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駐地到了冬天,仍舊是常常下着冷雨,雪倒是很少見。夾雜着小冰粒的雨伴着刺骨的風,戳到人的臉上,像紗布一般刺刺癢癢的,時間一長,就會微紅一片,臉皮薄的Omega,甚至還會臉部皮膚皲裂,疼癢難當的時候,就會忍不住伸手抓抓。
方傾在萊斯利長官講話時,就忍不住抓了抓凍紅了的臉頰。
“站這麽明顯的位置你還抓臉!”萊斯利抓過方傾的肩膀,抽了下他的腿後面,方傾打了個顫,老老實實地立正站好了。
解散的時候衆Omega們坐在操場邊上的臺階上唉聲嘆氣,天氣冷了,他們的軍裝并沒有加厚,還是初秋那款,一不動的時候,就冷得不行,Omega們總忍不住一個挨一個地紮堆兒發抖。
“像鹌鹑似的,凍成那樣,還能訓練嗎?”左陽旭長官看着有些不忍,“怎麽不申請冬裝啊?Alpha們倒沒事,Omega不抗冷吧?”
萊斯利無奈道:“昶洲更冷,有什麽辦法,穿太多的話影響速度,現在好不容易百米跑平均提速了5秒。”
“5秒,基本上夠逃命的了,”左陽旭點了點頭,“你也是不容易啊。”
萊斯利哼了一聲,目前這個訓練成果确實優于前幾屆的新兵,只是對于昶洲那邊的戰況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王俊從斜挎包裏掏出一盒兒童防皲裂面霜,打開後挖出奶白色的一坨,點在方傾的額頭、臉頰、鼻尖、下巴上:“搽搽吧,你臉皮兒太薄了,吹的都紅了,是不是疼?”
“有點兒。”方傾連忙搓臉,把面霜都揉勻了,個別他看不到的地方,王俊幫他抹開了。
“你也擦點兒。”方傾同樣挖出一坨面霜點到王俊的左右臉蛋上,王俊是站着的,擋着方傾,他眯着眼睛沐浴着冬天的陽光,在認真地塗抹着防皲裂面霜。
“什麽東西?這麽香,”幾個Alpha買了水路過,看到王俊站在那兒陶醉地擦臉,又奇怪又好笑道,“醜人多做怪,塗那玩意兒幹什麽?香死個人,要迷惑老子嗎?”
王俊睜開眼睛,面對這個Alpha突如其來的惡意,又莫名又委屈,方傾猛地站了起來,轉過頭罵道:“迷惑你大爺,你個癞.□□,走你的陰間路去!”
幾個Alpha笑得前仰後合,好死不死,這出口傷人的Alpha名叫王本強,還真是給方傾寫過情書的癞.□□之一,他身邊的朋友也知道,這驟然聽到方傾這麽罵他,都笑得打跌。
幾人走後,方傾見王俊神色黯然,勸慰道:“別難過,一會兒讓尹瀚洋知道了,狠狠削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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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連忙到處看,沒看到人,才松了口氣:“還好沒讓瀚洋看到,我可不想他再為我打架了。”
“為什麽啊?”
“總出事麻煩他,他又讓我滾出軍隊了,”王俊說,“他好不容易接受我成為他戰友的現實了,每天不是教我打拳就是教我練槍,我最近學了可多東西了。”
“挺好的,”方傾有點兒羨慕,“那你也教教我呗。”
“好啊,下午自由搏擊時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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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練功房裏,Alpha和Omega們各自在所屬陣營裏練武,萊斯利巡視一圈,走到Alph□□區裏,見凱文遜身着白色長袖上衣與長褲,系黑色腰帶、赤足,接連将兩個體型甚于他的Alpha擒制于身下,動彈不得,不由得連聲叫好。
“沒想到吧,”左陽旭笑道,“以為是個花架子,沒想到柔道功底十分紮實。”
“這對我們Omega戰士們來說倒是很有借鑒意義,”萊斯利說,“凱文遜雖然身高腿長,玉樹臨風,但不是肌肉型的Alpha,沒想到也能出奇制勝。”
“柔道的技法講究的就是以弱勝強,他選擇這一以柔克剛、剛柔相濟的武道,肯定是有高人指點的……嗨,我在說啥呢,哈哈,”左陽旭笑着搖搖頭,“他可是王子殿下,一定是舉全水星之力,找的是最好的老師教導的他吧,練柔道能充分發揮他身體的敏捷性還有靈活性,也就是用巧勁兒制服敵人。”
左陽旭話音剛落,凱文遜又将一重達88kg量級的Alpha用膝蓋頂到對方的腹部,将其按在墊子上掙脫不得。
“哇,你讓他等會兒,我讓Omega們過來!”萊斯利連忙跑走,去整隊集合。
兩分鐘後,Alpha們和Omega們分坐兩側,一齊看着墊子中間的凱文遜。
凱文遜:“……”
萊斯利搓搓手,谄媚道:“哈哈,是這樣的,我們Omega相比較于Alpha,體态輕盈,力氣也不大,這些日子我也沒看到有Alpha是練柔道的,大多是練硬派功夫,這眼見着你這個柔道奇才,身手不錯,就給我們示範一下吧。”
說完,萊斯利朝Omega們眨眨眼。
“謝謝王子殿下!”
