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方傾按照Omega宿舍樓——博觀樓一樓大門上貼着的告示附錄單,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名牌號,607室(1)號床位。他上樓的過程中,發現別的Omega都大包小包地背着、扛着、挂着東西,像是被褥枕頭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應俱全,Omega身形相比Alpha和Bate纖瘦很多,背着有些費勁,時不時這個Omega的盆掉了,那個Omega的勺露出來了,方傾在路上一會兒幫這個、一會兒幫那個,磕磕絆絆地到了自己的寝室,一進門,好幾個眼熟的卻又叫不出名字,直到對方叫他“小方醫生”,他才明白過來,這屋都是醫療兵,只是大多是學生,還沒出來實習,所以他們認識方傾,方傾不認識他們。
方傾點了點頭,笑着打了聲招呼,走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坐着。這一路上他看別人有行李而自己沒有,就暗道不妙,果然,青羚前一天就讓部隊的隊醫把他的東西都送進了這個寝室,所有個人用品應有盡有、擺放整齊,甚至連床單被罩枕頭套,都給他鋪好了,此刻他只要躺着就行了。
方傾額頭沁出了冷汗,青羚總是這樣,他覺得他的兒子是小王子,就應該享受這種特權,而方傾知道,群體生活,最忌諱特權。他後悔自己粗心了,昨天問青羚“需要帶東西嗎?”青羚回答:“裏面都有。”
确實都有,可惜沒一樣是人部隊發的,都得是自己背來才行。
“小方醫生真好啊,不用背東西,”一個發色濃黑、面容寡淡、高高瘦瘦的Omega男孩說,“我今天背着這些東西走了十幾裏的路,肩膀都勒出印了。”
方傾嘿嘿笑着,走上前幫他抻住床單一角,幫他套被子,說:“我是昨晚有事路過這裏,就提前進來鋪好了,別叫我小方醫生了,咱們都是醫學生,我應該還沒你大呢,叫我方傾吧。”
這人見方傾笑容和善,又過來動手幫自己的忙,便笑道:“我叫康珠,心外科的,你呢?”
“我現在是信息素科。”方傾答。
“哎?我記得之前我爸去水星醫院挂的是你的號,那時是耳鼻喉科,”靠門邊上鋪一個說話略帶善峰島南邊口音的男孩轉過頭說,“我叫裴嘉平,牙科。”
“我在各個科目裏流蹿,不一定在哪兒了。”方傾擡頭對他笑了笑。
裴嘉平目光一滞,看着方傾感慨道:“哎,小方醫生,你這身份和長相,為什麽來當兵呢?新聞都說你是準王妃。”
“這你就不知道了,據說啊,凱文遜王子明天來。”一個頭上辮了多個小辮子、又攏到一起紮了個馬尾,深邃眼睛、高鼻梁,頗具異族風情的男孩說,“早聽過這個八卦了,是不是啊,準王妃?我叫墨菲。”
方傾跟斜對面伸過手來的墨菲互相拍了一掌,不屑地說:“新聞該更新了,官方已經辟謠了,準王妃純屬虛構。”
他轉身從床頭櫃上的塑料文件夾裏,抽出了一張折疊好的報紙,指着上面豆腐塊大小的“道歉函”給各個室友展示,并念道:“‘《準王妃在逆境中力挽狂瀾,未來聯姻初露端倪》報道內容不實,為主觀臆測,特此更正,向雙方道歉’,看見沒?所以可不能瞎說了哈……”
正在這時,袁真背着行李,手裏拿着軍裝,走了進來,看到四個室友圍在一圈看一張報紙,便提高聲音說:“大家好,我叫袁真,醫療兵,麻醉科,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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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等說完,看到了在中間拿着報紙擡起頭的方傾。
“……多多指教。”袁真并不意外在這裏看到方傾,同是醫療兵、同是年紀小、又同是Art家屬,分在一起并不意外。
“袁真是吧,過來看,準王妃說他不是準王妃了!”
