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江獨家發表 但腿好像……還挺長的
第36章 晉江獨家發表 但腿好像……還挺長的。……
越野車的外表粗狂而帥氣, 內飾是簡單的米白色。
握着方向盤的男人換掉了宋京墨記憶裏裏的襯衫長褲,而是一身軍綠色的工裝服,裏面套了個件黑色的工裝背心, 鼻梁上架着之前宋京墨偷偷從家裏揣出來的茶色太陽鏡。
——這樣洋氣又花裏胡哨的裝飾品, 本來是宋京墨的。
副駕駛上放着平板,黑乎乎的影子觸手盤踞在旁邊,影子尖尖懸空在屏幕鍵盤上。
秋千上的影子小人仰着腦袋, 靜靜看向謝璋。
窗外是與天相連的海, 宋京墨透過謝璋, 看到了記憶深處的那個表情寂寞的青年,也看到了七年前拎着小提琴離家出走的自己。
“大三的時候,我拒絕了導師百般勸我讀研的好意,執意畢業,加入了一位學長的游戲工作室。”
謝璋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摩挲,車窗外的風越過車窗邊緣,劃過他的臉頰。
“那一年我的确學到不少,只要肯努力, 收入也能遠高出其他剛入行的同事。”
“但是……”
謝璋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
宋京墨卻很明白。
那些收入,在謝氏倒塌留下的龐大債務前,渺小得幾乎不值一提。
他也同樣沒有問謝璋為什麽會孤身一人出現在千裏之外的雲省。
越是清醒克制的人, 瘋狂起來越是壓抑着的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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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墨只是好奇, 那個時候的謝璋為什麽會選擇這裏。
所以他問了。
謝璋眨眨眼,臉上的表情居然有幾分……不好意思。
宋京墨更好奇了, 觸手尖尖探過去,輕輕戳着謝璋的臉頰,又卷着揪揪謝璋的耳朵尖。
正在開車的謝璋含糊說了句“随便買的機票”,沒有再用眼角的餘光看宋影子, 一副不被任何外物影響的專心模樣。
黑乎乎的影子小人翹着腿,像是車挂一樣挂在後視鏡上晃啊晃的,記仇的哼哼聲徘徊在謝璋的耳邊。
謝璋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我偶然看到說彩雲的帖子。”
嗯?
什麽?
宋京墨險些從影子秋千上栽下來,索性掉了個頭,兩條腿勾着秋千,整個小人倒着看向謝璋。
一個黑乎乎的問號坨坨砸上了謝璋的腿面。
謝璋輕咳一聲。
雲省的彩雲的确很有名,但是吧,除卻漂亮和好看這種比較泯然衆景點的宣傳,最出名的一點是——
如果有緣看到彩雲,并且對着彩雲許願的話,願望就有可能會被實現。
這樣的說法,帶着五分的迷信,四分的浪漫,還有一分的潇灑與虔誠。
實在不像是會和謝璋這樣性格搭邊的東西。
謝璋沒敢看宋京墨。
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而是……他其實是知道的,在宋京墨眼裏,謝璋是一個強大成熟可以放心依靠的愛人,而謝璋也樂于做這樣的存在。
但這樣小孩子天真的想法,顯然有些破壞他的形象。
越野車行駛在筆直的公路上,謝璋開着車,輕聲敘說着小時候母親曾經給他講的種種睡前故事,說着那些童年時流轉在小謝璋夢裏的,光怪陸離的浪漫。
挂在秋千上的影子小人就這樣聽着一個又一個的小故事,從裏面拼湊出一個或許有着嬰兒肥臉頰,眼睛亮亮地看向母親的小團子謝璋。
宋京墨聽着耳邊謝璋的聲音,看着窗外掠過的景色,突然想起七年前。
正在這時,在挑着說了幾個還記憶清晰的小故事後,謝璋忽然問:“你呢?”
