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刺骨銀針 江湖誰人不知刺骨針法的威名……
第10章 刺骨銀針 江湖誰人不知刺骨針法的威名……
這一病,病了整整三天。
容欺時而好轉,時而昏沉,最嚴重的一次還說起了胡話。就這麽反反複複了三天,病情終于穩定下來。到了後面,就連顧雲行說話時也帶上了鼻音,好在并不嚴重。
容欺消瘦了許多。他原本就瘦削,如今又掉了一層肉,神情也一直恹恹的,早沒了第一天張牙舞爪與人死磕的氣勢。有時遇上不順心的,也只能冷嘲幾句,但這些對顧雲行來說完全是不痛不癢。
“我沒胃口。”病後的人食欲大減,尤其是在食物幾乎一成不變的情況下。所以生病第四天的容右使再次拒絕了遞過來的烤兔,有氣無力道:“你就只會抓兔子嗎?”連着幾頓都是兔肉,他簡直懷疑顧雲行掏遍了島上所有的兔子窩。
顧雲行嘆了口氣,從衣袖裏掏出幾枚幹癟的果子,遞給他:“試試這個?”
容欺擡眼瞄了瞄,随即失望地扭過頭。
——這果子也吃過好幾回了,酸澀幹硬,看着更沒胃口。
顧雲行見狀,又重新扯了一條兔腿遞到跟前,道:“我加了鹽,味道應當和先前的不一樣。”
容欺掀了掀眼皮,沒有多嘴問鹽是怎麽來的。這三日,他充分認識到顧雲行的可怕之處,這人似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搗鼓出一些東西來。問多了也只會襯得自己更加一無是處。
不過,他還有一個疑問:“顧雲行,你一向這麽好脾氣嗎?”自己都這般挑剔了,他竟然也不發怒?
顧雲行笑了笑:“顧某算不上好脾氣,只是對待病人,還是能多上幾分耐心。”
容欺看向他——是了,連着過了幾天米蟲日子,被顧雲行照顧得久了,他差點忘記眼前這人是個二話不說擰斷手腕的狠人。雖然不知道顧雲行腦子抽了什麽風,對他改用起了懷柔之策,但難保接下來這人又會翻臉無情……自己還是收斂些為妙。
顧雲行:“罷了,右使既無胃口,那便……”
“等等!”容欺打斷道:“我忽然有點餓了。”
顧雲行看了他一眼,貼心地遞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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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欺撐起身,接過兔肉,勉為其難地咬了一口。
兔肉入口,一股濃郁的香味在味蕾綻開,兔肉的清香與鹹香的滋味融合在一處,竟成了這荒島中難得一見的美味。
容欺眼底微微發亮,看向顧雲行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可思議。
顧雲行笑着問:“可還入口?”
容欺難得沒有嗆聲:“不錯。”
“對了,還有一事。”顧雲行等他吃完,忽然對着他笑了笑。
容欺眼皮一跳,警惕起來:“幹嘛?”
顧雲行取出了樣東西。
容欺定睛一看,立即認出了那是什麽——正是他藏匿暗器的布袋。
!!!
怎麽會在顧雲行手裏?
他迅速回想了一遍,驚覺自己在暴雨當夜被顧雲行剝了個幹淨,第二天醒來,身上的裏衣還是顧雲行替他穿上的……必定是那個時候!他真是病糊塗了,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差點忘了!
顧雲行:“這些小玩意兒挺好用的。我取走了一枚銀針,容右使不介意吧?”
容欺盯着他的笑臉沉默了許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問自取,是、為、賊。”
顧雲行便貼心地将暗器布袋還到他手裏,道:“那便物歸原主。”
容欺攥緊了失而複得的暗器袋,臉色十分難看。很快,他當着顧雲行的面檢查起來。布袋裏放着幾樣他慣用的暗器,像什麽淬毒的飛镖、袖箭,還有鋼指環,都好好的放在原位;袋內的暗層中,兩瓶解藥也都還在。
正如顧雲行所說,僅僅只是少了一枚被洗去毒性的銀針罷了。
——但被動過的痕跡很明顯。
容欺又細細檢查了一遍,暗器都對得上,那就是……他急忙打開藥瓶,數了數,頓時臉一黑:這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竟然昧下了兩粒解藥!
“再吃點?”顧雲行半點沒有事情敗露的尴尬之色,将剩下的兔肉整串遞到跟前。
容欺面無表情地收好布袋,心道:這是要明搶。
——此刻開口質問,倒顯得他自讨沒趣了!
魔宮右使一把取過兔肉,氣惱之下,嚼出幾分兇狠的氣勢,想到這撒了鹽巴的烤兔竟是用他兩粒珍貴的解藥所換,他就感到痛心疾首:要是他能打過顧雲行該多好!