“王子德藝雙馨!才貌雙全!”
“感恩有你,王子殿下!”
Omega們開始七嘴八舌地拍起了馬屁,萊斯利心裏好笑,這些Omega們別的能耐不大,見風使舵和看眼色,可是個頂個兒的厲害。
凱文遜不動聲色地朝Omega隊伍裏瞥了一眼,王俊坐在最後排左數第三個位置,兩手掌攤開,支撐着腦袋,呆呆地看着自己。
“那我自己挑對打的人。”凱文遜說。
“那當然。”萊斯心道,這麽多人,你總不會找死地挑戰于浩海吧。
“你。”凱文遜朝Alpha中的一人指了一下。
王本強驟然被點名,有些好笑地站了起來,憨憨地說:“哎喲,挑上我了,不過王子殿下,咱不是一個量級啊,我起碼比你重10公斤吧。”
說完,王本強弓起了手臂,碩大的肱二頭肌如炸.彈一般鼓起,衆Alpha都起哄地叫好起來。
凱文遜微笑道:“變異Alpha跟咱們也不是一個量級啊,不還是得幹他們嗎?”
大家都笑了起來,王本強聽凱文遜将自己類比為變異Alpha,有些不爽,從隊伍中走了出來,甩動胳膊,晃了晃頭,笑道:“那咱醜話說到前面,不論傷殘,願賭服輸,可別我把你打回輪椅上,你再找媽媽哭訴,把我關起來了!”
Alpha們一聽都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比武前的放狠話環節是必不可少的,比武場上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大家都不畏強權,王子也不在話下。
凱文遜回敬道:“放心,我會讓你嘗嘗坐輪椅的滋味的,保證讓你終身難忘。”
倆人放完狠話,開始動起手來。于浩海坐在排頭,看這二人招式,王本強是硬派打法,拳勢威猛,大開大合,與自己所慣常練習的招式趨于相同,出拳快而沉,剛勁有力,凱文遜只要挨到一下,便覺痛不可擋。
只見凱文遜絕不接招,使出一白鶴亮翅般的舍身技,博得Omega一片贊嘆,接着主動先倒下,背部着地,王本強見這人還未接招就已倒下,剛要發笑,凱文遜突然兩腳硌開王本強雙腿,半起身,以手肘鉗制對方雙手,以身體坐力來拖動對方,王本強躲閃不及,跪姿入墊,凱文遜立刻用腳橫踢對方的腹部,沉悶的一聲響,王本強五髒六腑挨了一下,脫手而去,不敢再輕敵。
凱文遜迅速起身,左手甩動白色寬服下擺,右手起勢,再招呼王本強過去,王本強一擊不成,改成抱摔,兩步疾沖過去,抱住凱文遜的腰部往上提,凱文遜若與他拼下盤之力,是必然體力不支的,便順着王本強抓他腰帶之力倒轉過來,重重的踢他下巴,這一腳使出全力,王本強內側牙齒喀的一聲響動,他心道不妙,連忙将凱文遜狠狠往地上一摔,感到了嘴裏的血腥味兒。
凱文遜空中翻轉落地,單手支撐墊子,一個漂亮的俯卧撐,跳了起來,屹立不動,又得到Alpha和Omega們一片驚呼贊嘆,叫好不斷。
凱文遜是将內家功夫練到極致了,于浩海也鼓起掌來,所謂學無止境,于浩海對所有門派都悉知一二,也非常尊重,這柔道因是用巧勁兒,和他的本身路數不同,所以平時并未涉獵,今天也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他正在心裏跟個老學究似的公正客觀地評判凱文遜時,瞅見對面坐着的方傾,正一臉花癡并着狡黠的眼神,看着凱文遜。
啧啧,真是不檢點。于浩海不由得皺眉,凱文遜就這麽好看嗎?不看拳腳,看凱文遜的臉幹什麽?
方傾隔着凱文遜瞅見了于浩海板着臉瞪着自己的眼神,佯裝知錯了,吐了吐舌頭,張開雙手,擋住了眼睛,意思是不看,我不看。萊斯利看到他這怪模樣,拍了他後腦勺一下:“擋眼睛幹嘛?好好學着!”
