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親完就跑,刺激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親完就跑,刺激
幽鬼的面具很獨特, 似鬼非鬼,似人非人,青銅色澤, 頂端兩個角, 但有一根被折了半截。
顧江雪看着這個被他和顧遲遍尋多年不得的人, 通過這次生死擂,清晰無比地意識到一件事。
幽鬼最初或許就不是沖着顧家去的, 他從始至終最在意的就只有顧江雪。
他把顧江雪送進顧家,十五年掌上明珠的日子後, 又送回仇恨滿心的顧遲,讓他一朝跌落泥潭;擺下生死擂殺他, 但又沒完全殺死他。
若柳家血案也跟他有關, 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引自己前去……為了借仙門的手殺了自己?
不, 不對。
這樣一步步的做法, 比起說殺了自己,不如說,讓自己衆叛親離和絕望或許更重要。
貍貓換太子, 讓他與顧家恩怨至今是衆人心中的刺;柳家血案,薛風竹與他之間被埋下了疑窦的種子, 漱玉道尊還親自來誅魔。
電光石火間,顧江雪猛然想到,鬼市生死擂一事, 讓他懷疑樓家內可能有人洩露消息, 要害他或者樓映臺。
顧家、薛風竹和漱玉道尊, 再到樓家。
全是他曾經在乎、或者此時正放在心上,割不下的牽扯。
一張無形的手,好像要把他身邊美好的牽絆與事物, 一點點碾碎給他看。
生死擂一事,他首先想到的是樓家其他人,可他這麽聰明,如果他在屢遭背叛後心如死灰多想一點,懷疑上樓映臺了呢?
樓映臺恰好碰上了他被仙門追殺、樓映臺又知道他要來鬼市。
或者說,某人就是要引導他去懷疑樓映臺,一次不成,或許還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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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顧江雪對樓映臺都死心了,那這個天地間就再沒有半點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
幽鬼,或者說有人想看到自己這樣?
他當年一介嬰兒,能幹什麽事,如果是上一輩的恩怨,可就算跟顧江雪真正的父母有深仇大恨,這種做法也讓人匪夷所思。
顧江雪想不到半點好處。
要麽幕後之人就是個瘋子,要麽他身上還有什麽自己沒搞懂、但是別人能看到的好處。
顧江雪“唰”地一下阖上卷軸,面色陰晴不定,他猛地抓住樓映臺的手:“先前我被仙門追殺時碰上你,你是怎麽到那兒去的,恰巧?還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樓映臺愣了愣,他明白顧江雪肯定是想到了什麽,仔細地回想:他那時在外找顧江雪,沿途幫忙度化邪祟,那家人很感激,大張旗鼓感謝,雖不是樓映臺本意,但樓家少主在此的消息很快傳得人盡皆知。
接着他看到奉神司弟子集結,說有邪魔朝這邊來了,于是決定跟上去看看,而後……就碰到了顧江雪。
他先前還以為顧江雪知道他在此地的消息,所以往這邊跑,是為了見他,後來顧江雪說他絕不是故意找來,兩人不過偶遇,樓映臺也就沒再放在心上。
樓映臺把自己想到的講給了顧江雪聽。
“仙門圍堵,我能跑的方向就沒幾個選擇,”顧江雪面色沉沉,“偏偏往那邊跑,就遇上了你。”
樓映臺明白過來:“你懷疑我們碰見,也是有人刻意為之?”
“有人想幫你?”樓依依道,“畢竟兄長要是碰上你,肯定會出手幫忙。”
顧江雪卻搖搖頭:“若真有人操縱,他可未必是想幫我。”
顧江雪輕輕看了樓映臺一眼。
若有人想挑撥他們的關系,讓他對樓映臺産生懷疑或死心,那還真是小瞧了他倆。
那人即低估了他倆在彼此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他們各自的堅持。
這人不會是與他們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畢竟在鬼哭崖之前,外面仙門大部分人早以為婚約廢除後,顧江雪跟樓映臺就沒有瓜葛了,而這人知道樓映臺在顧江雪心裏有一席之地;
也不會是與他們格外親近的人,因為特別熟知他倆的人,不會看輕他們的執着。
不過即便是這人,恐怕也沒料到顧江雪死而複生,改變了一點命運,還帶回個孩子。
顧江雪懷疑誰都不可能懷疑至死都不願意松開他的樓映臺。
幽鬼……或者說幕後黑手藏在哪兒,顧家、樓家、奉神司?他一直戴着面具也查不到真實身份,的确有可能燈下黑,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樓映臺:“想到了什麽?”
