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驗證成功
第25章 25.驗證成功
時間稍縱即逝,八月的太陽毒辣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凡離開室內冷氣,熱氣總是能撲得人眉頭緊皺,讓周景池這種需要以笑臉待人的職業苦不堪言。
正值周日,組內其他成員建議忙上忙下的周景池換崗到後勤組休息幾天,由本地顧問其他三個人負責大頭工作。
本來想拒絕,但好巧不巧晴了五六天的月池今天竟然開始淅淅瀝瀝地飄起零星雨點來,見工作并不繁重,他拗不過人家的好心,還是答應了。
這會兒組裏兩個男生帶隊去參觀祠堂,周景池得空在角落喝杯咖啡。還是沒有乖乖地回去休息,而是坐在室外雨撐下随時等着被召喚。
點點雨星變大,夏風忽至,吹得雨滴滴滴答答落在窗沿欄杆上。
在微信朋友圈看見路上又在落石的視頻,原本接湯圓的計劃被打斷,周景池只能返回微信消息主頁點開一個對話框。
湯圓已經痊愈得差不多,食欲是一如既往的好,現在變得越來越親人,在醫院的護士醫生是個個愛不釋手,甚至還拉了個小群自發往裏發了不少湯圓的可愛照片和視頻。
看着群裏的視頻,周景池不自覺笑起來。
“周顧,看什麽笑這麽甜呢?”
周景池從屏幕轉頭,看見來人後主動讓出位置:“祖欣?”
“你今天不是休息麽?”周景池不确定地看了看日期,“怎麽沒回去。”
“下雨天适合喝點咖啡。”祖欣舉了舉手裏的冰美式,問:“打視頻呢?”
“哦,沒有。”周景池将還播放着視頻的手機往旁邊舉了舉,“我的貓。”
祖欣湊近把視頻看了一遍:“我靠!真可愛,還是藍眼睛!我那只藍白長得跟油膩男似的......”
這麽一說,周景池倒想起了在朋友圈似乎刷到過照片,仔細回想之後說:“是叫富貴麽?挺可愛的,胖點好,我的貓就是太瘦了。”
“等我接回來得好好養。”
“生病了?”
周景池點點頭:“嗯,不過已經痊愈了。”
“難怪你一個勁兒笑,剛我還以為是跟對象視頻呢。”祖欣笑着說,“那天聽馬钊說你一個勁在網上看禮物,喊我有空來給你參考參考。”
馬钊是組裏最小的顧問,還是周景池小幾屆的高中學弟。剛大學畢業就回來了,美其名曰建設家鄉。
人倒是機靈,就是鬼點子太多,特愛八卦。
“說笑了。”周景池尴尬笑笑,“沒有對象,就是随便看看,送朋友的。”
“誰啊?男生還是女生,我說不定能給你推薦推薦。”
“男生。”周景池頓了頓,“你了解樂高麽?”
“樂高?”祖欣沉思一會兒,“我弟挺喜歡這個。”
“剛好假期,我這就幫你問問。”說着她立馬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飛速打字。
等待回複中,祖欣沒忍住問:“你是不是戴隐形了?”
愣怔一瞬,周景池不自覺眨眼:“很明顯?”
“隐形邊界感太明顯了,不止我一個人看出來。”祖欣喝了口咖啡,“前兩天我有個小女孩也問我呢,說周顧好帥,為什麽只戴一只眼睛,是不是因為近視一只眼。”
“你還真近視一個眼睛啊?”祖欣信以為真。
周景池沒料到這麽詭異的猜想也會有人信,實話實說:“我沒近視。”
“那——”
“我左邊眼睛顏色不一樣......所以,遮住好一點。”周景池一鼓作氣截斷她。
“我去!”祖欣的反應和設想中的反應截然不同,“異瞳啊?”
“快快快,摘下來我看看,什麽顏色,黃色?”祖欣激動起來,“高低給我弟看看。”
“啊......?”周景池不明所以,“藍色。”
“摘了看看嘛。”祖欣沒見過,格外興奮,“我可是幫你問樂高了呢!”