方傾一臉委屈地扭過頭,摸了摸被打的後腦勺。
于浩海不禁莞爾。
兩招已分勝負,左陽旭剛要說停,王本強突然大喝一聲,俯沖過去,以拳擊凱文遜面門,捋其肘臂向上扭轉,攪纏對方膀臂,同時順其勁向上提帶,凱文遜側抱其身,突然發力,把對方的背部按壓在墊子上,一記絞殺技,用手臂勒絞王本強的頸部,使之窒息,左陽旭奔至那裏,已然不及,凱文遜出手狠辣,重劈王本強小腿膝關節,喀噠一聲,使其骨裂,王本強嗷的一聲,疼痛難忍,想用這小腿去踹凱文遜,可已骨折,再用勁兒更疼,他啊的一聲短促痛叫,額頭汗水淋漓而至。
“凱文遜!放手!快放手!”左陽旭連忙把凱文遜拉起來,推到一邊,王本強已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小腿抽動不止。
“你!你點到為止就完了,為什麽非要把他弄骨折了?!”左陽旭忍不住斥道。
凱文遜在邊上拍了拍手心,很嫌棄似的,冷冷地說:“我嫌他長得醜,礙眼!”
左陽旭招呼教管員過來,擡着擔架把王本強拉走了,這一傷筋動骨,估計一個多月,王本強都訓練不成了。
“你管他長得醜不醜,這世上誰嫌Alpha醜,能打就完了,他醜他的,礙你什麽事……”左陽旭對他給出的這一理由很無語,王子是有些小性兒的,平時他也能遷就就盡量遷就,畢竟王子身心都不大健康,平時也總陰陽怪氣的,但這毫無預兆地下狠手,實在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哈哈!”方傾嘹亮的笑聲回蕩在練功房裏,別人不知道緣由,可他卻能猜出一二,他一邊笑,一邊猛回頭瞅王俊,可王俊只是抱着膝蓋坐在那裏,蔫頭搭腦地低着頭,恐怕并不知道凱文遜在為他報仇。
隊伍散開了,又開始了自由搏擊訓練,很多Omega圍在凱文遜身邊,要他傳授武功秘訣,方傾和王俊對練了一會兒,坐地上休息,方傾問王俊:“哎,你不去找王子殿下啊?讓他教一教你柔道。”
“不去了,以後我可得離他遠點兒。”王俊說。
“為什麽啊?”方傾問。
“我覺得,他好像特別讨厭長得醜的人,你看那個Alpha都被他打骨折了,要是我這個醜八怪的話,唉……他可能也要把我給打骨折了。”
方傾聽着凱文遜那一腔沉默隐忍的愛都付諸了東流,不由得哭笑不得,直推王俊的腦袋:“你啊,什麽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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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又下了一場冬雨,地面濕滑,積水成坑。第二天早上,那去食堂之路的長長的陡坡下,凱文遜坐在了輪椅上,他低着頭,既不轉動扶手,也不叫別人過來幫忙推他。
像是在等什麽人。
“那你什麽時候還會坐輪椅呢?”王俊曾仰着頭,充滿期待地看着凱文遜。
“下雨吧,或是下雪,”凱文遜不耐煩地說,“那時候關節痛,我就走不了了。”
“噢噢。”王俊開始期待起來。
可昨晚下了那麽大的雨,自己也回到輪椅上坐着了,一動不動地等在這裏,那個樂善好施的人卻不來了。
“你在等誰啊?”方傾笑着經過,停下來問他。
“你走你的。”凱文遜沒好氣地說。
“王俊被尹瀚洋帶走了,坐在行李箱裏。”方傾說。
“關我什麽事?”凱文遜聞言激動了起來,“又關你什麽事?!你走你的!”
“我好奇啊,你怎麽不轉動扶手啊?”
“我……我在這兒運氣,不行嗎?”凱文遜倏地擡起了頭,眼裏的光晶瑩剔透,他嘴唇發抖,連聲說,“快滾!”
“王子殿下,道歉很難嗎?”方傾一字一頓地說,“‘對不起,請原諒’,這很難說嗎?”
“我沒做錯什麽,我媽媽編的法典裏也沒有這句話,”凱文遜又迅速鑽到了他習慣待着的堅硬的殼裏,拿出一貫傲慢的微笑來,“也許平民百姓的字典裏才有道歉的話,我這裏,絕對沒有。”
說完,他就飛快地轉動扶手,坐着輪椅走了。
方傾看着他冥頑不靈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手,嘀咕道:“今天又是想瘋狂毆打病人的一天吶……”
王俊從身後的矮樹叢裏跑了出來,問方傾:“他怎麽樣?”
“你也看到了,好的跟什麽似的,走得飛快。”
“嗯,看來王子的腿還是到下雨天就不好了。”王俊嘆了口氣,和方傾一起,往食堂走去。
“王俊,你是不是……”方傾猶豫地問,“不然你為什麽要從這條道走?”
王俊轉過頭假裝看向別處,又生硬地岔開話題,問方傾早上想吃什麽,順帶着中午和晚上想吃什麽都一股腦地問了,方傾見狀,就不再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