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一切為了新生
第9章 八、一切為了新生
簡毓華昏昏沉沉地杵在門口,老徐的話一直嗡嗡地盤旋在耳邊,攪得她一團亂麻。
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而她舉動的失常一點都逃不過常歡的眼睛。
“你怎麽了?”
“沒事。”
“和姊夫之間有事吧?有什麽難處可以跟我說說。我幫你開導。”
她啞然失笑,一面為這孩子的敏銳,一面又為她的小大人氣。
伸手摸摸常歡的小光頭,“真沒事。”
“那為什麽我覺得……姊夫好像在讨好你。他是做了什麽錯事嗎?”
常歡直勾勾地盯着毓華,毓華看着常歡,沒有正面回答。
“你姊夫讓我們去西北,你想去嗎?”
常歡一怔,不是很明白。毓華解釋說,他們之前分居了,現在他想破鏡重圓。
“看來是姊夫犯了錯,那你打算原諒他麽?”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你就告訴我,覺得姊夫怎樣?讨厭他嗎?”
常歡想了想表示,談不上讨厭,也算不上喜歡。畢竟才見了一面。
不過,只要你喜歡,我就算不習慣也可以慢慢接受的。
“只要你不丢下我就行。”
除此外,沒有任何別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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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華有時想,當初和老徐是怎麽疏遠的。
似乎就是兩年前那次從軍營回去後,她再也沒探望過他,也不打電話了。
而老徐也沒電話她,或是邀請她再來軍營。
秋娟納罕,不是說去看望姑爺他很高興麽,怎麽瞧着又疏遠了?
毓華不以為意,已經沒有那種強烈的不安感了,一個人生活,反而舒心自在。
誰想三個月後,老徐突然回來了一次,身旁還帶着幾個警衛,并一輛福特敞篷車,說是專門給夫人配備的。
見毓華神色始終清冷,心中不悅,“我升官了,你不高興嗎?”
劉副官和警衛員齊聲喊他參座,他神情飛揚起來,又說,“有空可以讓警衛員帶你去周邊逛逛,也許我們很快就要搬走了。”
但是也不說搬到哪裏。只是把車和警衛員硬生生留下又走了。
她感到奇怪,而更奇怪的是,周圍鄰居看她的目光也變了,帶着幾分忌憚和驚恐。
她便讓秋娟去打聽,這才知道西北軍營前一陣發生過嘩變。
原來丈夫這三個月去了西北,跟着他的頂頭上司馮旅長搶地盤。
西北駐軍原有個舊督軍,底下有個得力幹将,很得當地駐軍的軍心。
他們試探了收買不得,為了紮穩腳跟,便擺了一場鴻門宴,設下埋伏,摔杯為號,用最原始的方法把這名幹将襲殺了。
軍中勢力裂變,西北局勢不穩,震動了北洋政府,于是去電問責原督軍。
據說三番五次遭受北洋政府的申饬後,原督軍精神崩潰,生吞鴉片自殺了。
說是自殺,但誰又知是不是暗殺呢?
只不過衆所周知,馮旅長和他的徐參謀一箭雙雕,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在西北站穩了腳跟。
那些不聽話的異己勢力或被彈壓,或流亡,離開了西北。
老徐居功至偉,已然成為新督軍的馮将軍當下升了老徐的職,接下來他們的重心就要從湘西轉到西北了。
毓華主動找到老徐,“你把警衛員都撤了吧,還有,車也開走吧。”
“為什麽?”
“不要給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煩。至于西北,我不想去,就替你鎮守後方吧。”
老徐盯着她,是不是聽到關于他的風聲,“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她搖搖頭:“你平步青雲,可喜可賀。我不過是習慣了小城的普通生活,不願輕易再挪地方。”
“你可知,樹挪死,人挪活。我高升了,你自然也跟着享福。”
她擡頭看向他:“可還記得入門時你曾答應我,三年一到讓我來去自由。”
“當然記得,可你已經做了選擇,現在你就是我的五姨太。”他上前一步,陰鸷的眼神裏燒着一把幽幽的冷火,“你的任務就是給我徐家留種,明白嗎?”
