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the eightieth-seventh day]
第087章 [the eightieth-seventh day]
[the eightieth-seventh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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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想過他?
越清舒覺得這其實也是一個悖論。
只是想起, 還是思念?
若只是想起,在過去的兩年裏,她當然會想起他,有關他的一切其實她都記得。
但思念不同。
思念讓人懷念過往的瞬間, 也想要跟對方見面。
越清舒站在原地思慮片刻, 她的回應冷淡, 但也算清晰:“很少。”
不是沒有。
但其實這樣的回答才是讓人最難受的。
若是直接說沒有,倒是有要掩飾和假裝絕情的嫌疑, 但越清舒承認有,只是很少。
她的感情像是被無數次注水、沖淡的檸檬水, 還有一點點餘味,但其實淡得跟白開水差不多,到最後, 一定會一切都蕩然無存。
岑景垂眸看着她,把手裏的煙扔進了垃圾桶。
兩人之間沉默良久。
“我們, 重新開始吧。”岑景忽然說。
越清舒有些意外,但好像也不算特別震驚,其實她能感覺到的,自己走之前, 岑景的确在這段感情裏付出了真心。
他是認真地想要跟她在一起。
一直到現在,也是這樣認為。
可這有什麽用呢?對越清舒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我沒有跟你開始的打算。”她說。
越清舒手裏拎着口袋覺得不舒服, 很想揣進口袋,卻又沒有衣兜。
最後還是岑景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由他“藏”起來。
早就應該說的話, 輪到今天才說,岑景畢竟是個聰明的成年人, 越清舒本以為這些話是不用說的。
她這個人不喜歡說難聽的話。
他明明知道,卻依舊把她攔了下來, 問了一遍又一遍。
越清舒突然想起兩年前的自己。
無情的人總會嘲笑深情的人,就像當年她明知道岑景不會喜歡自己,不會有所回應,她的這場暗戀注定沒有好的結果。
她還是如此義無反顧。
義無反顧地喜歡,義無反顧地靠近。
現在。
輪到她來做這個無情的人了。
原來被人糾纏是這樣的感覺,他們之間倒是說不上會讨厭對方,只是會在這種明晃晃的時候覺得——
可笑、幼稚、虛無。
還有,一點點的自傲的虛榮心。
被岑景這種人喜歡了啊,她也會想,那我可真有點本事。
越清舒說完這句,直勾勾地看着岑景,就像那時候他問她那樣。
越清舒的眼神裏充滿戲谑:“你真的愛上我了,是嗎?”
岑景垂眸看着她。
他反問:“難道你覺得我說的表白和對你的好都是假的?”
“不。”越清舒搖頭,“不是很明顯嗎?正是因為我在賭你的真心,所以我才對你不告而別。”
“我不糾纏這件事。”岑景說,“也不需要你跟我解釋離開的理由,我可以不在乎過往的兩年,只要——”
只要我們把故事重新譜寫。
但越清舒突然撇開頭,她輕笑,語氣裏多了幾分凜冽。
“你可以不在乎?”
“岑景,你憑什麽在乎,有什麽資格在乎?”
“難道我還要對你的原諒和不計較感恩戴德嗎?”
越清舒知道刺哪裏最疼。
因為她自己在同樣的地方被刺痛過。
她看着岑景高大卻又有幾分搖曳的身影,言語化作利劍,直接刺向他的心口。
“你用什麽身份說這種話?”
