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贈劍逐空 推開房門,裏面已是空無一人……
第69章 贈劍逐空 推開房門,裏面已是空無一人……
過了一會兒,容欺提及今日之事,略過那兩人議論的由頭,只說自己看兩個江湖人不爽,起了争執後,然後遇到一個古怪之人。
他說道:“此人內功深厚,但身法差了些,應當是不常與人打架的。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們名門正派裏還真有那麽多愛管閑事的人。”
顧雲行也有些意外:“青山鎮地界的高手大多都離開了。此人既然幫你教訓了人,又付了賠攤子的錢,應當是個正人君子。”
容欺暗暗翻了個白眼:“是,青山鎮遍地是君子,唯我一個小人……唔。”
顧雲行收回投喂杏脯的手:“從鄰鎮特地買回來的,聽說是當地一絕,味道如何?”
容欺嚼了兩下:“還行。”
——那就是喜歡了。
顧雲行便将裝着杏脯的小布袋盡數放到了容欺跟前。
片刻後,幾根修長的手指就探進去,夾着一片晶瑩剔透的杏脯出來。
顧雲行笑笑,又為容欺倒了杯清茶。
“不過……容公子竟也有讓旁人為之伸張正義的時候。”顧雲行調侃道,“說吧,那兩人怎麽招惹你了?”
“本座看不順眼罷了。”容欺對此不屑一顧,卻不願意多談:“什麽伸張正義,分明就是多管閑事。要是沒有他橫插一腳,那兩人早就死了!”
顧雲行逐漸意識到問題:“你跟人動手了?”
容欺臉色一僵,道:“那兩人花拳繡腿的,我就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腳。”
顧雲行不說話了。
容欺瞄了他一眼,起初不想理,可顧雲行便就這麽看着他,非要等他給一個交代似的。他撇了撇嘴,受不了地道:“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我怎麽就不能動手了!”
顧雲行站起身,收走了桌上的杏脯:“随我回屋。”
容欺知曉他是想查驗傷口,當即拒絕道:“我餓了,先吃晚飯。”
顧雲行深吸一口氣:“容欺。”
容欺不樂意了:“天極門門主好大的威風,連飯都不讓人吃?”
顧雲行:“受傷了?”
容欺冷笑:“怎麽可能?我身上一道新傷都沒有!”
顧雲行:“那就是舊傷開裂了?”
容欺見鬼似的看着他。
顧雲行:“怪不得。”連衣服都知道換了,估計是流血滲出來了。
容欺索性也不裝了,只覺得他小題大做:“就只是一處小傷。”
顧雲行:“回屋讓我看看。”
容欺皺了起眉頭,一副話在嘴邊的表情。
“晚飯我讓丁绮做了你愛吃的,一并送上去。”顧雲行先一步開口,嘆了口氣道,“容欺,別讓我擔心。”
容欺:“……”
容欺沉默了一會兒,瞪着顧雲行,怒氣沖沖地上了樓。
顧雲行叫來丁绮囑咐了幾句,便也随之跟上去。
“看到了吧,只是一道小傷,顧門主可安心了?”容欺指了指肩頭,他甚至自己都包紮好了,半點看不出開裂過的痕跡。
顧雲行耐着性子,重新給他上了藥。
容欺任由他在自己肩上忙活,完了還諷道:“這種傷口,去了藥堂是會被薛玉恥笑半個月的。”
顧雲行不為所動,替他把衣服穿好。
容欺嘴上頗為不屑,但動作極為配合。他知道顧雲行不希望他受傷,但若讓他再選一次,他依然會出手教訓那兩個不講人話的混賬。
“顧雲行,你怎麽不理人?”容欺不滿道,見他還是一副死樣子,頓時也有了火氣,怒道,“我本來就是打打殺殺的魔頭,你難道現在才開始看不慣嗎?還是說你後悔了?”
顧雲行眼皮跳了跳:“後悔,誰後悔?我就離開一日,你就又受了傷!”
容欺震驚地看他一眼,冷笑道:“本座自己的身體與你何幹!”