原本看向車窗外的宋京墨轉過身子。
謝璋低聲,問出這些年一直沒有問過宋京墨的問題。
“七年前,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個時候……你應該不在國內才對。”
影子秋千從越野車的後車鏡上一點點滑下來,宋京墨将自己甩進副駕駛被安全帶勒住的抱枕上,黑乎乎的三頭身小人在上面彈了好幾下。
是啊,七年前的宋京墨,本來不應該在國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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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墨提着小提琴從機場走出來,手上甚至連行李箱都沒有。
一直以來都帶着笑意的臉上,此時眉眼不再彎起,嘴角也向下拉平,倒是透出幾分嬌養長大小少爺的不好惹。
手機不停震動着,來自大洋彼岸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湧進宋京墨的手機。
【宋,麥克的家境不好,天賦也沒有你好,他真的非常需要這次機會】
【宋,你的父母和兄長可以為你開很多次個人演奏會,以後你還會有更多進入維也納演奏大廳的機會……】
宋京墨低頭看了眼最上面的最新消息,沒再往下翻。
茶色的太陽鏡遮擋了大半青年的臉龐,膚色白皙,從側面隐約能看到垂下的長睫毛。
宋京墨直接将手機關機,擡着手機往上怼了怼眼鏡,順手将手機卡抽出來,折成兩半,連帶着手機一起丢進了垃圾桶。
宋京墨走出機場大廳。
提着小提琴琴盒的青年站在馬路邊,擡頭看向天空,看向遠方。
雲省的太陽很暖,是金色的。
很像維也納演奏大廳的燈光。
宋京墨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剛坐進去就看到了司機車上的收款二維碼。
坐在後車座的小少爺抱着琴盒,表情僵硬了一下,默默挺直後脊背,有種想下車回去垃圾桶裏翻一翻,把手機扒拉出來的沖動。
在外面太久了,忘記國內早已經完全普及移動支付,刷卡在這裏才算是異端。
至少他不可能讓出租車司機拿出POS機。
司機的口音有些重,宋京墨沒太聽清楚,随意應了兩聲,手偷偷拉開琴盒,在裏面摸啊摸。
好在國外是紙幣交易,而宋京墨喜歡中餐,琴盒裏還有上次吃飯找零的錢。
宋京墨松了口氣。
司機問了幾聲,後座的客人都只是自顧自地低着頭,從後視鏡看過去,像是在把皺皺巴巴的紙幣一張一張展開在腿面上,用力捋捋平。
動作十分認真。
但車這麽停着也不是事兒啊,回頭被貼了咋整。
司機于是又提高聲音問了句:“小夥子,去哪兒啊?”
宋京墨這次終于聽懂了。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想了想,低聲道:“您随便開吧,找個安靜的住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宋京墨當然沒有目的地。
他甚至沒有計劃,沒有方向。
只是一瞬間的沖動迫使他來到這裏,像是想要得到什麽慰藉,又或是想要逃避某種失落。
頓了頓,宋京墨又改變了主意。
“師傅,麻煩往……開吧。”
“喲,那可有點偏了,要開好一陣子呢,而且往那邊走也沒什麽景區了,景色是好看,但地方也荒些,附近都沒什麽住的地方。”
“沒事。”宋京墨的手搭在膝蓋上,纖細修長的手指交錯在一起,有些清瘦的手腕骨骼微微凸起,“就去那邊。”
“五百塊夠嗎?”