從來難以拒絕別人,周景池垂頭,駕輕就熟地摘下隐形。
滿臉星星的祖欣得到應允後,橫七豎八杵着那雙眼睛拍了好多照片,最後說:“你是神仙,周顧。”
周景池無法理解這樣的贊揚,又聽見她問:“可以發朋友圈麽?”
“只發眼睛的話......可以。”周景池迂回暗示。
“哎,我弟問你預算咋樣。”祖欣點開彈框消息,舉到周景池面前。
“貴一點的吧。”周景池說。
“行,他發我我轉發給你。”祖欣在手機上忙碌。
不一會兒,周景池的手機便一個勁兒地作響。
“我喊他多選了些,你可以慢慢挑,如果看不上眼的話和我說。”祖欣興奮地在手機上編輯朋友圈,“我再喊他給你看。”
低頭滑着快速浏覽了一遍,周景池擡起頭來,頗有些為難地開口:“謝謝,我已經買了一個,可不可以麻煩你問問弟弟我選的合不合适?”
“當然。”祖欣說,“發我鏈接。”
點擊完發送,祖欣看向那只暫時得以喘息的藍眸,建議道:“還是少戴吧,你眼睛都紅血絲了。”
“或者買點好的,含水量和透氣好一點的。”
周景池遲疑點點頭,一如既往笑着‘嗯’了聲。
電話響,祖欣接到祠堂用車的電話,周景池說:“我去吧。你休息。”
沒等拒絕,周景池起身要走,祖欣喊住他:“你——”
“早點回哦,晚上有會。”
周景池應下,轉身下樓了。
上車,周景池照例開始調座椅和後視鏡。偏頭一看,忘記重新戴上隐形的眼睛出現在視線裏。
剛才一門心思想着樂高,根本忘了回去拿新的。
看了眼時間,飯點要臨近,急着用車的游客還在祠堂那邊等着。
顧不上了,周景池一腳油門,殺到周氏祠堂。好在雨天天色昏沉,眼睛并未引起任何棘手的問題,祠堂認識他的管理人員也正好不在。
一來一回不過半小時。
剛上到七樓,便又看到那個拿手接雨玩的人。
“小心感冒。”周景池提醒。
趙觀棋轉身,似乎不滿意自己沒聽出周景池的腳步聲。
“不是開會嗎?”周景池邊開門邊問,“你不用參加?”
“韓冀那邊的事。”趙觀棋答。
“晚上我們不是也有會要開麽?”周景池想起祖欣的話。
跟着進屋,趙觀棋趿上拖鞋:“入職晚會。”
“前段時間太緊張,挪到今天了。”
“入職這麽久的......晚會?”周景池站在衣櫥邊,問。
“儀式感不能少嘛。”趙觀棋看着周景池,不知道在翻什麽,“你要換身衣服?”
“穿上。”一件薄外套抛過來,正好蓋在趙觀棋頭上。
外套攏在頭上,趙觀棋卻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熟悉的香味中,他笑起來,不要臉地往身上套:“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周景池見怪不怪。
自從從高醫生那裏回來,趙觀棋語出驚人的次數顯著上升。那晚告別的時候神秘兮兮地杵在門口不走,還非要周景池閉上眼睛,說要給他吃完飯的獎勵。
周景池無奈阖眼,須臾,又睜開。
一大袋隐形晃晃悠悠地在眼前,是購物軟件裏周景池絕不會買的牌子。
如此數量,想必又是一筆還不起的債。
關鍵還全是日抛,周景池被強迫着試戴之後肉疼不已,怒罵趙觀棋浪費,他怎麽舍得扔只戴了幾個小時的昂貴隐形。
所以直至今日,周景池仍固執己見,戴着自己尚未殉職的季抛。
趙觀棋也看出來了,因為衣服笑起來的臉又黑下來:“周景池,我給你的隐形呢?”
“怎麽不戴。”
“太貴。”周景池在他面前沒什麽好裝的。
“?”
