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撫 他在影子小人的小肚子上輕輕落下……
第23章 安撫 他在影子小人的小肚子上輕輕落下……
陪着謝璋看醫生的過程十分順利。
順利到讓宋京墨心裏直打鼓,尤其是聽到心理醫生一路順着謝璋的話往下說,說着說着還真确診了,整個影子差點暴起卷着醫生瘋狂搖幾下。
謝璋卻十分平靜地詢問醫生,他這種情況是否可以用藥。
喬醫生擡眸看向謝璋,眼神帶着細微的評估意味。
謝璋和他對視。
過了一陣,這位看上去親和力很強的醫生笑了下,鼠标在診所系統上點了幾下,溫聲道:“出門右轉藥房取藥。”
宋京墨:“?”
當謝璋道謝要離開時,醫生又說了句:“謝先生,如果不是情緒波動太大,并不需要服藥。”
礙于旁邊的外人太多,宋京墨沒敢伸出自己的影子觸手,只是一個勁兒悄悄拽謝璋的褲腿。
在看到謝璋真的拿藥離開時,拽的力氣更大。
謝璋的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手将褲子從影子觸手裏悄悄拽回來。
宋京墨繼續拽。
謝璋努力拯救自己的褲子。
如果有人注意現在謝璋的影子,一定能注意到原本應該邊界清晰的黑乎乎,像是有生命似地,急得已經快要炸毛。
……
Advertisement
咨詢室裏,喬醫生點開謝璋的病歷記錄,沉思判斷了很久,點開了謝璋填寫的緊急聯系人。
這位謝先生在來他這裏長期咨詢已經有五年多,之前雖然确診了病情,但情況并不算太嚴重。
因為這位謝先生性格太過執着,治療過程屢屢受挫,但這些年,他每一次都按時複診,情緒一直呈現出一個可控的狀态。
然而從今天的問診看,這位謝先生的情況……已經因為一些意外的發生,而産生了一些變化。
不是莫須有的精神分裂症,而是謝先生原本确診的情緒障礙。
精神疾病的治療全程都是一對一完全私密的問診。
但謝先生卻在兩年前提出并且書面進行了授權。
——如果在定期複診中,喬醫生判斷他的病情産生了惡化狀态,需要身邊人知情,可以越過他聯系緊急聯系人。
緊急聯系人的那一欄填寫了兩個人。
愛人的那一欄,寫下宋京墨三個字的字跡冷硬中透出幾分柔和。
喬醫生先是撥通了宋京墨的號碼,幾次聯系都在漫長的無人接聽後自動挂斷。
聯想謝先生的病情極具惡化和之前本該如期到來卻缺席的複診,喬醫生忽然有了一些預感。
在又嘗試幾次無果後,喬醫生撥通了另一個标注為朋友的號碼。
一道年輕卻沉穩的聲音傳來:【你好,我是徐逸。】
***
另一邊,回到別墅的一人一影都很沉默。
牆上的鐘表指針一點一點移動着,發出滴滴答的聲音。
空蕩蕩的別墅裏,只有謝璋和一片哀傷的影子。
宋京墨沒想到心理醫生會開藥。
他或許之前的确有過謝璋需要心理疏導的想法,但絕對不包含吃藥。
衆所周知,所有的精神類藥物都是有副作用的。
在宋京墨看來,謝璋只是因為無法接受他的死亡而鑽了牛角尖,只是需要勸導引導情緒走出來。*
謝璋明明神志清醒,理智在線,邏輯分明,能演他能上班能開會,絕對不是一個需要吃藥的精神病患者。
……絕對。
之前再怎麽吐槽謝璋腦子有病,但心理醫生開出的藥卻讓宋京墨完全炸了毛。
在宋京墨的眼裏,謝璋的形容詞從來都是強大,完美,能幹,雖然感情上笨笨的但毋庸置疑是最好的愛人。
宋京墨不能接受精神病這個詞,真的和謝璋劃上等號。
不是因為他覺得謝璋患病就不好,而是宋京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是他的死,給謝璋帶來了這麽大的痛苦。
還是……
還是從前的他太過忽視謝璋,完全沒有注意到謝璋的異樣?