“要不了那麽多!剛巧我家就在那不遠,我送了小夥子你啊,就回家吃飯了。”
“……好。”
宋京墨笑了下,只是笑容有些勉強。
出租車行駛上馬路。
宋京墨一只手搭在身邊的琴盒邊緣,另一只手擡起,支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
喧嚣的景點和擁擠的人群被遠遠抛在後面,漸漸的,就連風聲都純粹起來,偶爾能看到幾只海鷗點在海面上,飛得有些形單影只。
剛才發消息來的,是宋京墨信任的導師。
而那個叫麥克的,是宋京墨親近的師弟。
每一個在維也納學音樂的演奏者,最初的夢想大概都是登上維也納音樂協會金色大廳,在那裏,才是真正踏上金色夢想的起步。
宋京墨的天賦很高,用從小到大教導他的老師們的話來說,他的這雙手生來就是為了按弦的。
維也納愛樂樂團的名額,對學音樂的人而言含金量太高,份量也太高。
可導師卻用推薦信擠掉了原本屬于宋京墨的名額,推薦了麥克前往樂團。
宋京墨在意的不是這個。
而是……
導師做這件事的原因,不是他認為麥克的音樂或是天賦比宋京墨要高,也不是麥克的演奏風格比起宋京墨更适合樂團,而是——麥克的家境不好,比起條條大路通羅馬的宋京墨,麥克更需要這個名額。
宋京墨不明白。
也想不明白。
他并不埋怨自己的出身,家境和疼愛自己的家人,正相反,他能有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都是因為這些愛他并且他也愛着的存在。
麥克的家境不好,一起學習的這幾年,宋京墨從來沒有看不起對方,亦或者疏遠對方。
正相反,宋京墨甚至會拉着有些腼腆的麥克一起去到維也納的大街上街演,只要有合适的打工機會,宋京墨也會介紹給麥克。
所以麥克能過得好,宋京墨也很高興。
如果麥克和導師先和宋京墨來說這件事,宋京墨不覺得自己會拒絕。
就像是導師說的,他可以有很多其他的機會,這次的機會雖然難得,并且他也很向往,但并非無可替代。
宋京墨不能接受的是這種,明明是能力高低的競争,卻由這種與能力天賦完全無關的因素來決定成敗。
并且是以,等一切塵埃落定,事後告知的形式。
宋京墨搭在琴盒上的手緊了緊,用力時骨節微微泛着白。
幾秒後,他緩緩長出一口氣。
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放松下來。
他閉上眼,在出租車行駛的微微晃悠感中,放任自己陷入并不安穩的沉睡。
……
宋京墨被司機叫醒時,看了眼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領着小提琴下了車,宋京墨盯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盤山路看了一陣,邁開了腿。
等到宋京墨爬上山頂時,轉頭看,遙遠的天際線已經擦出了橙紅色,一點點朝着他在的地方蔓延過來。
風景很美,宋京墨卻嗅到了一種窒息感。
提着一口氣莽到這裏,宋京墨有點不敢想等會兒要怎麽摸着黑下山,或者一個人在山上怎麽過夜。
他甚至沒帶手機。
但……來都來了。
宋京墨拎着琴盒的手指緊了緊,咬着牙穩住呼吸,朝着自己記憶中的地方慢慢挪過去。
沒走兩步,繞過一棵遮擋視線的大樹,到達目的地的宋京墨提着的那口氣還沒松下來,擡眼就看到一個穿着深色套頭兜帽衫,坐在樹下面,一點聲音都沒有的背影。
濃重的陰影籠罩在那人的臉上,身上,兩條腿隐沒在樹叢裏,看起來很是詭異。
但腿好像……還挺長的。
年輕的小少爺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大腦裏瞬間飛過不少靈異精怪的小說設定,但最終定格在懸疑類型上。
宋京墨遲疑着挪過去,直到兩人間的距離只有一臂遠時,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想到從前刷到過的登山者發現各種屍體的新聞,宋京墨心裏一沉,完了。
撿到真·屍體了!
怎麽偏偏讓他給碰上了!
他連報個警的手機都沒有!
要不……再、再确定一下?
萬一還、還有救呢?
宋京墨咽了咽口水,大着膽子,伸出手,手指微微顫抖着伸向那人的鼻間。
毫無預兆的,他的手腕被冷不丁握住。
宋京墨上一秒:“o-o”
宋京墨下一秒:“OoO!”
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