墨菲笑着朝袁真招手,袁真把行李放到他的床上,走了過來,瞟了一眼報紙,和方傾互相瞪着,“哦”了一聲。
方傾把報紙疊好,又放回自己的文件夾裏。他輕拂青羚給他拿的東西,果然知子莫若父,所有他想帶的東西都出現在這裏,連他百看不厭的《傷寒雜病論》和《神農本草經》都帶來了,規規矩矩地擺到了書架上。
他從沒有離開青羚超過三天,這一刻才感覺到,他是真的離開家了。
“你們去領軍裝了嗎?咱們的是紅白兩色的,在宿管那兒,”袁真朝他們揮着手裏拿着的衣服,“快去拿吧,一會兒號不全了。”
“啊,還得先去拿衣服啊?走走走,快點兒,我個子高不一定有我的號!”康珠推着方傾、墨菲和裴嘉平走出了宿舍,咚咚咚地跑到了樓下。
“排隊來領,自報號碼,錯了不給換!”宿管大叔坐在椅子後面,身前是一大堆裝在包裝袋裏的軍裝。
幾個人排隊,輪到康珠,他不知道號碼都是怎麽分的,只好說:“最大號!”
“最大號你穿着也是八分褲,”宿管大叔吐槽,“拿兩雙長襪吧,把褲腳紮進去,要不凍腳踝。”
“好的。”康珠抱着軍裝走了。
墨菲走上前:“L號。”
宿管大叔看着他的小辮子,不耐煩道:“帽子是漁夫帽,不是棒球帽,你這小辮子能把帽子頂飛了。”
“那怎麽辦啊,”墨菲偏過頭摸着自己的發尾,“小辮子是我本體,不能剪掉的!”
宿管大叔木着臉看了他一會兒,從抽屜裏掏出一根塑料袋裏裝着的未用過的鞋帶扔給他:“把它縫到帽子上,在下巴上系一個扣,帽子就不會掉了,明白嗎?”
“明白,謝謝大叔!”墨菲拿着鞋帶和軍裝高高興興地走了。
輪到了裴嘉平,他抿了抿嘴,用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M。
“看不懂。”宿管大叔說。
他努力捋直了舌頭,複又卷起,說:“M號。”
“沒有‘愛瑪’號。”
“愛、愛摸號。”裴嘉平重複了一遍。
“沒有‘愛摸’號。”宿管大叔瞪着他說。
“愛、愛木號!”裴嘉平紅着臉嚷道。
“甭管能不能聽懂,你總得說話,上來給我比劃啞語幹什麽?啞巴嗎?”宿管大叔把軍裝扔到了他懷裏。
方傾這一路看下來,覺得這宿管簡直是行走的炸.藥包,讓他有點緊張,他腰杆挺直,擡頭挺胸,吐字清晰,道:“S號!”
宿管大叔看了他一會兒,從桌子底下掏出一根電棍,敲着桌子邊沿兒,問其他正在發軍裝的長官:“這誰家孩子?趕緊領走!這裏不收童兵!”
“你……”方傾瞬間火大,一掌拍到桌子上,“你趕緊給我!”
“呦呵,”宿管大叔用一條椅子腿兒支撐着地,晃來晃去地看着方傾,“脾氣還挺大,斷奶了麽你?”
方傾厲聲斥道:“我是正規途徑來參軍的,沒招你沒惹你,你幹嘛為難我?你編號多少?我要投訴你!”