支棱在半空的影子觸手晃了下,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搭在了謝璋的腿面上,揚起觸手尖尖,一點一點摩挲謝璋的大腿。
謝璋的肌肉緊繃,抿唇,還是不說話。
影子小人從影子觸手後走出來,站在謝璋的腿面上,仰着腦袋,拽了謝璋的領帶,示意謝璋正眼看自己。
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幻覺。
在脖頸力道的壓制下,謝璋低下頭,看着認真的宋影子,動了動唇。
影子忽然安靜下來,完全不鬧了。
宋京墨一點一點,安安靜靜地将自己團起來,輕飄飄黑乎乎的一大團一個勁兒地往謝璋懷裏擠。
謝璋擡手,抱住了冰冷的愛人。
影子小人站在影子的最高處,黑乎乎的小人擡手抱住謝璋的額頭,用腦袋輕輕抵在謝璋的額前。
為什麽呢?
他明明很愛面前的這個人,卻給愛的人帶來了難以纾解釋懷的痛苦。
宋京墨一句話都沒有說,謝璋卻敏銳察覺到宋京墨的情緒,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焦慮緊張,反複張口,喉嚨卻像是堵塞了一樣,說不出任何話來。
就和之前一樣,他許多次想要告訴自己的愛人,他得病了,但每次話到嘴邊,難以言喻的焦慮就會像潮水一樣淹沒他,讓他幾乎喪失了開口說話的能力。
謝璋想要緊緊抱住懷裏的愛人,卻在用力後依舊感覺不到人類的溫度。
心裏一片空蕩蕩。
靠在謝璋懷裏的宋京墨很快意識到謝璋的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影子小人想要擡起謝璋的臉看他的表情,謝璋卻維持着這樣怪異的擁抱姿勢,伸手去拿剛才丢在沙發上的藥。
黑乎乎的影子一屁股坐在了藥上。
宋京墨雖然對那個心理醫生保持質疑,但也還是記得醫生的話。
這個藥根本就不是有事沒事嗑一片的維生素,完全是可以不吃的。
過了一陣,謝璋深深呼吸平複情緒,站起身走向健身房。
宋影子連忙卷了藥,影子觸手滿客廳打着圈地蹿,藏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不保險。
等到宋影子狗狗祟祟着回來謝璋身邊時,謝璋都已經換好衣服熱身完畢,開始做俯卧撐了。
藏了藥,變得不那麽炸毛的宋影子乖巧貼到謝璋的身邊,看着謝璋的身體一下一下起伏,像是在發洩什麽,又像是在自我說服什麽,呼吸逐漸滾燙。
宋京墨忽然想起來,從前的謝璋也經常這樣把自己關在健身房裏,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只是從前,他都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
謝璋這樣……多久了呢?
宋京墨拼命搜刮自己的記憶,卻只有謝璋走向健身房的背影。
一次又一次。
影子小人一點點蹭到謝璋的雙手之間,兩只手背在身後,揚起腦袋,輕輕閉上眼睛。
謝璋的動作一頓。
之前醫生的确沒有給他開過藥,而他每次情緒瀕臨失控時,都會把自己鎖在健身房。
只是這一次……
他的身邊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小人。
宋影子半天沒等到想要的親親,眼睛悄咪咪睜開一道縫隙,偷看謝璋。
就在他想要不要幹脆伸出影子觸手按頭時,謝璋的呼吸落下,一個吻輕輕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比謝璋呼吸還要灼熱的,是湧入宋京墨體內細細密密包裹住他的滾燙。
影子小人瞬間變得黑紅黑紅的。
背在身後的手指攪在一起,黑乎乎的影子小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謝璋的每一次俯卧撐,身體落下的時候,都會輕輕在宋影子身上落下一個吻。
宋京墨一點點移動自己,讓謝璋的吻落在他的臉頰、手臂各種地方。
十幾個吻之後,宋影子啪叽一下原地躺好,一邊偷看謝璋,一邊調整自己的位置。
