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the ninetieth-third day]
第093章 [the nieth-third day]
[the nieth-third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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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舒撇開了岑景捏着自己的手。
她淡淡垂眸:“我現在不想接吻。”
而岑景現在也沒有身份和資格強迫她, 他們這樣的關系,本身就是誰想要更多誰劣勢。
以前他想親就親,想讓她聽話就聽話。
但現在,什麽都得越清舒說了算。
她抱着團子起身, 沒有問他可不可以, 而是直接抱着團子去吃的早餐。
越清舒也不再糾結“他的事”, 她的确管不到這個層面上。
今天是在岑景家吃完早飯後才走的。
越清舒對走出去這條路不陌生,畢竟她自己一個人走過很多次, 今天本來也是打算散步出去。
就當是消食,順便就着這清晨幹淨的空氣醒醒腦子。
岑景不是第一次送她。
但這是第一次陪她散步慢慢走出去, 不僅是走出小區,而是跟她一起,從半山腰上走下去。
下山的路她徹徹底底地走過一次。
那次對她來說, 是逃離。
今天算什麽?
越清舒對着一趟難以定義。
其實難下定義的不是這段路,而是她和岑景之間的關系和感情。
她以為他會追問, 會像昨天那樣與她糾纏結果。
但他沒有。
岑景本身就是個冷靜自持的人,短暫的失控不會改變他為人處世的底色。
他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後把選擇權交到她的手上。
這一路都走得安靜,兩人一直沉默到出小區大門, 安保人員竟然沒換,還是之前那位。
他認出越清舒, 詫異又驚喜地同她打招呼。
“早上好,越女士!”
“好久沒見你回來了, 旅行結束了嗎?”
好像除了她本人,別人都把這裏當成了她原本就應該回的家。
越清舒微微颔首, 也跟他問了好。
下山那條路實在漫長又無趣,走了幾步路後, 身旁的人倏地開了口。
“你現在跟我沒有任何話可說嗎?”岑景問。
越清舒雖然話比不上鄧佩爾密,但也不算話少沉默不語的類型。
她以前也會跟他分享一些有趣的小事。
越清舒實在沒有想法,“有什麽好聊的?我們有代溝。”
岑景:“……”
越清舒繼續說:“三歲一個代溝,你大我八歲,近乎三個代溝,我們聊什麽能聊到一塊兒去?”
“你跟他就沒有,是嗎?”岑景語氣中藏着一絲鋒利。
“誰?”
“那個荷蘭人。”
越清舒不懂他為什麽經常提起荷蘭小哥,在船上他們倆的關系其實算不上特別密切。
偶爾有交流,離開的時候交換了禮物。
兩人的關系甚至沒有到暧昧的界限。
她的游記裏對這個男生的記錄也只是一些只言片語。
“我跟他的确沒有。”越清舒說。
岑景問得極快:“那你喜歡他?”
越清舒覺得這就有點不可理喻了:“他有那麽重要嗎?”
岑景的回答也簡潔明了:“重要。”
越清舒霎時不想再聊,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
她喜歡岑景的時候,也不至于看到一個跟他有接觸的女人就覺得他們倆有什麽。
越清舒不明白他這莫名的敵意,就算是吃醋也應該吃點上道的,這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人他也吃醋?
神經病。
只有岑景覺得有些煩。
他說話做事一向講證據講邏輯,但在這件事上分寸全無,因為他深知越清舒是個讨男人喜歡的女人。
就連不了解她性格的過路人,都會因為她的面容和身材産生下流的想法。
男人就是如此低劣肮髒。
岑景自認為是個很挑剔的人。
連他都不能從越清舒身上找到什麽瑕疵,越清舒的性格裏是有些固執己見的地方,但在岑景眼裏,那些都算不上缺點。
有棱有角才是人。
圓潤飽滿的只是寵物。
她太讨人喜歡了,別人接觸她、愛上她,也是輕而易舉,那些人或許比他更主動,也更懂得讨她歡心。
岑景知道自己不擅長愛人,也知道越清舒應當被熱烈地愛着,知道或許其他人會對她更好。
可他還是經常覺得有點煩躁。
特別是那天,他在阿根廷的港口等她下船,看到她被那人攙着,說又說笑地去逛商品大街。
岑景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嫉妒得讓人發狂的滋味。
最難受的不是醋意。
而是他甚至沒有可以吃醋的身份。
人都是自私的,是有占有欲的。
有些話就是說得好聽,什麽和平分開,各自自由。
自私的占有欲無限擴大以後。
岑景開始覺得什麽和平、自由、灑脫,都是狗屁,他只覺得煩,覺得呼吸裏噎着一口悶人的石頭。
如果不是還有幾分理智。
他早就對越清舒下狠手了,但他又怕吓到她,又怕傷害到她。
複雜的愛恨交織後,就只剩下那一句,希望她過得好。
但他絕對不祝福她跟別人幸福。
…
走到山腳,越清舒就不要他送了,她自己打了個車回家。
她在買了些當季水果和糕點,回家放好行李後,還沒收拾,越清舒就去隔壁敲了門。
阿婆操着一口滬城本地話過來,問着:“侬是撒寧?”
