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海中牢獄(4) 這一次,他沒有再站起……
第44章 海中牢獄(4) 這一次,他沒有再站起……
“殺死這些高手的只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影門弟子,但他功法奇特,能夠吸取他人內力為己所用。到後面發現時已經太晚了。衆人合而圍剿都沒能成功将他殺死,這位影門弟子甚至沖破了地下二三層,來到了方家弟子所在的一層。”
容欺說着又嗆咳了幾聲,只覺得嗓子口有些發癢,使力擡手抓撓了一下脖子,脖間白皙的皮膚上立馬泛起幾道明顯的抓痕。
容欺:“顧雲行,你說,這位影門弟子是不是就是外面的怪人?”
顧雲行按住了他脖間的手:“也許吧。”
容欺:“那……”
顧雲行伸指抵在容欺唇上:“雖說中毒不深,但也要小心,少說話。”
容欺不滿地撇過頭,還是不死心地問出了口:“那方元磬呢,難道連他都拿這個怪人沒辦法?”
顧雲行對此并不樂觀:“他是這牢獄之主,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島上只餘一個怪人出沒,那麽他極有可能也在這場變故中喪命了。”
容欺皺眉,既然死了,那便有屍骨,可是屍骨呢?
顧雲行擡起手,忽然撫上他的眉骨:“先前就發現了,右使似乎很愛皺眉。”
容欺側頭躲開,心想正心煩着,這人怎麽突然岔開話題了。他當即不滿道:“別動手動腳。”
顧雲行趁人發火前正色道:“方元磬應當是練功出了岔子。當年我母親三招完勝方元磬,一眼就識破他功法有缺,還勸他早些閉關調養,尋找完善之法。”
容欺心道:這麽看來,《天元冊》果真練不得。
顧雲行:“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他對這場變故也有心無力。”
容欺開口欲言,喉間卻泛起痛癢,接連咳了幾聲後,用刺鱗在地上劃下八個字:既是仇敵,何必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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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元磬打造海中牢獄,為的不就是坐看仇人相鬥嗎?影門弟子此舉豈不是正中下懷?
顧雲行一怔,失笑道:“是啊,何必去救?”
方元磬如何想,外人已無法得知。
如今這牢獄之中,除他們外,已無半個活人。唯餘一本《罪名錄》,算是魔頭們對這世間最後的交代了。
容欺忽然想到什麽,攥緊了顧雲行的袖子,強撐起身體,迅速刻劃出一行字。
太虛廖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
顧雲行略一思索,道:“這是……古書《太始天元冊》中的文字,講的是萬物化生之道,傳言方元磬便是從這本古書中悟得氣的運行之法,因此他便将所悟功法以《天元冊》命名。”
容欺感覺嗓子好受一些,輕聲道:“我從未讀過古書,以前常聽我師父念叨過這幾句。”原本不曾聯想起來,誰料中毒迷失心神後反而忽然憶起。
顧雲行沉思片刻,道:“這一切,也許還要等我們找到方元磬,才可能勘破吧。”
容欺一愣。
顧雲行:“方才我答應了你去尋《天元冊》,自然不會食言。”
容欺眼睛一亮:“真的?”
話未盡,卻發現自己竟然失聲了,急忙張嘴想要再開口。
顧雲行伸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那怪人亦是寡言少語,你再繼續開口,就不怕自己也變成半個啞巴了?”
容欺當然不想,郁郁地閉上了嘴。
顧雲行又給他喂了些水,溪水潤喉,倒是舒緩許多。
“好些了嗎?”
容欺點點頭。
顧雲行見他口不能言還時時回應自己的模樣,莫名覺出幾分乖順,道:“容右使,你常說自己要做惡人。可偏總在我面前陷自身于毫無還擊之力的境地,是真不怕顧某對你做什麽嗎?”
容欺愣了愣,臉一黑,就想擡手推開他。
顧雲行都沒有去擋,容欺的手就半道落了回去。
容欺:“……”
顧雲行搖了搖頭:“你看,也幸虧遇見的是顧某。”
容欺瞪着他,冷不防被顧雲行一把捏住了下巴。
“脾氣還不小,說幾句就要咬舌頭?”
容欺自然不願放任自己這般被作弄,看向顧雲行的目光似有怒火在燒。
顧雲行無奈:“又不是迷藥,可以靠痛覺維持清醒。你這麽做只會白白受罪。”
容欺張嘴罵不出聲,恨恨別過頭,不肯去看他。
顧雲行見狀,伸手把他的腦袋擺正回來:“我既不傷害你,也不折辱你,還好心替你運功逼毒,你倒反而生起氣來了。”
容欺:“……”
顧雲行俯身将人打橫抱起,道:“現下,顧某還得馬不停蹄地帶着你去尋《天元冊》的線索。”
此話一出,容欺頓時沒有任何意見了。
地道曲折彎繞,但亦有規律可循,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地下第三層。這一層沒有太多通道,放眼望去竟似一處巨大的天然溶洞,數不清的石柱支撐着這一方空間,最中心是一個深坑。
容欺扭頭看去,就看到深坑之中堆着累累白骨。
曾經聲震江湖之輩,須臾十年便成枯骨,不免讓人唏噓。
顧雲行:“也許數年過後,你我也成了江湖中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聞。”他低頭注視着容欺,“這裏應當是斂屍的地方,沒有留下什麽其它的線索。”
容欺望着地底的深坑,眼底流露出幾分迷茫,倘若他在這島上不幸身死,不也是這累累白骨中的一員嗎?可即便活着,也還是免不了繼續疲于奔命。
走吧。
他用口型示意顧雲行離開。
顧雲行也不欲多留,剛轉過身,就發現身後不遠處,有一道人影正在緩慢地接近。
他滿頭亂發,面上濃密的胡須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身上的衣物破舊不堪,布滿了泥土碎屑和斑駁的深色紅痕。
他的身上還淌着血,肩膀呈現出一個異樣的姿勢,整個人如同一塊破敗的朽木,正腳步沉重地朝他們走來。
——是怪人。
容欺看着他,心中戒備到了極點。
而那雙渾濁的眼珠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容欺。怪人越走越快,由走路變為奔跑,他咧開一個古怪的笑容,朝着他們飛撲過來。
顧雲行腳步一旋,抱着容欺側身往旁邊躲避。
怪人嘴裏發出“嗚嗚”的喊聲,晃動着身體跌入了深坑。
容欺探出頭看去,發現對方的周身各處都是先前那一戰中所受的暗器傷口,祼露在外的皮膚已呈現出怪異的紫色。
接連受了他這麽多淬毒的暗器,又生生接了顧雲行的全力一掌,還從數丈高的地方摔落,此刻,這具血肉之軀終于是到了瀕臨崩潰之際了。
怪人重重跌落在白骨堆中,笑容卻越來越大,眼底盛滿了詭異的興奮。
“萬物資……資始,五運……終天!”