謝璋的身軀落下,在影子小人的小肚子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但這一次,原本等待親吻的宋影子卻伸手抱住了謝璋的臉。
和剛才在沙發上謝璋情緒失控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謝璋怔忪一瞬,停頓了動作。
宋京墨重重在謝璋的唇角吧唧了一口。
然後趁着謝璋愣神的時候,吧唧吧唧親遍了謝璋臉頰的每一處肌膚。
就像是被一點點撫平了所有的焦慮,謝璋轉而仰面躺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影子小人窩在謝璋的鎖骨處,在謝璋的鎖骨上落下又一個吻。
原本應該被謝璋壓在身下的影子像是毯子一樣蓋在謝璋的身上,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謝璋灼燒着的焦慮如潮水般褪去,蓋在他身上黑乎乎的影子冰涼光滑,卻帶來難以代替的溫暖包裹。
……
一人一影從健身房出來,謝璋去廚房做飯,宋京墨則在料理臺上搗亂。
謝璋不厭其煩地把宋影子撞歪的調料瓶撈回來放回原位,唇角始終含着笑。
宋京墨像是明知道錯但知錯不改一定要折騰的貓一樣,總要在謝璋身邊弄出點動靜來。
正在這時,別墅的門鈴響了。
宋京墨飛快竄出去看了一眼玄關,見是徐逸,直接開門放了徐逸進來。
面前的大門無人自開,徐逸頓了一下,低頭看向地板。
地板上的影子被捏成箭頭,箭頭指着玄關旁邊的大花瓶。
大花瓶上,拳頭大的影子小人正坐在瓶口晃蕩腿,朝着徐逸小小比了個大拇指。
但徐逸并沒有露出宋京墨意料之中的笑容,而是表情嚴肅地反手關門。
他低聲道:“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呃。
宋京墨有些為難。
他不是真的傻子,他隐約察覺到,自從他重新醒過來,從前強大獨立的謝璋好像變得特別黏影。
就連工作的時候都要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影子,像是确定他還在一樣。
徐逸:“很重要,關于老板的。”
影子小人擡手托着下巴沉思。
過了幾秒,他領着徐逸進門,用影子尖尖示意徐逸上樓去書房。
廚房裏的謝璋明明聽到了動靜,卻沒有動。
影子從謝璋的身後一點點爬上謝璋的身體,挂在謝璋的後背上,影子尖尖輕蹭謝璋的臉頰。
從客廳撈了謝璋的手機進來,宋京墨正要打字,就聽謝璋低聲道:“去吧。”
影子尖尖瞬間繃直。
這是第一次,謝璋說話不再像是之前演他一樣,而是真正面對一個獨立的存在。
謝璋切菜備菜的動作有條不紊,像是一直有所準備的事情終于到來一樣,情緒平穩而淡然。
“去吧。”
他再一次這樣說。
黑乎乎的影子觸手做出一個真的要出去的動作,影子尖尖在廚房門口試探。
謝璋背對着廚房門繼續做飯。
十幾秒後,謝璋聽到廚房的門被從外面咔嚓一聲鎖上。
原本情緒複雜現在卻被鎖在廚房的謝璋:“……?”
他轉頭看向廚房的門,透過磨砂的玻璃看到外面的影子觸手對着他比了個大大的心。
頓了頓,謝璋勾起唇角,眼裏染上無奈卻溫柔的笑意。
他低頭看着腳邊的陰影。
如果是從前,他的确會焦慮,但現在……墨墨不論去哪裏,都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
不是嗎?
***
樓上書房
徐逸看着像是小旋風一樣沖進房間的黑色影子,有些不适應地閉了閉眼睛。
宋京墨很體貼地團好自己,重新捏出袖珍的影子小人跳上書桌,盡量和徐逸面對面。
徐逸沒等宋京墨問,開門見山道:“剛才我接到了心理咨詢診所的電話。”
“五年前,謝總确診了GAD,一直在進行認知行為診療。”
G……AD?
陌生的名詞讓宋京墨愣住。
徐逸深深呼吸,從随身攜帶的包裏拿出平板,點開剛剛從心理醫生那邊獲取的病症資料,遞到宋京墨的身前。
影子小人跳上平板屏幕,趴在上面,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研究每一個字。
GAD。
廣泛性焦慮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