趙觀棋眉頭緊皺,連遞到面前最喜歡的那杯碧螺春也沒接,走近兩步,偏頭去看那只眼。
紅絲縷縷鋪在眼白部分,眼眶也泛紅,正看着,周景池就要伸手去揉。
趙觀棋抓住那只手,任由周景池忍耐着不适的癢澀感。
在這種折磨人的關頭,他責問起來:“貴點怎麽了?再貴也只是消耗品,買了就用,放那怎麽辦,等它過期?節約歸節約,這些東西有必要省?”
“你怎麽跟老年人似的,這也省,那也省。衣服沒有幾件,隐形也便宜到得結膜炎。”
“我給你加薪,你戴嗎?”
周景池端着發燙的茶,看着甚少疾言厲色的趙觀棋,吞吞吐吐開口:“我......這不是薪水的問題。”
“那是什麽的問題?”
“是......”周景池也不知從何說起。
是說自己用不慣太貴的東西,還是說覺得虧欠太多,他以前從來沒得到過這樣慷慨的給予。
半晌,手腕都被捏得發痛,他說:“我只是覺得舊的還能用。”
“還能用?”趙觀棋被氣笑了,“你自己也不看看,眼睛被糟蹋成什麽樣兒了,跟着你真是遭罪。”
他替無辜的眼睛伸起冤來:“我看幹脆別戴了。”
只顧挨罵的周景池立馬反駁:“不行。”
“......我習慣了。”他說得沒什麽底氣。
趙觀棋沒想步步緊逼,陳述道:“是,我理解你不想露眼睛,戴習慣了一時間改掉也難。”
“你之前戴隐形我哪次說過你?你這幾天吃飯揉眼睛,上班也揉眼睛,開車都在揉眼睛。哪天把車開河裏去你就心滿意足了?!”
“你之前和我說眼睛的時候——”趙觀棋頓住,猶豫幾秒後選擇坦白:“你也許記不得了,那天,你喝醉那天......你給我說了什麽。”
“但我記得清清楚楚。”趙觀棋在茶杯飄起來的熱煙中被熏得眼紅。
那天,他比周景池還不願回憶起那天。
喝醉酒的周景池變得很不一樣,乖巧可愛,溫馴得如一只從草原上走來的雪白綿羊。朝趙觀棋笑着,乖順地挽他的手臂,酒氣上頭的時候還會低頭蹭他......
表情和話語都像久不開閘的水庫洩了洪,豐富多彩到令人咋舌,還要拉着趙觀棋唱歌。飯桌上毛遂自薦的人失去表演機會,而說自己不會唱歌的人卻在淚流中搶走了那首底欄被重複了一千多遍的歌。
那張臉上的喜悅、悲傷、委屈與迷茫都還歷歷在目。
趙觀棋一邊為窺見另一重截然不同的周景池高興,一邊為無時無刻毫無征兆滑落臉頰的淚難受。
周景池在明面上又哭又笑,趙觀棋在心裏又哭又笑。
說不出太多話,趙觀棋這個話痨甘拜下風,只能盡力揮舞那些采購來做活動的應援棒,做個滿分觀衆。
茶杯煙氣缥缈一如那晚的薄雲慘淡,溫暖的香熱水汽在兩人之間下起無形的淡雨,無形無查卻存在感異常。
周景池被這場無形雨水澆灌到無所适從,對面眼睛裏迅速浮起的不解與同情像從頭澆到腳的冷水,更像雨裏鋒利到無法承受的刀子。
很怕被審視與诘問,可此時的無妄之災讓失去記憶的周景池更難接受。
逃避是最好的選擇,殼子的作用在此刻再次昭顯,可殼子裏的人卻不願再縮進去。
周景池端着漸漸失去溫度的杯子,直直說:“告訴我吧。”
“就算是不好聽的話,也沒關系。”
說出來就好了,不論是羞恥的斷續哭泣還是難為情的自殘傷痕。
說出來就好了,不論是呓語中不堪入耳的陳述還是幼稚的臉紅請求。
說出來就好了,不論是無情的嘲笑還是真情流露的同情。
說出來,徹底敲碎那層薄如蟬翼的脆弱軀殼,這樣,周景池就有足夠的理由接受那無理由的對他好,泯滅那幾絲在雨水下無稽怪異的心動。
“想得美。”水汽中的趙觀棋沒有讓他得逞,“說了,我就沒有你的把柄了。”
周景池盯着燈光下也變得水潤的眼睛:“我的把柄那麽多,你不差這一個。”
“不夠。”趙觀棋語氣堅決,“別想我告訴你。”
“你連我買的隐形也不願戴,于情于理,我都不應該願意告訴你。”
不告訴......