熟悉的滬城腔調,令人有幾分懷念。
現在還會說本地語的人很少。
特別是年輕人,基本都用普通話交流,越清舒幾乎都沒聽過岑景講滬話。
住在這樓裏的街坊鄰居都是好人,阿婆沒有戒心,雖然沒有馬上得到回答,但還是直接開了門。
門打開一個縫隙,阿婆擡眼望來的一瞬間,眼神又驚又喜,不同于她外孫的克制。
阿婆的喜愛總是那麽明晃晃地放在面前。
“哎喲,小越回來啦?”
越清舒看着阿婆,不知為何有些想掉眼淚,她當初走沒有告訴阿婆,這件事心間一直愧疚。
阿婆是很好的人。
但越清舒又一直不是很敢接觸得太深,畢竟她是岑景的外婆,是岑景的家人。
她太喜歡他的家人,對斬斷這段感情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人到了阿婆這個歲數,一年比一年蒼老得快,僅僅是兩年沒見,頭發都又花白了許多。
越清舒心中頓時五味陳雜。
而阿婆只是趕緊拉起越清舒的手,左顧右看,叫她進去坐,嘴裏也一直碎碎念叨着。
“瘦了!”
“曬黑了一些,但這樣也很漂亮,健康美嘞!”
阿婆有些激動,中間好幾次本地話和普通話切換失敗,繞來繞去又重新說了一遍。
還擔心越清舒嫌她這些話來回翻,跟她解釋。
越清舒溫柔地笑,接過阿婆遞來的茶水,說:“沒關系啦,還是怪我聽不太懂滬話。”
“下次叫阿景教教你。”阿婆說起岑景來,便又問她,“你跟阿景有過聯系嗎?”
越清舒覺得她問這些突然,但還是乖乖地誠實回答:“嗯,昨晚有一起吃過飯。”
“他有跟你說什麽嗎?”阿婆又繼續問。
說什麽?
他們之間說的話太多,甚至不止說了話,還上了床。
越清舒不确定阿婆心中所想,最後選擇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随後她的手被阿婆牽起來,握在手心。
阿婆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微微皺着眉,語重心長地緩緩開口——
“我就知道他小子會這樣,從小到大就是個悶葫蘆。”
“阿景是一個行動大于言語的人,他不太會說話,也不擅長表達情緒。”
他沒什麽情緒表達,這一點越清舒倒是知道。
岑景很少有情緒起伏。
就算有,也會很快恢複正常。
所以他們倆吵架不說隔夜了,基本上都不會隔小時,上一秒吵架,下一秒岑景就能做出解決的姿态。
他消化情緒的能力強,特別是負面的情緒。
“他呢,小時候在英國,被他爸媽管着,從小就教他藏這藏那兒的,他父母那輩也都是生意人,很多情緒都不方便展露。”
“好也是好的,畢竟那些風雲莫測的官商利益場,實在不适合太過于随意表露。”
阿婆說到這裏,又嘆了口氣:“但也有些不好。”
這口氣嘆得長,越清舒不難看出阿婆的無奈,阿婆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後擡手替她挽發。
“我催他談戀愛這事也是想着…他若是真有心,學學怎麽愛人也好。”
“沒想到卻成了他的負擔。”
“不喜歡,卻也要完成我這個老婆子給的任務。”
“小越,我是怕你誤會、誤解阿景,他不是一個多情且無情的孩子,這一點你不必擔心,也不必難過…”
越清舒的确因為這個有過難受的時候。
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去喜歡別人,怎麽會不難過?
但越清舒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繼續細想,她只是驚訝于阿婆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
阿婆的下一句話就打消了她的疑問。
“你之前喜歡他,我看得出。”
“小詩也跟我說過,讓我多教教阿景,讓他別疏于表達錯過、傷害了你。”
“但還是沒來得及啊…”
越清舒一時哽住,沒有話說,只是小聲喚道:“阿婆…都過去了。”
阿婆倒是沒有要說服誰的意思,年輕人的感情,她這個輩分的确實管不着。
但岑景那張嘴什麽都不說,她這個做外婆的也是擔心。
人生走到這個歲數就會明白。
到最後,怕的不是沒有結果,也不是壞的過程和經歷,人最怕的是錯過,是遺憾。
他們之間,至少不能留有太多遺憾吧?
阿婆撫了撫她的後背,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一透露,娓娓道來。
“現在是你過得去,他過不去,阿景這孩子實實在在跟我認過栽。”
“還告訴我、告訴他外公、告訴他父母——”
阿婆想了想岑景那句原話,決定轉述。
岑景那慣用的平靜語氣總讓人恍惚,會讓人感覺不到那麽強烈的愛。
但或許是因為今天這句話是從阿婆口中說出來的,連感情都更加充盈。
“他說。”
“我這輩子就只要越清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