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the fourth day]
第004章 [the fourth day]
[the fourth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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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上一個不會有結果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大概就是。
就連美夢都不曾做過,她過于清晰地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條。
在別的女孩在暗戀戲中都還在幻想那麽一絲可能性的時候,她仿佛已經捧着漂亮的花走向了懸崖。
即便如此,她還是将自己的心意告訴了岑景,那是她滿十八歲的清晨。
表白之前,她已經通過了斯坦福大學的申請,出國一事迫在眉睫。
越清舒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把這場暗戀也裝進去。
岑景一如前幾年,問她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她大膽地擡頭看過去。
越清舒的目光明亮且直接。
“岑景。”
“你能陪我一晚嗎?”
她說的陪一晚,是非常字面意思的一晚,那時她剛看完一部名為《愛在黎明破曉前》的浪漫愛情電影。
越清舒覺得,兩個人一起散步,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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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傍晚開始,在黎明破曉時結束。
于是那天也是同樣,越清舒一開始什麽都沒說,拉着岑景去吃了街邊小吃、随便進了一家店打電動。
放肆地笑着,幼稚地比較誰玩得更厲害,那是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時刻。
她也叫上他去選新衣服,問他哪條裙子更好看。
路上碰到有街頭表演,她都付了錢。
他們沿着河邊散步,一直走到盡頭的入海口去看日出,看到泥沙堆積的河水渾濁了沉寂的藍色大海。
太陽初升的那一刻,海風掠起她的發,吹得亂糟糟的,胡亂拍打着臉。
她狼狽卻又清醒地回頭。
“我喜歡你。”
岑景站在旁邊不言不語,點了支煙,煙霧很快就被吹散,卻永遠有種朦胧蒙在他們之間。
“抱歉。”
兩秒後,他善意地提醒她。
“你不應該這樣。”
不應該喜歡他,更不應該捅破這層窗戶紙。
越清舒淡淡地“嗯”了一聲,跟他說她要自己回去,不用送了,她讨要的生日禮物裏,不包含要送她回家那一項。
她懂得進退與适可而止。
岑景說,“這不是禮物,我應當送你。”
但越清舒搖了頭,拒絕。
“沒有應不應當的。”
“你答應好周叔照顧我這個小孩子。”
“但邁過十二點我就是成年人了,如果從這裏回家我都做不到,還怎麽自己一個人出國念書啊?”
最後越清舒自己坐了路線最遠、最繞的公交車,花了足足三個才到家。
她洗了個澡,一身輕松地将最後一樣東西塞進行李箱。
不久後,飛往美國的航班劃破天際,雲層被沖散後在天空中立下一道淡淡的航跡雲。
消散之後,一切蕩然無存。
…
回國那天,岑景只是把她送到家,安排了阿姨去給她收拾行李、做飯。
安排好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說是工作忙,就不一起吃飯了。
“我想,你也不是需要別人陪着一起吃飯的年紀了。”
越清舒淡然地點頭,看他這樣離開,只是無聲地笑笑,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的确,她已經習慣一個人吃飯。
孤獨并不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情,甚至時常令她覺得享受。
那天之後,兩人再也沒見過面,偶爾提起,是在家裏的飯桌上。
周叔經常聊岑景。
畢竟他們是多年的好友,也一直都保持着業務往來。
有時候聊到工作的部分,母親會輕輕拍一下越清舒的手背,叫她注意聽。
畢竟,若是周叔以後退休了,這麽大的公司,是要越清舒來接手和操盤的。
雖然越清舒的母親是二嫁過來的,但周為把越清舒視為己出,把她當成接班人培養。
等到真正該越清舒接手的時候,到時候往來最多的就是喜萊,也就是說,會跟岑景打交道最為密切。
周叔聊起岑景,十句裏挑不出半句壞話。
“這小子手段狠呢,不然這些年喜萊的發展也不會那麽快,他學習能力強,悟性好。”
不過偶爾也有點嘆息。
“就是有時候我都覺得他稍微有點不近人情,骨子裏有股傲慢勁兒。”
岑景的傲慢體現在方方面面。
但他這種傲慢也幫他做了很多篩選,優點是幫他排除了一些蠢人和沒用的東西。
他這種對某些人和事的蔑視,也讓其處事手段更為狠辣。
只是人一旦掉進傲慢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是自己給自己挖的萬丈深淵。
越清舒斂眸吃着飯,忽然含糊道:“他應當吃點虧。”
周叔的筷子停頓,看過來,先沒說話,倒是母親又輕拍了她一下,圓場。
“小舒,說什麽呢?周叔是讓你學習學習人家的優點,不是叫你在這兒找毛病的。”
但周叔緊接着哈哈笑了兩聲,給越清舒使了個眼色:“其實吧,我也挺好奇岑景這小子會在哪裏栽跟頭的。”
岑景有時候挺完美主義的。
越是這種人,越是讓人好奇。
沒過多久,她收到喜萊的面試邀請,畢竟是斯坦福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越清舒的簡歷很漂亮,HR收到的瞬間就感嘆,她的簡歷是這批次來的質量最高的。
倒也不單單是因為學歷,畢竟畢業就要進喜萊的市場營銷部,他們的要求本身就是高的。
越清舒的簡歷就是“清爽”、“漂亮”,一眼惹人注目。
外面經常有傳言——
每年那麽多高材生畢業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麽市場上那麽難招到高質量畢業生?