“怎麽沒關系?”顧雲行氣極反笑,“你身上每處傷口都是我親自抹的藥,半夜生怕你疼了癢了不舒服了,連着幾夜都不敢合眼。就這樣,才好不容易養回了些,轉頭你又出去與人打架,打得傷口都裂開了!”
“顧雲行!”容欺一下站起身,“本座寧願受傷,也絕不受氣!”
顧雲行無奈:“好哇,我說幾句實話,你就成了受氣?”
容欺:“沒說你!那兩個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本座就是要揍他們!”
顧雲行:“氣性這般大?說你什麽了?”
容欺怒道:“說你與我不清不楚,整日厮混!”
顧雲行目光微閃,心想總算是弄明白了。他看着兀自氣呼呼的魔頭,笑了笑:“這就值得生氣了?”
容欺瞪向他:“你都淪為那群人的談資了,還笑!”
顧雲行:“那有什麽?你我本就不算清白,日後他們總要習慣的。”
容欺張了張嘴,一臉語塞地看着他,眼神變得複雜。
顧雲行:“還是說,同顧某整日厮混,讓容公子覺得有失顏面了?”
容欺黑着臉,咬牙切齒:“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雲行一把将人攬了過來,見他還是一副生着悶氣的模樣,不由心中跟着一軟:“天底下那麽多人,你我就算我三頭六臂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何必為這些事動怒?”
容欺:“說得好聽。方才是誰先不理人?”
顧雲行:“……那是兩碼事。”
容欺冷笑:“有話不說,非逼我生氣,你和那兩個出言不遜的人有何區別?”
顧雲行正色道:“那還是有區別的。”
容欺嗤之以鼻。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丁绮的聲音傳來。
“門主,容公子,飯菜備好了。”
容欺拂袖從顧雲行懷中站起,冷若寒霜地開了門,打開食盒看了眼:“給他留個青菜就行了,其餘的我要帶去大堂吃。”
說完,他就大搖大擺出了房間,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顧雲行:“……”
丁绮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從食盒間取出一碗白米飯,又端出一盤炒青菜,目含憐憫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為顧雲行帶上了房門。
“……”
顧雲行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又看了看一清二白的菜色,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凄涼來。
他到底還是沒有獨享這盤炒青菜,很快就調整了心情,高高興興端着飯菜尋人去了。
容欺察覺他跟來,冷哼了一聲,見人坐下來了,不搭理也不驅趕。
沒過多久,顧雲行替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容欺沒什麽表情,又過了一會兒,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顧雲行勾了勾嘴角——這是肯搭理自己了。
翌日清晨,兩人自睡夢中悠悠醒來。
容欺迷迷糊糊間,發現顧雲行正埋頭在他肩膀上不知忙活些什麽。
他推了推這顆腦袋:“幹什麽?”
顧雲行嘆了口氣:“一晚上過去,算是長好了。”
容欺此刻困得很,翻身就用被子蒙住了頭,打算再眯一會兒。
顧雲行也不叫醒他,抱着人躺了會兒,便起床去了外面。
誰料他剛一下樓,就看到一名武林盟弟子行色匆匆地沖進了客棧。
“所以,你是打算現在就出發,去平興城幫方斂找妹妹?”容欺斜倚着床頭,打了個哈欠。
顧雲行面有憂色:“平興城距此兩百裏,少則七日,多則半月,應該就能解決了。”
容欺對于方若瑤只身闖禍的本事深有體會,前腳追至東海遭逢海難,後腳失去蹤跡疑似遭人俘獲。
“需不需要幫忙?”
顧雲行沉吟了許久:“你傷勢未愈,不宜快馬疾行。如今平興城諸事未明,我先前往去探探路。”
早在顧雲行昨日離開的時候,容欺就猜過方斂那邊可能出了問題,只是沒想到棘手到需要向顧雲行求助,他皺起眉頭道:“不會耽誤霁州問心臺之事吧?”
顧雲行:“放心,問心臺之事,我昨日便替你催過他了。此番動身,也是為了讓束懷沒有後顧之憂。”
容欺:“那你去吧。”
顧雲行遲疑道:“就沒有半分不舍嗎?”