她被這把陰火燒得渾身顫栗起來,艱澀地吐字:“留了種就能走嗎?”
老徐捏住她的下巴,一把将她拽到跟前,端詳她的神情。
她的睫毛快速扇動,像一只撲到燈芯掙紮扇翅的蛾子。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家雀竟能翻出他掌心,飛到他捉不到的角落,還妄想飛出他的庭院。
“沒錯。”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不如我們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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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起來,當老徐再問毓華時,她只是默默坐在床腳收拾被褥,表示自己早已習慣了常德的生活,若他一定要她跟着走,她自然無力反對。
老徐看着她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瞬間沒了耐性,起身走了。
後來便命人撤掉了警衛,也撤走了那輛福特敞篷車。
漸漸的和他之間就沒了通訊。
鄰居看她的目光從忌憚變成了一種奇怪的審視。
這樣的日子陸陸續續持續了兩年,後來隐約聽說老徐在西北軍營那邊軍功赫赫之餘,似乎還納了個新姨太。
她心裏毫無波瀾,反而還松了口氣。
想着終于有別人能幫他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祝他得償所願吧。
倒是秋娟把姑爺痛罵了一通,說本以為姑爺是個與衆不同的,沒想到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都長同一個花花腸子。問她,小姐你怎麽不生氣?
她搖搖頭,因為她知道,那個因丈夫的一句表揚會飄上雲霄,又或因他的一個冷眼心情如墜谷底的簡毓華已經不見了。
分開就分開。
即便失去他的蔭庇和保護,她也打算靠自己的雙手撐下去試試。
畢竟這兩年書讀多了,時常會寫些小說散文之類的給書刊投稿,十回中雖說只中過一兩回,但偶爾刊登的那幾篇也給她一些信心。
若不能當個文學創作者,那麽去報刊雜志當記者編輯,也可以試試。
或許薪水微薄,不能再維持現在的生活水平,但養活自己和常歡應該不成問題。
所以當老徐兩年後忽然現身,讓她跟自己去西北時,最初她一口回絕。
“我去了,那個女人怎麽辦?”
那個女人,指的是老徐這兩年在西北新納的第六房姨太,淩有喜。
“你說有喜啊……”老徐聲音只低沉了一下子,很快高揚起來,“這個婆娘倘敢再出現在我跟前,老子一槍崩了她!”
原來這淩有喜最初入老徐家門,是有了身孕,入門後才發現懷的是空氣。
而她又很快露出貪婪相,霸着徐夫人的身份不肯走。
最後是湊了兩箱銀元,軟硬兼施打發走的。
毓華有些意外,丈夫做到現在這個位置,有的是鐵腕手段,怎麽也會被拿捏。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不算問題。”老徐倒是坦然。
“所以去西北,是要我配合你表演一出妻賢子孝的大戲嗎?”
“不,是為了我們的新生。”
老徐說,這兩年走了岔路,他們本該有幸福生活。
主說凡人皆有罪,但主也會寬恕人的罪,只要虔心改過,我們都能踏入我們夢寐以求的理想世界。
老徐說這話時,眼中瑩瑩若有光,特別認真地凝視她的雙眼。
“毓華,你知道嗎?我仔細考慮過我們的未來。這輩子如果我命中注定子女福薄,能有你和常歡,也算另一種福氣。”
神情不似有僞。兩年不見,他的臉頰瘦削下去,眼角下垂之勢更顯厲害,兩只眼袋也薄薄凸起,顯然被折磨得夠嗆。
他嘆口氣,說我老徐并不是個貪色之人,沒想到卻在女人身上栽了跟頭,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共同擁有一個溫暖篤實的家。
這個家裏有她,有他,還可以有常歡。
那上海老家那邊呢?
其他幾個姨太都可以遣散,只除了長居家中侍奉公婆的大太太,若休了她老太太不依,也沒人照顧老人了。
話是說得凜然大義,可她當時心裏在想,怕是因為在馮督軍的世界裏,主是倡導一夫一妻的,所以,他便也要遵守這新秩序。
見毓華沉默,老徐最後表态,一切選擇權在她,若真不願意,他也絕不勉強。
作者有話說:
如此為愛發電的小說,還有朋友願意看下去,感動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