顧雲行若無其事地從自己的另一邊袖口中摸出了那枚無毒的銀針。
容欺幽幽道:“這是銀環刺骨針,配以內勁,可以打穿人骨。”
顧雲行點點頭:“出海前,顧某特地打聽過,容右使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可惜輕易不常用。”
容欺瞥了他一眼:“那些廢物,一柄長劍就能對付。”言下之意,只有遇到強敵,他才會偷襲出手。
顧雲行:“這樣看來,顧某有幸讨教過右使的暗器,是不是意味着在容右使心中,顧某還算不錯?”
容欺扯了扯嘴角,餘光看到顧雲行的動作,奇怪道:“你在做什麽?”
顧雲行正在與那枚銀針周旋。他一手撚着銀針尖端,另一只手撚住末端朝內使力,看架勢,似乎……似乎是在掰折?
容欺眼神複雜,一時猜不出他意欲何為。
顧雲行沒有回答,他仍在繼續手上的動作,神情頗為專注,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銀針末尾被他掰折出了一個小圈。再然後,就看到天極門顧大門主掀開外袍,找到裏衣上面的一個缺口,扯出了一根長長的細線……開始對準小圈穿針引線?
容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好半天才問出聲:“你在用本座的針……幹什麽?”
顧雲行比劃了一下細線的長度,覺得足夠用了,便用力從衣服上扯斷。然後道:“我将兔子皮毛處理過了,拼接起來興許能做條毯子。”
容欺:“……”
顧雲行将針線插到沙土上,認真道:“後面還要勞煩右使卧床養病時,費心縫一縫。”說完,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搬來了大小六塊兔皮,同針線一起,放在了容欺觸手可及的地方——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容欺憤怒道:“本座可不會這種活!”這個顧雲行,憑什麽給他指派任務?再說了,他的銀環刺骨針可不是什麽繡花針!
顧雲行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取出兩塊兔皮,比對了一下,拿起針線胡亂戳了幾下,勉強起了個頭,猶豫道:“大概就是這樣吧。”
容欺:“……”
容欺沉默了。
顧雲行也沉默了。
兩人低頭齊齊看向雜亂無章的線頭,又不約而同地擡起頭,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與無措。
——他們都不會針線活。
但是兔皮毯子的誘惑實在很大。
容欺不得不認真審視起顧雲行的針腳,半晌後,煞有其事道:“不錯,顧門主挺有天分。”
顧雲行咳聲道:“慚愧,顧某不善使針。若論針法,江湖誰人不知右使大人刺骨針法的威名。”
容欺扯了扯嘴角:“萬事開頭難,天極門通曉萬事,區區女工不在話下。”
顧雲行誠懇道:“容右使聰明過人,指法精妙,将此事交由右使,顧某毫不擔心。”
兩人再次對視良久。
容欺咬牙:“……別看我,本座不會!”
第二天,容欺披散着頭發,盤腿坐在海邊的一塊岩石旁,表情嚴肅而專注。他的指間捏着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銀環刺骨針,目光緊盯着兩塊粗糙的兔皮。突然,寒光微閃,這刺骨針便狠狠紮進了兔皮之中!
對于縫補兔毛毯子一事,容欺萬分不情願。
可病中的身體十分虛弱,走上幾步就氣喘籲籲,是以這幾日他只能靠着顧雲行這個瘸子外出覓食。那家夥雖然腿腳不利索,但對付幾只野兔子不成問題。
于是,這糟心事便落到了他頭上。
用顧雲行的話來說,他只需動動手,試着把兩塊兔皮拼接在一起就行,累了還能随時停下休息。
容欺對此嗤之以鼻,奈何眼下有求于人,他便努力忍了。
只是——
平日裏能夠心随意動的銀針,此刻卻仿佛生了鏽般,不聽使喚。
顧雲行處理過的兔子皮毛其實并不怎麽松軟順滑,反而冷硬粗糙,而他的刺骨針十分細小,戳進去頗為費力。
這本來就是殺人利器。銀環刺骨針入體,既能破骨穿肉而出,亦能留在血肉之中,讓人日日受痛,寝食難安。後者常被他用來作懲戒叛徒之法,因為手段陰毒殘忍,常讓人聞之色變。
眼下,它又有了一項新的用途。
等到容右使将自個兒的大拇指、食指各戳了幾個小洞後,六張兔子皮毛終于合為一體。雖然連接處有三四個小洞……但容欺發誓,倘若從顧雲行嘴裏聽出半句嘲諷,他一定要當着他的面将這鬼東西給撕了!
顧雲行回來後,不僅沒有嘲諷,反而萬分誠摯地誇獎了一番。
容欺越聽越不對勁,道:“你就算将它誇出一朵花來,也別指望會有下一次。”
顧雲行:“……”
容欺摩挲着兩指上的針孔,愈發覺得自己這場病生得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