宿管大叔站了起來,他身穿黑色軍褲綠色襯衫深紅色武裝帶,腰上別着槍,這一站起來方傾才發現對方竟然足有1米85的身高,只是下巴尖的柔和能看出一些Omega的樣子。
方傾被他這麽一比氣勢有些弱,但又覺得自己沒錯所以仰起了脖子瞪着他,微微踮起腳。
“……S號,你穿着大!”宿管大叔看都不看把一套軍裝抽出來扔給他,又額外給他一條長長的絲巾,“腰帶用這個代替吧。”
方傾抱着軍裝和絲巾,莫名其妙地看着這大叔,被康珠推着回到了寝室,換衣服。
“你膽子好大!竟敢說要投訴他,據說他每個人都刁難,還有更難聽的話呢,”裴嘉平說,“他笑話我口音我都沒敢說啥。”
“這人精神不大正常,咱們這裏沒有精神科的醫生嗎?”方傾把衣服抽了出來抖了抖,聞了聞上面的甲醛味道,覺得應該洗過再穿,但馬上要集合了他也知道不能跟人不一樣,只好硬着頭皮往身上套。
“袁真,那人挑你什麽毛病了啊?”墨菲好奇地問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床邊等他們的袁真。
“說我是長臉,一點都不‘圓’,應該叫‘長真’。”
大夥兒一聽都笑了,方傾本身笑點就低,連忙低下頭,把笑容給忍住了,不想讓袁真看到,自從上次打架之後,他到現在還沒和袁真說過話。
宿管大叔雖然挺招人煩的,但看號碼還是挺準的,方傾這褲子的腰帶收到最後一個扣還是有些松。
“你蹦兩下,看褲子會不會掉下來,沒掉就沒事。”康珠的褲腳被襪子捆着,不會露出腳踝來了,他們都來圍觀方傾這略肥的褲腰。
“給你的絲巾你就系在腰上呗,不露出來腰別人也看不出來那是絲巾。”袁真在一旁說。
話是這樣說,但方傾拿起這絲巾,總覺得有些別扭,這東西在水星Omega來說,是“随時會被标記”時才會帶在身上的東西,首先它屬于軍裝備用品就很奇怪了,更別提宿管大叔不是每人都發絲巾。
“小方長得太好看了,給你這個估計明面兒上說是褲腰帶,怕是擔心你被标記以後沒有個準備……要不他怎麽不給別人發,”墨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方傾的頭發,略帶輕佻地說,“在這裏啊,漂亮可是犯罪。”
方傾不由得臉熱起來,有些生氣和羞惱,他原地蹦了兩下,說:“沒事,掉不下來,走吧,麻煩你們等我半天了。”
一行五個人一起走出了博達樓,向操場集合,王俊和林珀西跑了過來跟方傾和袁真打招呼,他們是偵察兵,衣服是灰色白杠,方傾他們是白色紅杠。
“啊呀,我喜歡你們醫療兵的軍裝,白色好看!”王俊伸手拽着方傾的白襯衫,一邊跑一邊說,“我們都跟灰耗子似的!”
“大哥快別拽了,好不容易紮緊了,”方傾拍開王俊的手,看着他們的衣服,笑道,“你們的耐髒。”
“這倒也是。”王俊又高興起來。
集合是按之前下發的表站隊,方傾是一排左數第一號,這次Omega戰士醫療兵居多,紅白方隊人數共有170人,超過總人數的一半,方傾無論是在醫院裏的職稱還是臨床經驗以及專攻的方向、所取得的成就,都當之無愧是一排一號,即排頭兵。
Omega分兵種站好隊後,他們的長官拿着電棍姍姍來遲,只聽皮靴踏在地上的聲音和電棍一下下點着地面的聲音,都隐隐含着震懾力。
來人從後面走到前面,等300個Omega看清此人時,不禁嘩然。
“這、這不是那個宿管大叔嗎?”
“我靠,咱們被騙了啊,他是我們的教官!”
“媽呀,還好我沒頂嘴,拿了衣服就跑。”
“我瞪他來着,我慘了!”
方傾心想還特麽有我慘嗎?
他一看此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覺得渾身發麻。糟糕,第一次見面就要投訴的人,原來是頂頭上司,這軍旅生涯簡直是出師不利。
萊斯利長官站在這兒饒有興致地欣賞着Omega們精彩紛呈的臉,片刻後笑道:“我叫萊斯利,是你們的行動長官,副業才是你們的宿管長,早上跟你們開個玩笑,大家不要介意。”
說完,他看着一動不動定在那裏的方傾,說:“當然了,你們要是介意的話,也可以投訴我,我的個人編號是13421,歡迎大家踴躍舉報!”