容欺一下睜大了眼睛,啞着嗓子問:“你怎麽知道《天元冊》?你究竟是誰!”
渾濁的眼珠轉動半圈,他擡起手,盯着掌心看了片刻,下一刻,鋪天蓋地的殺意化作強勁的掌風朝着上方拍去。
顧雲行迅速帶着人向後疾退,眼底多出幾分不可思議:“這是方元磬的功法!”
容欺攥着他的衣服,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他不是。”顧雲行立馬道,“我曾目睹方元磬與我母親決鬥的畫面,不會是他。”
怪人胡亂運掌拍去,強勁的內力在岩壁上留下道道裂痕。霎時間,地底震顫起來,無數碎石落下,砸入深坑。
怪人口吐鮮血,嘴裏反複念着什麽,他的內力仿佛源源不盡,身體卻如風中殘燭。
容欺還想去細聽,顧雲行卻毫不拖延,迅速朝着來時的方向跑去。在踏上前往二層的長階時,容欺越過顧雲行的肩膀,遠遠看到那怪人忽而仰頭大笑,重又跌回了白骨坑。
這一次,他沒有再站起。
頂部的山石轟然墜落,将這處深坑變成了真正的埋骨之地。
通道間搖晃不止。随着最底層的塌陷,整座牢獄仿佛出現一道缺口,接連開始坍塌起來。不久前的地動餘勢此刻也像是有了突破口,使得通道石壁間的裂痕陡然增大。不多時,各處都響起了轟隆巨響。
顧雲行緊緊抱着容欺,身形如電,穿梭于亂石之間。
容欺已恢複了些力氣,他出聲提醒顧雲行:“石壁結構亂了,小心暗器。”
話音剛落,前方青磚之上便冒出密密麻麻的鐵釘,兩側石壁間亦有鐵箭射出。
容欺試着抓握了一下雙手,道:“我已經恢複了三成力,把我放下來。”
顧雲行放下容欺,卻只是換了個姿勢,将人攬在身側,空出一只手揮掌拂開鐵箭。他足尖輕點,踩着低處飛馳的鐵箭,越過了布滿鐵釘的磚面。
冷不防又一支鐵箭自身側襲來,容欺目光一凜,伸手截住,指尖微動,調轉了箭頭一下打落掉另一支鐵箭。
“容右使,好身手。”顧雲行百忙之中誇贊道。
容欺:“……小心!”
前方青磚忽然翻轉,容欺忙将刺鱗紮入石壁,穩住兩人身形。
他惡狠狠道:“你能不能專心些!”
顧雲行:“……”
奔襲間,地牢震顫得越來越厲害,通道內的機關也變得不成章法,等到兩人好不容易來到通往上一層的長階時,才發現前路已被巨石擋住了。
顧雲行擡頭望着上方,發現頭頂石壁已遍布裂痕,便聚掌拍去,開出一個口子。
顧雲行:“你先上去。”
容欺毫不猶豫道:“行。”
顧雲行便将容欺送了上去。爬上去後,容欺趴到洞口處,朝下伸出手:“快!”
顧雲行笑了笑,縱身而起,拽住對方的手向上爬去。
下一刻,強烈的震顫瞬間襲來,洞口處頓時崩裂了一大塊,連帶着顧雲行的身體也一下子墜落。容欺連忙穩住身形,死死拽住了顧雲行的手。
“顧雲行,你抓緊我!”容欺焦急地朝顧雲行喊道。他趴伏的地面也已出現了裂痕,身周砸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塊,偏偏他力氣尚未恢複全,只能維持着不讓顧雲行掉下去。
顧雲行懸空着身體,周圍除了容欺抓着自己的手之外,已無處可借力。
他稍一使力,容欺便往外掉出一些,片刻後,顧雲行停下了動作。
“容欺,這世上不只有《天元冊》,也不該只有一條能走的路。若我……”
“閉嘴!”容欺生氣地打斷他,“快抓緊啊,你的輕功呢?想想辦法!”
他只覺手骨處仿佛寸寸斷裂,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顧雲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卸下了力道:“這地牢肯定也不止這一條路,我去別處找出口,晚點與你彙合。”
“顧雲行!”容欺目眦欲裂,眼底滿是怒火,立馬騰出另一只手去抓。瞬間,他身形不穩,半個身體一下滑了出來。
正當他快要支撐不住時,忽覺腳踝被人捉住,下一刻,一股巨力将他拖拽了回去。
方斂面色複雜地越過他,抓住了顧雲行的手。
等到顧雲行也順利上來後,方斂沉聲道:“地牢要塌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