“有人見不得我好,非得要我滿懷絕望再不得好死。”
樓映臺面色一沉,顧江雪晃了晃手裏的畫卷:“接下來要去薛家取魄珠,我們正好再詳細問問薛風竹,從他弟弟失蹤到他查到消息,這回事無巨細都不能放過。”
看看薛風竹是不是也被人設計了。
元澈不明所以,但第一句話聽得他毛骨悚然:“誰要害你?”
顧江雪把幽鬼的畫卷收起:“是人是鬼,抓住就分明了。”
鬼主之後可就不同路了,他先行告辭,樓映臺喚出雲舟,不料樓依依腳尖卻一挪,她道:“我就不與你們一道去薛家了。”
先前同去鬼市,想的是裏面情形不明,好有個照應,去薛家就不必她操心了。
樓映臺點頭,樓依依是個大姑娘了,自然也有自己的事,顧江雪順口問:“你去哪兒,讓你哥捎你一程。”
樓依依笑:“不同路,我想……再去柳家附近看看。”
這個答案讓顧江雪和樓映臺同時沉默,兩人對視一眼,顧江雪輕聲開口:“依依,是元澈的情形讓你多想了嗎?”
元澈抱着藥箱,茫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樓依依也不扭捏:“有點,我也知道人與人不同,去看看,沒抱多大希望,就當祭拜一下。”
柳家血案那樣慘,卻沒有一個人化成邪祟,與他們家自己修的清心功法也有關,無論修為高低,心性和清氣都不差,因此死後屍身連濁氣都沒多少。
元澈死後七日也沒變邪祟,但他硬生生散了功德,又回來了。
樓依依就忍不住想,萬一柳二、或者還有哪個柳家人也這麽幹呢?
他們死得那樣不明不白,會不會有人也在黃泉路上拼着一口勁,拼命想要回頭,想将兇手拖下地獄。
但是……樓依依也知道,柳二沒有元澈那樣的功德,柳家其他人恐怕也未必有,即便想散功德,也不是人人都辦得到的,否則世間早亂套了。
樓依依握着槍杆,指腹不輕不重擦過上面那片小小的柳葉,她說:“我本也想着常去祭拜,如今不過是去的次數再多一點。”
柳二或許都投胎去了,回不來了,但如果他真死腦筋掙紮着爬回來了……她不願意柳二像小醫仙那樣,傻等在原地,卻沒有人去看他。
畢竟邪祟誕生後,就被束縛在了他落地的地方,沒有縛印,他們就算想去別處也不成,只能等着人來。
樓依依深吸一口氣,擺擺手:“我去看一看就回家,回頭見。”
她背着槍杆往柳家方向走掉,顧江雪樓映臺還有元澈三人上了雲舟,朝薛家而去。
要收留邪祟,這事兒樓映臺還得跟家裏彙報,他捏着傳音玉牌與爺爺說話,顧江雪就在這邊給元澈挑了些近年來發生的事說。
元澈小心翼翼捧着茶杯,他許久沒摸過人間真正的熱茶了,只暖着手,舍不得喝,聽着顧江雪說的話,聽着聽着就睜大了眼。
“薛公子傷得那樣重!”
“啊?你們有孩子了!?”
元澈驚得差點将杯子抖出去,顧江雪失笑:“你別激動。”
“有孩子是好事呀,雖然你有點擔心那所謂的神跡,但幫了你不是嗎?”元澈替他倆高興,随後又失落,嘆息,“我到底沒能喝上你們的喜酒。”
顧江雪:“……”
他輕咳一聲:“我跟他還不是道侶,沒有辦合籍大典。”
元澈微微睜大眼,他看了看顧江雪,又看了看樓映臺,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問:“那、那我走之前,能喝到你倆的喜酒嗎?”
在他認知裏,就沒有這倆人不成婚的可能性。
顧江雪張了張嘴,想來伶牙俐齒的他對着這雙澄澈純真的眼,一時無言。
他想說得看什麽時候能把所有蹊跷的事解決完,也許不止一年,可元澈最多還有一年時間……
樓映臺突然出聲了。
“能。”
他如此篤定,顧江雪不由偏頭看向他。
樓映臺巍然不動,他已經與家裏說完了元澈的事,收齊傳音玉牌,在顧江雪看過來後,從桌案下伸掌,覆住了顧江雪搭在身側的手。
顧江雪纖長的睫羽和手同時輕顫。
他如今寒症被遏制,雖然還得喝一年的藥才能痊愈,但四肢的溫度已經稍有回暖,從寒冰似鐵變成了微涼,樓映臺碰上來,也能回應給他一點點溫度了。
顧江雪抿了抿唇,他沒有附和樓映臺的話,卻也沒有縮回自己的手。
元澈很高興:“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樓映臺在桌案下靜悄悄焐着顧江雪的手指,點了點頭。
“對了,關于江雪身上的魔氣,沒有人體內只有一半魔氣的先例,既然如此,我在想,能不能把魔氣看做病症,從體內驅逐出去?”