說完,大家都笑了。
“下面開始咱們成隊後的第一次點名,被點到的人,要報上姓名、年齡、兵種。”
萊斯利打開夾在腋下的名單表,看了一眼方傾,說:“18476!”
“到!”方傾出列,“我叫方傾,今年18歲,醫療兵!”
接下來是冗長的名單,足足點了有一個多小時,方傾聽到之前一起吃過飯的Omega基本都來了,不但有艾蘭,還有王煙和貝爾特,王煙是內閣總理大臣王複的孫子,貝爾特是樞密院議事長官的小兒子,艾蘭是康斯坦丁上将的獨子,若說身份尊貴的話,這三人都在自己之上,竟然也都來參軍了,還讓自己當了排頭兵,這可能就像青羚猜測的,一是現在的時局,戰争是基因病毒戰,所以醫療兵地位要比他們步兵炮兵裝甲兵水兵高一些,再就是“亂世出英雄”,越是現在艱難的時刻,越容易建功立業,為自己的家族贏得世代榮譽,所以Omega們都出來了。
左陽旭長官已經讓衆戰士們在這東院列隊等候很久了,烈日下暴曬了一個多小時,他也不說做什麽,只一會兒讓稍息、一會兒讓立正,等雪萊走過來說“他們點完名了”,他才對戰士們說:“我們現在去跟西院新來的戰士們打聲招呼,你們注意軍容軍紀,不要丢人!向前起步——跑!”
Alpha們呈橫縱三十排共三千人整齊劃一地朝西院跑去,跺地聲若擂鼓陣陣,口號嘹亮,氣勢如虹,停步後的收手式宛若大雁南飛,飒然有序。
作為排頭兵的于浩海此時與方傾臉對臉站着,相距不到五米,左陽旭長官和萊斯利長官在中間各執一根電棍,進行着友好而虛假的寒暄和沒完沒了的互相吹捧。
“感謝你的到來,感謝各位Omega戰士,為我們新兵營,為我們水星的未來貢獻力量。”
“能夠加入新A軍是我的榮幸,也是我們Omega新聯盟軍的榮耀,保衛水星的安全,是我們每一個士兵的責任,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需要我們聯合一致,共同抗敵。”
兩位長官你方唱罷我登場,誰也不服輸,每人發表一篇小論文,在他們的慷慨陳詞中,于浩海和方傾對視着,仿佛在進行着“誰先笑、誰就輸”的游戲。
于浩海盡管內心驚濤拍岸,但多年戰鬥經驗讓他時刻都繃得住,所以撲克臉跟方傾對戰了十幾分鐘也絲毫未動,還隐隐生氣的樣子。可方傾本來就愛笑,沒想到又跟于浩海同是排頭兵,這一來就臉對臉站着,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可以近距離仔仔細細地看于浩海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好笑,所以他就繃不住笑了。
他這一笑不止于浩海看得到,對面上千個Alpha好多人都看到這個打頭的Omega笑了,所以氣氛瞬間松動了起來,有Alpha開始吹口哨,口哨就像傳染一樣,一個人吹了其他人就有跟着吹的,不一會兒已是狼嚎一片。
瞬間就置身于狼群的萊斯利長官背對着Omega方隊并沒看到方傾先笑的,還以為是自己的發言引來了Alpha們的起哄,愣了一會兒,只誇道:“戰士們的肺活量不錯。”
左陽旭已經臊得要用臉來擦地了,把手中電棍扔給于浩海,怒道:“執行!”
