你不用——”
顧江雪死死捏着靈石:“我沒在意過。”
可在不在乎,有些事都擺在眼前。
他們當時不歡而散,那一場架動靜确實不小,連日兩人都繃着神情,樓依依來問,他們也都沒說。
如今經歷過堕魔,生死裏還滾過一遭,真是十來歲的人被迫磨煉出更堅韌的心智,而顧江雪也舍不得看樓映臺難受,不願跟他再吵什麽。
別看方才顧江雪說話沒停頓,但還真的差點演不下去。
這戲演得不走心,但有一說一,理由圓得上,還挺像那麽回事。
樓映臺深呼吸,忽然起身,拉過了顧江雪手腕。
“借你隔壁屋子一用。”樓映臺朝薛風竹道。
薛風竹比了個手勢,示意他随意。
樓映臺拉着顧江雪出門,進了院中另一間屋子,靈力一掃,門板“啪”地阖上,樓映臺回身眸光沉沉看着顧江雪。
顧江雪莫名覺得有些不妙,心髒高高懸起,輕聲道:“所以其實你仍然不贊同這個計策?”
樓映臺卻沒有答這句,只問:“方才争吵裏,你有真心話嗎?”
有把平時不想說的,趁着演戲的功夫說出來了嗎?
顧江雪這次明白得很快,搖頭:“真是做戲,包括縛龍鎖,我一直講過,我願意被你鎖着,你明白的,我要是不願,一開始就不會讓你鎖住我。”
“可你最初構想裏,沒有我。”樓映臺認認真真聽完了顧江雪的計策,在他原本計劃裏,假裝離開樓家後就是一個人在外漂泊,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他一個人撞上幽鬼呢?
又要讓樓映臺在看不見他的地方等着,每天心神不寧、惶惶不安的等着嗎?
顧江雪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半個字,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句話他反駁不了。
有些事要不是旁人挑明,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沒把自己要面對的危險當做危險,但卻下意識把重要的人排除在外。
為什麽?
因為他又忘了在乎自己。
十七那年橫在心裏的結還沒來得及好好解掉,他們就分開,那一架根本沒有吵完,而某些問題至今仍然還在。
顧江雪抿了抿唇,心緒不穩下手指又無意識收緊。
樓映臺給顧江雪縛龍鎖,是有些龍類的占有欲作祟,但他最大的目的不是用鎖鏈限制顧江雪的自由,他只是想讓顧江雪明白,他的身邊一直有人在。
無論他想去何方,刀山火海,樓映臺也敢奉陪。
但顧江雪仍下意識将他輕輕推開了。
樓映臺垂眸,從方才起,他心裏的風與波瀾就已經狠狠刮過一輪,此時驚濤未歇,在他眸子裏無言地洶湧,砸得他呼吸不暢,心口悶疼。
顧江雪一時翕動着唇卻說不出話,而樓映臺一沉默,空氣就凝滞起來。
忽然,樓映臺擡手,按在了縛龍鎖上。
顧江雪意識到什麽,瞳孔一縮,連忙阻止:“別——!”
靈力一動,顧江雪手腕上的細鏈化作金光飛入樓映臺手中,縛龍鎖就此解開,變成一副完整的鐐铐躺在樓映臺手裏。
顧江雪有點慌,他伸手想奪過縛龍鎖:“你等等,我——”
然而他這句話也沒能說完,因為樓映臺沒有躲閃,反手一扣——把主鎖扣在了顧江雪手腕上。
顧江雪手腕正空蕩得讓他心慌意亂,猝不及防被扣上主鎖,話音戛然而止,帶着沒反應過來的驚訝與茫然。
主鎖上還殘留着樓映臺的體溫,就這麽結結實實地裹住了顧江雪的手腕。
然後在顧江雪的注視下,樓映臺擡手,讓子鎖鎖住了自己。
縛龍鎖裏,占據主導一方的是主鎖,主鎖想解就解,想把子鎖鎖住的人拉回來,就能拉回來。
現在,樓映臺把主鎖交給了顧江雪。
顧江雪尚未催動靈力激發縛龍鎖,縛龍鎖還是鐐铐狀态,靜靜趴在他們手腕上,随時能輕松解開。
“這次,你來選。”樓映臺垂下手腕,“你需要我嗎,顧江雪?”
鎖鏈“嘩啦”一陣猛烈響動,顧江雪仍沒有催動縛龍鎖,他甚至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毫不猶豫張開手臂,猛地撲進了樓映臺懷裏。
顧江雪死死攀着他的脊背,在樓映臺懷裏仰起頭,手指将他肩背上的衣服攥出深深的褶皺。
“要,我要,”顧江雪哽聲道,“我沒有不要你,從來沒有。”
樓映臺緩緩擡手。
“我以後去哪兒都帶着你,樓映臺。”顧江雪方才看懂了樓映臺的眼神,紅了眼眶,由愛故生怖,樓映臺的一切不安都來自顧江雪。
因為他比顧江雪更懂顧江雪這個人。
十七歲時離開,是不想成為累贅;入魔後不找回來,更是不願壞了樓映臺的名聲。
樓映臺說得對,他的确是在無意識推開他,甚至他自己都沒能察覺。
顧江雪哽聲:“以後你來看着我,我要是再敢丢下你,你就罰我。”
樓映臺抱着顧江雪的力道在緩緩收緊,他眼眶也紅了紅,啞聲問:“罰你什麽?”
“罰我這輩子離不開你。”顧江雪道,“好不好?”
樓映臺用力深深将他攬進自己懷裏,另一只手倏地捧過顧江雪的臉,猛地吻了上去。
顧江雪閉眼,環住了樓映臺的脖頸。
他将靈力注入縛龍鎖,叮鈴哐啷的鐐铐重新化作兩條細鏈,繞在他們腕間,重新将兩個人緊緊聯系在一起。
呼吸兇猛而急促地交織,他們互相給彼此回應,不舍地、用盡全力角逐,你來我往,攻城略地。
顧江雪身體開始發顫,但是手與唇舌都絲毫不願松開,誰的指尖纏住了誰的發,灼熱得難舍難分。
“你說的,”樓映臺呼吸加重,“你說的。”
“我……嗯,我說的。”顧江雪低喘,玉白的手指劃過樓映臺的後脖頸,“別難過了。”
樓映臺再度吻了上來。
顧江雪眼角蔓了紅暈,他覺得自己快被揉碎了,可他心甘情願沉溺在這一場醉人的窒息裏。
年少的他們磕磕絆絆,還有很多不明白的東西。
但沒關系,情之一字,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他們可以一起來解,解成紅線,再把彼此牢牢綁住。
是啊,是該兩個人一起的。
顧江雪收緊手臂,索取着樓映臺,也放任他對自己的索取。
如果不安是他帶來的,就由他來把這份不安消失。
*
過了好一陣,正事中途臨時離席的顧江雪和樓映臺才重回衆人眼前。
他們從隔壁屋出來,這回看腳步,都能看出輕快。
兩人面上也是一派輕松,再無緊繃。
就是嘴唇還有點紅……嗯,是格外紅。
薛風竹往床榻上一靠,身體還沒恢複好,虛虛地彎彎眉眼:“講開了?”
“嗯。”顧江雪點頭,“樓映臺同意了計策,不過具體細節還得再商榷。”
顧江雪想伸手按按還發麻的唇角,又生生忍住了,輕笑:“确保我安全無虞再開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