樓映臺手指頓時一緊,顧江雪察覺了,将手掌翻過來,反握住樓映臺的手,用指尖安撫似地輕輕撓了撓他掌心,在樓映臺一怔時,才緩緩搖了搖頭,說:“單純這麽比方不恰當。”
顧江雪道:“如今這一半的魔氣也是我的生機,剪不斷,尋常方法怕是行不通。”
元澈按了按自己心口,那裏沒有心跳,他存在世間,憑的是一身祟氣,如果祟氣散了,他也就不在了,顧江雪那一半的魔氣與之相同。
“你說得對,但一定還有辦法的,我想想,我想想……”
元澈每當沉進醫術裏,外界的紛紛擾擾就與他無關,相當可怕的集中力,顧江雪和樓映臺見他喃喃自語,很快開始寫寫畫畫,連顧江雪叫他都沒聽見。
顧江雪和樓映臺對視,把這個艙讓給元澈,他倆去了隔壁艙休息。
顧江雪捏着傳音玉牌,朝鲛人詢問小倒黴蛋的情況,知道孩子一切安好,遂放下心,他剛結束傳音,鼻尖就傳來一股酸苦的藥味。
顧江雪一扭頭,就見樓映臺從外面端了一碗烏黑的藥汁進來。
顧江雪被熏得往後一仰:“你什麽時候煎的!?”
樓映臺:“上雲舟就熬上了。”
這是元澈開的治寒症的方子,上面所需藥材恰好樓映臺的儲物器裏都有,既然如此,服藥就從今天開始。
早點痊愈,也能少受點罪。
顧江雪将藥碗接過來,鼻尖輕輕嗅了嗅,這真是他聞過最苦的藥味兒,直沖天靈蓋,讓他這個死要面子能強忍的人都有點退縮。
顧江雪半天下不去嘴。
樓映臺已經把蜜餞拿出來擺上了:“有蜜餞。”
有蜜餞也架不住這碗藥的恐怖啊。
長痛不如短痛,顧江雪憋着氣息咕咚咚把藥一口悶了,剛放下碗,樓映臺就把蜜餞塞進了過來。
顧江雪立刻張嘴咬:他急需蜜餞救命!
他咬得太急,而樓映臺收手太慢,這一下,顧江雪的唇瓣就含住了樓映臺的指尖。
兩個人動作同時一頓。
顧江雪啓唇,想往後退,但樓映臺卻追上來,手指在他唇上輕輕一按。
顧江雪立刻不敢動了。
樓映臺輕輕在他剛被藥液潤過的唇上摩挲,這會兒半點潔癖沒有,眼裏的光悄無聲息加深了。
“你覺得一年內辦不了喜酒?”
樓映臺的話聽起來語氣平平,但配合他的眼神,顧江雪讀出了另類的危險。
是能讓他心尖兒顫栗的危險。
龍類的目光太明顯了,光用眼神,就能把顧江雪逼得無路可逃。
顧江雪嘴裏含着糖,甜味已經完全把苦澀沖淡了,他心跳加速,甜得發緊。
……這樣不行。
顧江雪想,他先前還念叨着要讓樓映臺好看,怎麽能每次都被他壓制。
顧江雪眼珠轉了轉。
“喜酒欠着,”顧江雪含糊道,“喜糖可以先給你嘗一點。”
他說得含含糊糊又很輕,樓映臺沒聽清:“什——”
他眼前忽的一暗一明,一個帶着甜味和些許苦澀的吻飛速落在他唇瓣上,蜻蜓點水。
樓映臺愣住。
顧江雪趁他愣神,親完起身就跑,風中遙遙只傳來一句:“我還是去看看元澈!”
樓映臺抓人抓了個空,久久沒能回神。
顧江雪紅着耳根沖到隔壁艙室,元澈剛從沉浸的狀态裏出來,正在整理思緒,看到顧江雪通紅的臉吓了一跳:“怎麽了怎麽了,你發燒啦?”
顧江雪捂着嘴,連忙擺手。
“不是燒的,”他舌尖抵着糖,緋紅的面頰上含笑,“大概是因為太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