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海中牢獄(2) 自古留名之人都是贏家……
第42章 海中牢獄(2) 自古留名之人都是贏家……
《天元冊》還未見到影子,某個魔頭已默認是自己的了。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引起了顧雲行的好奇,再次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告訴你也無妨。”容欺攥着顧雲行的衣角,并肩行走于昏暗的長階,道:“我對《天元冊》上的心法沒什麽興趣。只是鄒玉川以此為試煉,要我們決出離火宮下任宮主之位。”
想到出海時自己躊躇滿志,再聯想之後屢屢遭難的際遇,容欺頗有些郁悶道:“若非時運不濟,我何苦在這裏受磋磨!”
顧雲行失笑道:“與顧某流落在此,倒讓右使受委屈了。”
容欺冷哼一聲道:“所以,你該明白《天元冊》于我意味着什麽了吧?”
“原來右使不遠千裏,是為了做上離火宮之主。”顧雲行恍然道:“可據我所知,鄒宮主正值不惑之年,如何會早早就退位讓賢呢?”
容欺:“這便不用去多想了。倘若一切順利,我便可将許厭和沈棄之流踩在腳下。”
顧雲行沉默了許久。早在之前和容欺的對話中,他就知曉鄒玉川的三個徒弟彼此不睦。可鄒玉川心機深沉,行事狠絕,短短數載就使離火宮躍居魔門之首,這樣一個人,真的會輕易讓渡權力嗎?
他沉聲道:“一旦坐上宮主之位,你便再也無回頭之路了。”
“我不需要回頭。”容欺笑了笑,“顧雲行,你不會忘了吧?我本就是惡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也不打算洗幹淨。”
沉默間,兩人走下了長階。
容欺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不滿地嘟哝道:“這鬼地方真是到處不見光亮。”
顧雲行寬慰他:“既是牢獄,應該有能照明的東西。”
借着身後入口處的一點微光,顧雲行環視一圈,在前方的石壁處發現了燭臺和火折子。
燭火燃起,昏黃的亮光映照出幽深的通道,腳下青磚平鋪,兩側是冰冷的石壁,空氣中彌漫着潮濕和陰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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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行拆下燭臺,遞給了容欺,自己邊走邊用火折子點亮沿路的其它燭臺。關閉了不知多少年月的通道逐漸蘇醒,一點點地在兩人面前鋪展開來。
顧雲行摸着石壁上的花紋:“傳聞當年敗在方元磬手裏的魔首不計其數,如今卻沒多少人記得了。”
容欺:“成王敗寇,自古留名之人都是贏家。”
通道口亦有石門,嚴絲合縫地閉着。容欺找尋了一會兒,很快發現端倪,對準一處輕輕按下,石門旁慢慢現出一個方格,露出了鎖孔。
容欺試着用匕首去摳劃鎖扣,可惜失敗了。他擡手對顧雲行攤開手心:“把針給我。”
他的銀環刺骨針盡數在與怪人的對決裏用完了,如今只剩下顧雲行手裏的那枚“繡花針”。
顧雲行便遞給了他。
容欺拿起細針刺入鎖孔,細細撥弄了許久,直到一聲極輕的“嗒”聲響起,他勾起一個笑容:“開了。”
顧雲行感嘆:“沒想到右使還有這樣一手開鎖的本事。”
容欺将針還給他:“這有什麽,本座天賦異禀。”
顧雲行:“……”
容欺以掌抵石門,運掌一推——厚重的石門打開,露出了門後的森森白骨。
它們仿佛生前都堵在門口,門一開,便悉數倒卧在地。一眼望去,滿地的屍骨。
容欺辨認起殘留的衣物,皺眉:“不是關押在內的犯人。”
屍首所穿衣物大多相似,更像是看守牢獄的方家弟子。可門外之鎖分明将他們也關在了裏面。
顧雲行:“裏面可能有機關。”
兩人避開白骨,朝裏走去。一踏上前方的青磚,通道裏似乎沉寂了一瞬,而後沉悶的滾輪轉動聲自四周響起,剎那間,內部的燭臺相繼亮起,将幽暗的地牢照亮。
牆面地板上留着不知名的深褐色痕跡,兩側牆壁間還有幾處小門。
容欺推開幾道虛掩的小門,裏面只擺放着一些生活用具,并無特別之處。他又用刺鱗打開唯一一間緊閉的房間,就看到床上盤坐着一具屍骨。他身上的衣物破敗不堪,腦袋微微垂落,與門口處相疊的白骨相比,倒顯出幾分從容來。
容欺走上前,發現屍骨手中攥着一個書筒,便伸手取過。
“罪、罪名錄?”映着燭光,他依稀辨認出三個大字。
兩人在房間之中尋了一處桌椅坐下。
書筒裏的書冊保存尚還完好,紙張雖已經泛黃,上面的字跡仍很清楚,一行行記錄着“何年何月何人所行何事”。兩人粗略掃了一眼,就立馬反應過來——這竟是一本收押犯人的名錄!
曾經使江湖人望而生畏的名字一個個躍入眼中,寥寥幾筆,仿佛都浸透了屍山血海。但容欺不理解:“像這樣的惡人,方元磬為何不把他們一劍殺了,反而特意造這麽一座牢籠養着?”