大嘴巴話痨的人開始守口如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周景池意識到那晚的話應該是十分過火。
他讨厭這種無意識顯露的情緒和話語,像全身被剝落得幹幹淨淨任人參觀。周景池連全麻的檢查都盡量避免,就是擔心在麻醉醒來的過程中說出什麽不堪言語。
這樣的真心吐露實在是難以承受,而趙觀棋吃了秤砣鐵了心不開口,周景池無法理解,但這個人身上無法理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不想深究。
眼角被茶汽蒸得濕潤,趙觀棋垂眸去看那只端着碧螺春的手,白皙依舊。
手的主人還處在朦胧的迷茫中,方寸間,某顆心明白,緘默不言不是為了守住一些莫須有的把柄——而是,趙觀棋不想那只手體會到枇杷汁水侵入傷口的徹骨酸痛。
那種十指連心的疼,周景池已經受過太多遍。
“不告訴就不告訴吧。”周景池轉了轉茶杯,“喝茶總可以?”
話鋒被溫柔調轉,趙觀棋準備講道理的嘴毫無用武之地,視線從杯壁的手移到那只發紅的眼。
只一秒,本以為壓下的無奈和憤懑從身後席卷而來,窗外一陣狂風從未關好的窗戶襲進,厚重窗簾被高高拂起,不合時宜地劇烈嘩嘩作響。
聲音造勢帶來的情緒反撲迅疾無比,趙觀棋無名火起,忍無可忍,話音也随着風吹簾卷的聲音拔高:“我尊重你戴隐形!”
“我尊重你把自己割得渾身上下沒一個好地方!”
“我尊重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也接受你有難言之隐!”趙觀棋聲音大到超過風聲,句句回蕩,字字铿锵。
“咱們去看醫生就行了,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生病什麽的都不重要,你之前有自殘傾向我也沒想過找你追根究底。”趙觀棋不得不停下來緩口氣,“你之前遇到的事情都不是我們想遇到的,我理解,沒有人不理解。”
“我……”趙觀棋卡殼,改口道:“我把你當朋友,我希望你開心,有些事情你想說我很樂意聽,你不願意說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再怎麽理解,你也得對自己健康負責啊!隐形也不是什麽金子,對眼睛好點,對自己好點……不可以嗎!?”
“我只是......”
“我只是想看你好起來,無論什麽方式,無論什麽時間,無論多久......都可以。”
劈頭蓋臉的一席話,信息量過大,周景池像一個過載運行的老舊程序,呆滞地理解話語,趙觀棋卻将頭垂得很低。
低到徹底失去燈光的照耀,低到水汽撲到臉上,低到周景池第一次這麽清晰地看到他頭頂的發旋。
須臾,一個低低的聲音自下而上傳來:
“周景池。”
“……你把我當朋友嗎?”