于公于私,他都沒有任何可以說這個話的身份。
在職場上,他是她的老板、導師,但越清舒每一步路都是合規的,她正常走流程,正常完成項目正常離職。
在生活上,他只不過是她那見不得人,需要藏起來的、沒有話語權的炮友。
岑景看着她尖銳鋒利的神情。
這場秋天的風讓人的嗓子發幹發澀。
他以為他們是各取所需,以為那是越清舒想要的一切。
現在想想。
當初的她,也是這樣一步步走下來的。
“越清舒,你對我可謂是拿得起放得下。”他這句話的意義不明朗,只是闡述,沒有譴責。
她比他灑脫。
岑景這個人,早早地學會了很多道理,比同齡人更加聰明、知趣,也比其他人更會運籌帷幄。
可在越清舒這個小他八歲的人面前。
一切都蕩然無存。
他沒有她那麽清醒。
越清舒不聽這茬,嗆聲道:“那是因為我徹徹底底地拿起來過,我們沒有可比性。”
拿得起、放得下。
這句話是對拿起來的人說的。
感情的重量不是嘴上随便說說就能掂量的,到底幾分重,又經歷了幾分痛,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但這句話也有些把岑景惹惱。
他的嗓間含着刺,“在你心中,我沒有拿起來過?”
越清舒還沒回答。
她被岑景摁住肩膀,掐住鎖骨,生疼。
“我沒有拿起來過,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賭我的真心,故意踐踏它,現在又說我沒有拿起來過?”
越清舒的眼睛也有些疼。
她的唇微微動了下:“不夠。”
她覺得不夠。
“好。”岑景被她氣笑了,“你覺得不夠!”
短短的幾句話,把他們複雜的過往和情緒全都炸了出來,就像是雷雨天氣之前堆疊的烏雲。
這一刻,在最劇烈的摩擦下。
巨響的悶雷和閃電一道而至。
“你當初要走,我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因為我知道你計劃好要離開我。”
“是。”
“我們倆開始得是有些不清不楚。”
“但後來呢?我後來對你的真心在你心中,還是一灘什麽都不是的爛泥!”
便利店門口的燈光非常亮,亮到越清舒可以輕易地看清岑景的每一個神情變化,他漆黑的眼瞳輕顫着。
一向冷靜又滿身驕傲的岑景在這時候卻紅了眼眶。
他看起來,被人一刀捅到了命脈。
岑景很少爆粗口。
上一次,還是聽鄧佩爾說的。
她說岑景把龐傑壓在地上暴揍,問他,你他媽是不是想死。
今天是越清舒第一次聽到岑景罵人。
“你走那天我在幹什麽?”
“我他媽在飛機上跟人确認了無數遍要給你求婚放的煙花!”
“我在期待跟你見面,期待回來抱你,期待你跟我說那個項目你做得有多好——”
“你呢?”
“你計劃好了一切,連我送你的項鏈都扔進魚池裏!”
“我算什麽,我就是個瘋子,我他媽跳進去撈你扔掉的項鏈!”
魚池的水太髒了。
岑景從來都不碰那個水池裏的水,他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不假思索奮不顧身地跳進去。
後來他發了一場不退的高燒。
岑景自己才意識到,原來他對她的愛已經到了如此不顧一切的地步。
他毫無意識地愛上了她。
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時間裏,越清舒改變了他三十多年來堅持的所有規則。
岑景也想過。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最清晰的那一次,他擔心、焦急到心口陣痛。
兩年前的岑景無法意識到那是愛。
他以為是自己的占有欲。
兩年後的他才意識到——
原來那個時候,他已經很愛她了。
“這兩年你什麽信息、什麽解釋、什麽話都沒有跟我說過,我這樣等了你兩年。”
“想你的時候不能說,也不能讓你回來,因為我沒有身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沒有身份和立場的,所以越清舒走的時候,岑景跟每個人都是這樣說的。
他說。
她想走,我給她自由。
他說,我沒有糾纏下去的必要,都是成年人,不要對結果和答案太癡迷。
但真的是這樣嗎?
他真的不想知道嗎?真的不想問嗎?真的不想留下她嗎?
這些沉重又令人發痛、發癢的苦澀情緒,等到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才再一次爆發。
岑景說到最後,竟然有些無力感。
“越清舒。”
“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麽過的嗎?”
越清舒站在他的風暴中心,她平靜地反問他。
“那我呢?”
“喜歡你的那幾年,我又得到了什麽?”
他說的那些痛。
不過都是她的來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