“是!”于浩海接過電棍,一步踏出,轉身,看着衆Alpha們。
“……”
他記不清是哪個先吹口哨的,因為當時他也在看方傾。
這是他從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不過于浩海心理素質極好,當時沒記清,現在可以看誰的表情不對,兩秒斷案後,他叫道:“萊恩、付槌、庫克、盛宏,出列。”
“啊,那個……”萊恩話沒說完,就被于浩海一棍子削倒在地,半天沒起來,另外三個人同樣,一人挨一棍子,他們的肩膀本來就硬如沙包,這一棍子打到上面,空氣中響起重錘敲鼓的沉重聲音,令人生畏,四人半邊身子痛得發麻,龇牙咧嘴地挺了一會兒,才被于浩海勒令歸隊。
方傾這一看吓得不行,原來稍有異動就會惹下這等麻煩,他才知道Alpha治軍嚴格,尤其是在他們Omega剛來的時候,更是要拿出一種态度來。他這下不敢看于浩海了,生怕給他惹麻煩,害他“自己懲罰自己、自己毆打自己”,只好換一個人盯,盯着于浩海邊上的谏中震。
左陽旭繼續發表他的小作文,主要內容是一定會看好Alpha戰士,給Omega們一個安全的成長和訓練環境,反反複複地表态,讓Omega們放心。
行刑結束,誰都不敢再看方傾一眼。于浩海見方傾突然癡了一般盯着他旁邊那人看,不由得使勁瞪方傾,薄唇微抿,加以恐吓,方傾感應到了,又把眼珠子挪了回來,看着于浩海,倆人進行了唇語交流。
“你來幹什麽?”于浩海問。
方傾回答:“你說呢?”
“快回去。”于浩海微微蹙眉。
“就不。”方傾剜了他一眼。
這“就不”二字說完,于浩海看出他生氣了,就不敢再說什麽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雖然很想掌握兩人之間關系的主動權,但只要方傾表現出“害怕”“恐懼”或是“不願意”“不高興”“躲避”“抗拒”的情緒來,于浩海就有些慌了,不得不讓步。
AO兩軍會晤後,左陽旭把A軍們帶走,去進行他們幾月如一日的日常訓練,萊斯利則笑呵呵地跟Omega們說:“大家初來乍到,Y. U-\X I都對這裏很好奇吧?還有兩個小時吃午飯,大家先來個10公裏越野跑,不要求速度,但要求質量,都随我來。”
說完,他轉身到停車處,坐上了他的軍綠色摩托車,頭戴嬉皮士黑色帽子,長腿一伸,踩上了油門,一溜煙兒地跑了,揚起一陣飛沙走石。衆Omega們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什麽?”“十公裏?”“天吶!”然後賴賴唧唧予。溪。篤。伽。地跟在萊斯利的身後,按隊形開始跑。
這隊形大概保持了兩公裏,就已經亂得不能再亂了,主要是蘭特群島地勢多種多樣,一會兒是沙土、一會兒是岩石、一會兒是峭壁、一會兒是淺灘,這些人裏,對艾蘭、貝爾特那種步兵來說,這段路不過是長了一些,可對平時在學校裏跑圈的Omega們來說,可是真正的障礙跑、越野跑了,不時地有跑着跑着摔倒、膝蓋破了皮嗷嗷叫的人,也有不小心掉進了岩石縫隙、要萊斯利過來撈的人,還有像王俊這種跑一會兒原地坐着歇會兒的人,還有像方傾這種跑了一會兒在樹下發現野生木耳、蹲着研究半天的人。
萊斯利騎着摩托來回“救人”,看着這亂七八糟的隊形,一個頭愁成兩個大,他只好揮舞着電棍開始抽人,先把大樹底下乘涼的兩個Omega抽得喊爸爸,又去毆打開始吃果凍的王俊和林珀西,接着去追趕那幾個已經在散步的Omega,一時間空曠山野,慘叫連連,Omega們發現萊斯利開始打人了,都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跑,方傾更是躲得遠遠的,怕被萊斯利抽打。
Alpha一二隊同在山野禁區裏練槍,時不時聽到Omega在山的另一側哭爹喊娘,不一會兒,海上救助隊開着船過去了,打撈了兩個不小心失足落水的Omega,并把他們放到了岸邊。
“……不是越野跑嗎?怎麽還能掉海裏?”尹瀚洋遠眺着山的另一邊。
“你忘了峽谷中間不是還有條河嗎?估計是先掉的河,然後漂流到了海裏。”劉贏說。
尹瀚洋不由得笑起來,看于浩海戴着橙黃色的護目鏡,一臉嚴肅地朝着活動靶打着槍,噼裏啪啦的,都在9環以上。
他笑着打趣道:“哥,萬萬沒想到吧,怎麽樣?談談感想。”
于浩海咔咔兩聲把槍轉開,加子彈,複又合上,接着打另一靶,沒有搭腔。
他升了少将之後,雖然還在隊中參加日常訓練,但已經屬于其他Alpha們的長官,相比較之下,他的自由度更高,訓練的內容可以自行做選擇,平時上級開會他需要出席,所以經常出入行政大樓,住在将軍樓裏,挨着雪萊和克萊夫、左陽旭長官,平時也是左陽旭的行刑工具人和執行表率,幫他整隊和治軍。
“挺好。”于浩海過了五分鐘才回答。他這會兒想明白了,這些Omega戰士們大多兵種是戰事後勤部門,像方傾這種醫療兵,平時恐怕上戰場的機會不多,但體力必須跟得上,也需要有閃躲能力,所以提前來鍛煉鍛煉身體也不錯。
尹瀚洋心領神會,知道于浩海怎麽想的,只是說道:“排頭兵啊,他能躲得了嗎?”