茶水徹底涼了,明明還有更難迫的問句在眼前,周景池卻突兀地意識到——碧螺春失去香氣了。
二十一歲的趙觀棋第一次問出這句話,二十四歲的周景池同樣第一次遭遇這個問題。
朋友,這個對趙觀棋來說習以為常的詞語在周景池眼裏卻綴着重若千斤的附加——朋友需要相互付出,朋友需要互相考慮,朋友更需要無條件的支持和笑容。
他似乎一件也沒給過趙觀棋。
買的禮物還在路上,自己的錢包支付不起配得上趙觀棋西裝的腕表,買不起他套房裏的一個花瓶。
現在,趙觀棋卻問是不是他的朋友。
周景池也垂頭,盯着再無煙氣的深色茶液。三秒後,他伸出手,學着趙觀棋的手勢将對面的頭擡起。
對面的眼更濕潤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景池覺得趙觀棋的眼裏也泌出縷縷紅絲。
“我知道了。”趙觀棋自問自答,說着開始扭頭想掙脫周景池的禁锢。
但周景池師出有名,哪裏會任由他逃走。
下巴被不輕不重地捏着,周景池對他說:“我不該買預售商品的。”
驀然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趙觀棋懵到忘記後退。
“你的禮物可能要晚些到。”周景池直勾勾看着趙觀棋,“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要是不滿意,我重新給你買。”
“什麽?”趙觀棋像失去語言解析力的機器人。
“我還欠你一個禮物,你忘了麽?”周景池的目光流落到他胸前某個部位。
趙觀棋看去,微微凸起的布料像鬧鐘一樣響起,提醒他平安扣快要保不住了。
“這麽急着要回去?”趙觀棋說。
周景池沒有立馬回答,反而松開他,騰出手隔着衣料摁了摁平安扣:“要是禮物不合你意,不用還我。”
“那我要是一直不滿意呢?”趙觀棋耍無賴。
“那就一直戴着。”
趙觀棋沒有被甜棗收買:“你還沒回答我。”
“你不是說知道了嗎。”周景池玩起文字游戲來。
趙觀棋反悔:“不知道。”
趙觀棋緊張地看着他,周景池不逃不避地回視,用很輕的聲音喚他。
“趙觀棋。”
在等待答案的時候被點名,趙觀棋感覺心髒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猛攥了一把。
趙觀棋沒有應,也不敢應。他只盼燈光再暗一些,再單薄一些,最好像那盞失靈的路燈一樣,只打在周景池身上。
分秒難數,周景池飄着紅血絲的藍眸勾住他亂掃的眼。
“我當然把你當朋友。”
“我把你當好朋友。”
這下趙觀棋不說話了。
趙觀棋也說不出話了,險些被捏碎的心髒死而複生,他自顧不暇。
屋內只開了門口玄關處的小燈,這會兒也是杯水車薪,趙觀棋逆着光,周景池不得不仔細去看,看清了那雙擰起來的眉,還有漸漸褪去情緒的眼。
兇過一頓,又掏心掏肺一頓,周景池承認趙觀棋着實吓到自己,尤其是那見也沒見過的怒氣和聞所未聞的音量。
周景池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難道就因為自己不樂意花他的錢嗎。
眼睛裏的血絲一晚上就可以褪去,他甚至可以向他保證。
周景池轉身倒新的熱茶,将杯子塞到他手裏:“喝點吧,你嘴角起皮了。”
雖然取得階段性勝利,趙觀棋還是不滿那些刺眼的紅血絲,手上就是不使勁,周景池給不出去,也收不回來。
還想再說兩句,周景池突然說:“我等會就戴那個。”
“你喝茶吧。”
周景池不再勉強,在茶幾上擱下茶杯,轉頭去床頭櫃翻找起來。知道趙觀棋一定在看自己,他就着床頭燈,沒照鏡子就戴了進去。
濕潤溫滑,輕薄得像會呼吸。
他轉過頭,趙觀棋還站在原地。
周景池笑起來,說:“謝謝你。”
說完,又想到搜索欄裏的表達感謝話術,他回想起一句更得當的回答:“我真的很喜歡。”
這樣單薄的話語,就是網絡上說的反饋嗎,就是情緒價值嗎。
可他不理解,花錢送別人東西,得到一句輕飄飄的感謝和反饋,這樣奇怪的你來我往,趙觀棋也會覺得感覺良好嗎。
還是說,這只是好朋友之間的正常反饋。
沉默中,他抿着嘴等待驗證。
趙觀棋走動起來,走到他跟前,一只大手将他從單膝跪地的姿勢撈起來,順手拿起隐形的包裝,在數米以外精準命中垃圾桶。
“走,看晚會。”趙觀棋說。
周景池腦中似有機械音響起——
驗證成功。
【作者有話說】
棋:氣鼠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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