喜萊會回答,全在我們這兒。
喜萊給應屆生開的工資非常非常高,吊打同行接近四十個百分點。
社會上,工作體系跟學生體系完全是兩樣。
很多高材生只會理論,不會實踐,再高的學歷放到職場上都像一朵蒲公英。
看着開得好好的,但經不住一點風吹。
所以大部分公司都還是看工作經驗和過往的實績,在別的公司還在挑工作經驗的時候…
喜萊已經在高薪拿下優秀的應屆畢業生了,他們就願意進行這個應屆生的高風險投資。
當然,也有很多人覺得喜萊瘋了。
錢多得沒地方花了。
這個價格完全可以去外面挖個有經驗的、成熟的員工,而不是培養什麽都不确定的應屆胚胎。
——轉正了還他媽要漲工資!
——這個世界到底是誰在一畢業就進喜萊工作!
——這種好事什麽時候能輪到我!
…
周一,喜萊集團例行每周例會。
本周整個集團大廈都籠罩在一種陰郁、沉重的氣氛下,他們最大的競争對手。
“登亞”集團旗下的高端酒店系列,昨天臨時發布了個新活動。
說是只要發布前的三個月內預定、住過他們集團旗下酒店的,不管是低端、中端還是高端線。
都只需要提供住宿記錄,即可申請本月內新上的高端線酒店的免費體驗。
并且該活動,以後都可能會随機掉落福利。
他們的營銷當晚就爆炸了。
最搞笑的是,他們的官網預定剛好出現“BUG”,今晚臨時補單,時間還能算是在前三個月內下的單。
有人覺得自己發現了大漏洞,開始抱着薅羊毛的心态,連夜下單了登亞酒店最低端那條線的訂單。
但登亞鋪得最多的就是低端線,他們的比例基本是一百家低端線,一家高端線。
低端線本身一百五一晚的價格直接被炒作到三百上下,有人想着,換個高端線兩千塊一晚。
賺了。
咬咬牙,三百就三百,三百也定了!
當天就爆單了。
不僅還能給自家高端線當免費廣告,還把本來被喜萊秒殺的中低端線銷量給弄上去了。
而且這些人都是沖着薅羊毛來的,根本不在乎去不去住,只在乎能不能免費兌換。
登亞這波空手套白狼,BOSS坐在辦公室數錢。
喜萊營銷部也爆炸了,忙上忙下。
生怕大BOSS空降營銷部,把工資條砸在他們臉上,質問他們拿着業內最高的工資是不是來吃白飯的。
喜萊目前的營銷策略走的就是一個穩定路線,集團旗下不僅有酒店線,還有商場、住宅樓盤以及旅游度假等開發。
喜萊的酒店業務一直都是穩定增長的情況,這些年沒有收到什麽太大的沖擊,也沒遇到太大的危機。
前面據說登亞那邊來了個營銷狠人,大家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直到這次…
營銷部。
“龐氏騙局的含金量還在持續上升…”
“不是,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竟然這麽少嗎?”
“人都是很貪婪的啊,等他們反應過來,都已經上當了!”
這次市場營銷部的大危機,整個集團內部氣壓都低,據說今天大BOSS上班的時候,臉都是黑的。
當然,大家确實也忘了,他們家BOSS臉本來就黑,基本沒笑着進來過。
例會上,岑景自然也沒放過這事。
他只是掃過去一眼,看了眼CMO:“Vivian,我需要一份更完整的報告,以及你們的處理、應對措施。”
Vivian點頭。
“好的,岑總,一定辦好。”
雖然的确是個大事,但岑景也不愛在這些事情上給太多的注意力,營銷部操心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做。
做好了,他只需要看總結。
會議結束後,岑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等助理彙報其他的情況。
“快遞放在門口,記得消毒。”特助汪嘉瑞接了內線,再三提醒。
岑景有輕微的潔癖,別說拿進來了,他甚至無法容忍快遞不消毒就放到他辦公室附近的過道。
汪嘉瑞安排好這些細節,才進去跟岑景打報告。
不得不說他老板是個忍人,大心髒,這麽大的事情,外面的輿論都在為喜萊捏把汗了。
而岑景還也只是慢悠悠的,和往常一樣告訴他:“一杯燕麥dirty。”
“好的。”汪嘉瑞記下來,“現在開始彙報本周零散的安排可以嗎?”
“嗯。”
他一條條地往下讀,岑景都沒有任何異議,神态和動作與往常無異。
只是說到市場營銷部的時候,汪嘉瑞看到岑景的手指微動,簽文件的動作停頓。
汪嘉瑞自己一個走神,讀下一條的時候漏了詞。
他說,“岑總,這周市場營銷部有一場面試,招聘部門那邊特別備注了說,這次有個女生格外漂亮。”
岑景冷哼道:“漂亮是什麽需要特別備注的事情嗎?”
汪嘉瑞愣了下,想要解釋:“不是…”
不是格外漂亮,是簡歷格外漂亮…他讀的時候失誤了。
“漂亮?在工作能力和學歷面前一文不值。”岑景用冰冷的語氣嘲諷,“如果是因為漂亮,現在就把她的簡歷踢了。”
汪嘉瑞欲哭無淚,又解釋:“抱歉boss,我漏詞了,是說她簡歷漂亮。”
岑景:“……”
岑景:“拿過來。”
汪嘉瑞往前邁步,從中間抽出那份簡歷報告,彎腰遞過去。
那張紙遞過來之前,岑景的餘光模糊掃到一眼,這人的簡歷排版——
啧。
好像照片格外顯眼。
難怪汪嘉瑞漏詞,看來是故意把照片放得很惹人注目。
他輕蔑地勾起唇嘲諷。
單薄的紙張飄忽地落在他的辦公桌上。
她的照片的确很顯眼,岑景甚至不需要看她的文字資料,只是用目光掃過去。
他看着那張素淨卻又漂亮的臉蛋。
她的名字就出現在了腦海中。
——越清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