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the eleventh day]
第011章 [the eleventh day]
[the eleventh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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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聚集的海面。
巨浪翻湧之間。
她那艘在海裏四處飄散的小船撞上了一艘渡輪,在如此洶湧的海面之下,靠近只有兩個結果。
被接納或是被毀滅。
越清舒太清楚自己的結局,她不喜歡在沉悶的空間裏飄蕩的感覺。
她不想成為困在玻璃缸裏的鯨豚,不想成為——
那有了刻板行為還要被游客說成可愛的可憐生物。
要麽沖破這個牢籠,要麽死在裏面。
面前身形高挺的男人倏然一愣,他在明滅不斷的昏暗燈光下輕蔑地回眸。
岑景睨了一眼她的手。
正抓着他緊緊不放的那雙手。
小女孩的心思過于淺顯。
像是輕輕一個波浪打上來,就被卷在沙灘上漂亮但脆弱的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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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句話的暗示也有些過于明顯,被岑景輕易識破,他沒有應聲,也沒一臉嫌棄地馬上把她的手挪開。
而是這麽看着她。
冷淡的眼神中含着戲谑的笑,好像在看她能這樣牽到什麽時候。
他沒有厭惡她的接觸,但也不曾主動。
越清舒看着他懶散的态度,心口一陣刺痛感,些微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岑景的眼睛在說話,“那你要怎麽做呢,越清舒。”
他們的關系。
受限于“叔侄”的枷鎖,卻又沒有任何真正的倫理血緣關系。
岑景不是一個喜歡考慮別人的人。
即便是把對方架在火上烤,他也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至少,越清舒的存在不讓他覺得讨厭,他也做了自己能做的。
五年前拒絕她的時候,他就已經說得很清楚,至于後來的什麽,那是越清舒自己的事情。
酒吧舞臺的表演按時開啓,音樂鼓點敲下來,耳朵轟鳴。
在歌手開口之前,越清舒就着音樂的伴奏聲,聽到岑景說了句。
“不合适。”
“我現在有女朋友。”
越清舒松開手,但岑景站在原地沒走,他的臉被手機燈光照亮。
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了兩下,随後睨了一眼自己來的方向。
他微側身,淡淡回眸,通知她:“跟我出去。”
岑景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情緒,但壓迫感還是強到讓人無法拒絕。
越清舒垂眸,回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我出去一下,你們等等我哦。”她說,“想喝什麽就點,我請客。”
雲見和沈念溫一起點頭,示意她安心去解決自己的事情。
岑景。
她們曾經遠遠地看過一眼,還是因為去越清舒家裏找她一起去圖書館。
剛好碰到來她家裏跟周為談事情的岑景。
那會兒沈念溫還問呢,這人誰啊,這麽帥,越清舒淡淡地回答,說是小叔叔。
是她繼父的朋友。
剛開始誰都沒往越清舒喜歡他這個點子上想,直到高考結束那天,她們出去瘋玩。
喝完酒以後,幾個人蹲在路邊等車。
越清舒把腦袋埋在膝蓋間,小聲說:“喝醉酒能随便跟來接的人撒嬌麽?”
沈念溫和雲見推搡着她笑。
“幹嘛呀,你喜歡的人來接?”
“誰呀。”
那是個燥熱悸動的夏天,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路邊,有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
跟她們周遭穿着簡單T恤的熱烈、年輕氣盛的少年不同。
他穿着黑色的襯衫,袖口挽起一個角,露出了緊實流暢的小臂肌肉線條。
男人往她們那邊淡淡地睨了一眼。
他懶散地靠在車邊,修長的手指把玩着一款價值不菲的金屬質地打火機。
也不打擾,不問不靠近。
熟練又性感地夾着一只煙,薄薄的一層煙霧缭繞在他身側。
沈念溫當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跟旁邊的雲見說。
“看到沒,那簡直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王。”
雲見迷糊:“他又沒吃人,只是在抽煙而已啦。”
這是怎麽得出的結論?
十八歲的少女誰也說不上來原因,只記得岑景那天晚上站在那裏。
她們都覺得,那是個誰都惹不起的對象。
介于哥哥和叔叔之間的另外一種感覺,好像很近,但實際很遠。
他可以輕易踩死所有人。
或者說,在他的視線下,她們所有人的秘密、隐瞞、心機,全都會蕩然無存。
也包括越清舒的。
那天晚上岑景來接跟朋友玩得很瘋的越清舒,卻沒有主動叫她過去。
他只是把車停在那邊,看完了全程,最後等越清舒自己起身,乖乖走過去。
“岑小叔。”越清舒軟綿綿的叫他,“謝謝你來接我。”
沈念溫還記得。
岑景甚至不在乎她的朋友們長什麽樣,他的眼神沒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
毫不關心,她與誰來往,又有什麽樣的朋友。
因為這是跟他無關的事情。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過于明顯,至少越清舒是的,她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寡淡又平靜。
但唯獨看着岑景的時候。
仿佛倦鳥渴望歸巢、游魚渴望大海。
簡單直接,又熱烈。
連她們都一眼看破的事情,岑景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像不在乎其他事情一樣。
對她的喜歡,也不那麽在乎。
越清舒跟岑景出去以後,沈念溫吃了一口提子,側頭湊近雲見。
“好神奇啊,人原來真的會默默喜歡一個人那麽多年嗎?”