容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少則七日,多則半月,半月很長嗎?”
——半月,不長。
顧雲行默默嘆了口氣,也不奢求臨別在即,這位離火宮前右使就能學會說些甜言蜜語來。他解開腰間所挂長劍,當着容欺的面拔出了劍刃。
“此劍名為逐空,是我年少游歷江湖時所執之劍。劍身輕盈,鋒芒銳利。”顧雲行遞過劍柄,“最适合你不過。”
容欺愣了愣:“你要把它借我用?”
“不是借。”顧雲行示意:“拿着,它現在是你的了。”
容欺眨眨眼,垂眸看了看逐空劍,接過劍柄。
顧雲行笑了:“你長劍遺失,去翠微山莊求劍還需要時日,就先湊活用用。”
出自天極門武庫,又是門主曾經的佩劍,逐空劍哪裏算是“湊活”。容欺轉動劍身,聽着細微铮鳴聲,贊嘆道:“是把好劍。”
顧雲行見他喜歡,便也高興。
容欺忽然想到什麽:“這幾日見你一直用的是它,你把它送給我,那自己呢?”
顧雲行:“瀚海訣講求以勢為劍,用什麽劍都是一樣的。”見容欺有些不相信,他又道,“你可聽說過我母親的佩劍?”
容欺:“滄元劍?”
顧雲行點點頭:“起初滄元劍确有此劍,後來我母親将它放歸于武庫之中。此後所執之劍都看她心情,反正,無論她手中是何劍,哪怕是一柄木劍,亦是滄元劍。”
容欺對此境界頗為神往:“難道先前你在船上與我對決之時所用之劍,也叫逐空?”
顧雲行搖搖頭:“我到不了母親的地步。還是覺得,劍有其名,用什麽劍就該叫什麽名。總不能讓它無名無姓地跟着我。”
容欺一聽有道理:“倒也是。”他看了看手中的逐空劍,“不過劍之于我,只是器物。好用就行。”
他執劍對準了顧雲行,挑起了對面之人的下巴,道:“我等你七日,七日後不歸,我就去平興城找你。”
顧雲行将劍推開,整個人欺身上前,低聲道:“別在床上玩劍。”
容欺:“……”
顧雲行走了,走之前給容欺留下了一柄逐空,一袋杏脯,還有丁绮丁易兩姐弟。
容欺的傷勢逐漸好轉,卻也沒了出去閑逛的興致,整日待在客棧之中,養傷的同時,也在調養內息,精進內力。
丁绮十分會照顧人,衣食住行,無一不精細,無一不周到。自他上次随口提了句不喜素雅後,每日送來的衣物皆變成了深色,但還是過于華貴誇張,穿上不似江湖人。
好在容欺不打算出門,整日在房間裏閉關調息,也不去管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有時他也好奇,顧雲行身上那些樸素的衣服究竟是怎麽繞開丁绮穿上身的。
——直到他發現丁易的好用之處。
丁易就住在隔壁,他性格跳脫單純,與姐姐截然相反。
容欺只三言兩語,就唬得這少年人與自己切起了磋,贏了之後還唬得人願賭服輸,對自己惟命是從。莫說是買衣服,就連自己的零花錢都願雙手奉上給他。
這些丁绮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最近病人乖覺,弟弟乖順,給顧雲行彙報的信件裏,還寫着“一切順遂、安然無虞”的字眼。
直到顧雲行離開的第八日,丁绮備好了飯菜,敲響房門,房中卻無應答之聲。
她略略遲疑,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推開房門,裏面已是空無一人。
丁绮深吸一口氣,徑直沖去了隔壁,就發現自家蠢弟弟正抱着劍呼呼大睡,絲毫沒察覺出異常來。
丁易自然是醒不來的。
他根本打不過容欺,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攔,就被容欺點了昏睡穴;他也沒有容欺心眼子多,不知不覺間就幫人籌備好了行禮和盤纏,為此掏空了自己本就所剩無幾的荷包——甚至因為看護不力,被姐姐提前砍掉了下個月的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