于浩海原本伏在桌上準備射擊,聽到這話,站了起來,憂心忡忡地看着尹瀚洋。
是啊,別人能跑得了,排頭兵能跑嗎?
“哥,你現在是長官了,有開除士兵的權力,你把方傾和王俊都給開了吧。”尹瀚洋悄聲道。
“不行,”于浩海搖了搖頭,“我不想得罪他。”
尹瀚洋怔在原地看着他哥,瞬間笑了出來:“是不想還是不敢啊?”
“不要那麽說王俊,你又不了解情況。”于浩海顧左右而言他。
12點整,食堂放飯的時間到了,Alpha們去大食堂吃飯,Omega們也三三倆倆地往食堂走,于浩海坐在北側圓桌上吃飯,這個桌子是長官才能來的,但平時雪萊他們年紀大了都不來這兒吃,只讓于浩海一定要坐這裏,好歹有個長官的樣子,于浩海只好每日固定到這裏坐着,但他為人和善,別人找不到地方要來這裏坐着他也無所謂,吃飯時還有問必答,所以他的兄弟們像尹瀚洋、劉贏、高飛鴻、孫信厚這些Art的後輩,在對抗賽時結交的蔔奕和谏中震,以及新室友付槌、汪傑、李文元、何東等,都愛湊到這個桌子上,大家合夥點菜,吃的種類更多、更全。
于浩海和尹瀚洋坐這裏說話,劉贏去拿餐盤,對面坐着的是汪傑和付槌,食堂非常吵鬧,大家說話都得互相喊話,劉贏高聲問尹瀚洋:
“酒?”
“好!”
反正下午兩點是戰術指導理論課,尹瀚洋最不愛上的課,喝多了正好可以趴着睡會兒覺。
于浩海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尹瀚洋問的話時,一個不鏽鋼飯盤磕在了圓桌上,在于浩海的隔壁。方傾踩着凳子橫杠,艱難地爬到了高腳凳上坐好,并朝在門口東張西望的王俊和林珀西招手。
“這裏!”方傾朝他們喊。
于浩海看着近在咫尺的方傾,不知道說什麽好,反而是他旁邊的弟弟笑着說:“你倒挺自來熟的,這個桌子你能坐嗎?還呼朋引伴的,這是長官專用桌!”
“那你怎麽在這兒啊?”方傾反問道。
尹瀚洋啞口無言。
于浩海看方傾額前幾縷頭發是濕的,臉上也有晶瑩的水珠,顯然是進來時剛在水龍頭下洗了把臉,襯衫皺巴巴的,領子歪在一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
“累嗎?”于浩海拽正了他的衣領。
“還行!”方傾對他眨了眨眼,又往椅子後面靠了靠。
王俊和林珀西雙雙拿着飯盤,爬到了椅子上,一坐好,就開始叫苦連天:“累死人了,跑了一上午,還沒跑完!下午還得跑!”
“就是,路也太不好了,”林珀西用手掌扇着風,問方傾,“你還差幾公裏?”