這話從一個“惡人”口中說出來頗有些奇怪,顧雲行多看了容欺幾眼。
“我曾聽束懷提過,當年方家滿門遭難,唯有他父親僥幸逃脫。為惡之首以方家為獵場,挑唆方家上下反目搏殺,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月。此後,方元磬便隐姓埋名,自創《天元冊》心法,武功大成之後才重入江湖,逐一找上昔日仇人。”
容欺嘆為觀止,他對這“為惡之首”頗感興趣:“哪位前輩,如此缺德?”
顧雲行:“離火宮前任宮主,鄒聞。”
容欺皺眉:“可我聽說,他在方元磬聲名鵲起前就被他的義子,也就是我師父,早早弄死了。”
顧雲行:“沒錯。”
好不容易習得神功,眼看複仇之計将成,卻發現真正的元兇早已身死,怎不令人發狂?
“看來這海中牢獄就是他為仇人打造的新獵場。”容欺感慨了片刻,嗤笑道:“江湖中人視方元磬為懲奸除惡的正義大俠,要是他們知道他不過是在報私仇,又會作何感想?”
他忽然想到什麽:“不過他也真是認死理,都到離火宮前了,怎麽不把我師父這個新任宮主也一并收了?”
顧雲行一時無言。師兄弟間争鬥不休,師父算計徒弟,徒弟嫌棄師父,魔宮中人的師門關系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行,”容欺自我否決道,“那時我還未入門。看來還是得感謝方元磬留他一命将來救我。”
顧雲行:“……”
容欺把《罪名錄》擺在顧雲行面前:“那你說,外面的怪人是他們中的哪一個?”
顧雲行:“怪人輕功卓絕,內功強勁,并非泛泛之輩。若說上面誰以輕功見長……追風逐電齊雁歌、還有這采花賊出身的雷謙……”顧雲行一連指了五六個名字,“但他們雖武藝高強,內功卻不至于如此蠻橫強勁。”
容欺于是貼心地又翻了一頁。
顧雲行:“毒娘子莫笙?”
容欺好奇:“怎麽了?”
顧雲行:“方家在此之前算是書香門第,方家人亦有風骨,不至于厮殺至那般難看的場面。如果有毒娘子的手筆……那就說得通了。”
容欺對這位毒娘子亦有耳聞。
她遭心愛之人厭棄,在他與旁人成婚的當日,以毒藥催其心志,驅使他屠了在場所有賓客。
容欺:“怪人神智不清,不會也是因為她吧?”
顧雲行:“還無法下定論,她也許有提升內勁的……”他的聲音驀地停了,沉默片刻後伸指點在了《罪名錄》最末的一行。
容欺湊過去一看——未寫年月,未有事跡,只有一個熟悉的名字。
“方元磬?”
方元磬的名字竟出現在他自己的《罪名錄》上。
這是容欺萬萬沒想到的。
他觀上面的字跡,與其他人并無不同。那也就是說,寫這本《罪名錄》的人,最終加上了方元磬的名字。
為什麽?
兩人的目光齊齊投向床上的屍骨。然而森森白骨已無法自證身份,唯餘一卷書冊,只留下未明的信息。
地牢深處便是方元磬為魔門中人打造的獵場。
兩人在通道間走了許久,經過數個岔口,又由岔口進入數個形狀不一的房間。他們走了不知有多久,可眼前的通道卻仿佛沒有盡頭。
容欺逐漸失去耐心:“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不像是地牢,反而更像是一個地底迷宮。
顧雲行:“我們一直在繞圈。”他的視線落在岔口旁的水波紋記號上,那是不久前剛刻上的。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原位。
容欺:“不僅如此,這裏實在太平靜了,不覺得可疑嗎?”
顧雲行不解地看向他。
容欺:“江湖之中的機關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死機關。便是依據來犯可能入侵的路線,提前布設好陷阱。”
顧雲行并不精通此道,聞言道:“另一種呢?”
容欺:“自然是活機關了。此類機關術高絕精妙,可與整座建築渾然一體,平時仿佛不存在,可一旦情況有變,主人開啓機關,那可就變得有趣起來了。”
顧雲行頗為配合地問:“依容右使高見,此地屬于哪一種呢?”
容欺睨了他一眼:“我們一下長階,便有機拓滾輪的聲音,而後燭臺亮起,那便意味着……這座牢獄活了。”
顧雲行:“可我們一路走來,什麽機關都沒遇到,更沒看見其他人的屍骨。”
是呀,這也是容欺覺得奇怪的地方。
容欺看着前方岔口,選了沒有水紋記號的一側。
“不管是什麽機關,只要存在便會留下痕跡。”他伸出手指,拂過斑駁的牆面,用指腹感受着上面的紋理。而後閉上眼睛,側耳靜聽通道內的風聲變化。
顧雲行不遠不近地跟着他。
片刻後,容欺停了下來。他輕扣牆面,又貼耳去細聽,指腹一寸寸拂過山壁。
“顧雲行,找到了!”
容欺激動地看向他,手指一用力,腳下青磚立時翻起,轉眼間就将上方的人吞沒。
顧雲行心髒頓時漏跳了一拍,等他趕過去時,青磚已恢複如初,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