雲見愣了下,忽然說:“會吧。”
“有什麽好繼續喜歡的?都見不到,又沒在一起。”沈念溫不解。
她自己雖然也是喜歡了同一個人好多好多年,但至少,他們是青梅竹馬呀。
是每天都會見面,随時都會打交道的親密關系。
每天都看到同一個人在自己面前閃耀,那當然會喜歡啦。
可是見不到,又是如何喜歡下去的呢?
雲見等身後的歌手結束,才說:“因為一直沒能見到,沒能在一起,才有持續不斷的念想。”
“嗯?”沈念溫還是沒懂,“怎麽持續不斷?”
“沒有得到但想要得到的東西。”雲見微微偏頭,“就像一場曠日持久的低燒,會一直存在的。”
沈念溫稍微有些明白了,猛喝了一口酒。
沈念溫:“所以我們越越,是喜歡了這位小叔這麽多年,還是沒放下,因為一直想要得到?”
雲見點頭。
“我懂了。”沈念溫趕緊拿出手機,給越清舒發了兩條微信信息。
…
越清舒人還沒走出去。
這酒吧的通道彎彎繞繞,進出的人又多,他們逆着擁擠的人潮往外走。
她的手機震動不停,拿出來看。
消息是沈念溫發的。
-【如果實在放不下,就得到他!!給我拿下他!!我們越越超級無敵大美女,他這個三十歲的老逼登就偷着樂吧!】
-【對了,上面有桌男的一直在看你,賊露骨,臉上簡直寫着想睡,是看到岑景帶你走了眼神才老實的。】
越清舒忽然笑出聲。
如何描述這種感覺呢——
她知道自己在進行一件會被人诟病的事情,岑景是她的小叔叔,是她繼父的好友。
她十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可是她喜歡他。
喜歡了很多很多年,到現在也沒能放下。
這事落在世俗的人眼中,大概會覺得她荒唐,覺得她不可理喻。
為什麽要喜歡一個注定沒有結果的人呢?這個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人。
但她的大腦和心髒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岑景。
可是她的朋友,會無條件地支持她的瘋狂。
沈念溫的消息看完後,她剛切出來,就看到雲見的消息也彈了上來。
-【對一個東西最好的祛魅方式就是擁有。】
-【先擁有,再來談要不要丢掉。】
方寸的感動之間,越清舒手一抖,沒拿穩手機,被要擠着進來的人撞了一下胳膊。
啪嗒一聲。
她的手機掉在地上,順着有些弧度的坡度往下滾了滾。
她快步追上去,想要彎腰撿。
卻看到一雙熟悉的手率先拿起了她的手機,岑景的手不是細長型的。
指甲修剪得幹淨利落,中段指關節略粗一點,像是突然的停頓下來的攔截,給他的手增加了不少攻擊性。
岑景的手背上還有明顯的青筋蔓延。
單單一雙手,在越清舒看來,就性感得可怕。
兩人走了兩步,到空曠處。
岑景将她的手機扔給她,而後,手揣在風衣衣兜裏,越清舒這會兒才看清他的穿搭。
跟在公司的嚴肅規整不同,他今天穿得很是閑散,頭發都只是随意地梳了梳,被風撫動,看起來柔軟。
他一米九的個子穿長款風衣,也依舊不會被壓個子,肩膀寬闊,頭身比也好。
岑景是很适合穿這類型衣服的。
他垂眼看着她。
越清舒沒有好好穿外套,只是将那件針織衫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鎖骨和胸口大片肌膚裸露在外面,她擡手接手機的時候,外套差點從肩膀上滑下去。
這會兒肩膀也露了一截。
“成年人至少要拿得穩自己的手機。”岑景說她。
越清舒在檢查手機屏幕有沒有碰撞,低低地“哦”了一聲。
她沒有問岑景叫她出來幹什麽。
或許一開始他來找她,只是為了提醒她這裏不是個很好的地方。
……畢竟,剛才沈念溫也說了,有人在看她。
作為長輩,岑景确實有提醒的義務。
但現在不是一開始了,在她起身抓住他的手以後,就不一樣了。
岑景是個聰明人,自不會跟她彎彎繞繞。
兩人間沉默了片刻。
誰也不知道對方具體想了什麽,只是越清舒再一次擡頭看向他的時候。
她看到岑景一副意料之中、傲慢自負,嘴角噙着輕笑神情。
他的眉梢微動了一下。
“越清舒。”
“你,現在還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