“三公裏。”方傾撅了撅嘴。
“還行,反正都比我們強,唉。”林珀西發愁地說。
不一會兒,袁真也被王俊看見了,招呼他過來坐着。
袁真看着坐在一起的于浩海和方傾,忍不住皺了皺眉。
“袁真,你還差多少?”王俊問。
“跑完了,所以來得晚。”袁真說。
“唉,幸福!”王俊支着腦袋,“你們下午很快就能解放了。”
袁真安慰道:“也有剩的多的,我們寝室的有剩五公裏的。”
“墨菲嗎?”方傾問。
“是的,他跑了一會兒不想跑了,被長官打了。”袁真回答。
“你們倆一個寝室啊?”王俊問,“那挺不錯的,我和珀西也是一個寝的,太人性化了,把咱們Art的分一起!”
“可能是人少吧。”袁真笑了笑。
尹瀚洋聽着這對話有些奇怪,問:“怎麽跑步還有剩的?你三公裏他五公裏的。”
“跑不完的長官說下午得接着跑,護衛隊的人都幫他記着了,一公裏也少不了。”林珀西發現自己竟然跟尹瀚洋對話了,有些高興。
在場的Alpha們都笑了:“還帶這樣的,我們都跑不完繼續跑,跑得慢不讓吃飯,這中途還放你們回來吃飯?”
“可能是怕餓着。”于浩海餘光掃着方傾,還想說點兒別的,就聽尹瀚洋兇巴巴地問王俊:“你剩多少啊?”
王俊搖搖頭,不想說。
尹瀚洋用筷子扔他身上,王俊又扔了回去,幾次之後,王俊不耐煩地說:“12公裏!”
尹瀚洋傻了眼,問:“怎麽還越跑越多啊?”
林珀西哀嘆了一聲:“我們倆掉海裏了,被沖回了起始的地方,長官把我們罵了,說我們倒流之後,是欠了12公裏。”
這桌人聽到之後瘋狂爆笑,方傾也哈哈哈地拍着桌子說:“聽說有掉海裏的,原來是你倆啊!”
“我們倆本來想超近道……”
“行了珀西!別說了,你個傻子!”王俊狠狠地搖晃林珀西的腦袋。
在這個過程中,于浩海三次想跟方傾說話,方傾的腦袋都轉來轉去地聽別人的所見所聞,對別人的糗事非常感興趣,食堂裏又特別吵,于浩海只好作罷,目光卻落在方傾露出的手背上,有兩道紅色被抽打的印記,像是被鞭子抽的還沒好,他一時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艾蘭左手裏拿着鞭子,右手提着餐盤,頗有氣勢地走了過來點頭道:“浩海,瀚洋。”
于浩海和尹瀚洋都對他點頭致意,艾蘭是康斯坦丁的兒子,康斯坦丁是于凱峰的長官,這導致艾蘭比倆兄弟都好像輩分高了一層,從小尹瀚洋就很發憷到康斯坦丁家玩,原因就是看着艾蘭覺得自慚形穢。
因為人家長得比他這個Alpha倒更像個Alpha。
“你們兩個手下敗将還跑這桌坐着?”艾蘭握了握手裏的鞭子,看着方傾和袁真。
于浩海見方傾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給剩的空凳子用袖子擦了擦,又抽出兩張餐巾紙把艾蘭前面的桌面擦幹淨,對艾蘭谄媚讨好地笑着,袁真也把筷子和杯子、小碗、骨盤都給艾蘭推了過去,還貼心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嗯。”艾蘭看這兩人表現還行,就踢着凳子坐了上去。然後,朝尹瀚洋抛了一個媚眼。
尹瀚洋接收到了之後,木然地把臉平移過去,再也不敢看向這邊。
于浩海第一次看到方傾這樣狗腿獻殷勤的一面,只覺得新奇又好笑,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方傾,方傾朝他無奈地聳聳肩,小聲說:“艾大王打人很疼的。”
艾蘭,被他叫成了艾大王。于浩海微笑着有所領悟地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他看着艾蘭,又看了看袁真,瞥見袁真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面同樣也有紅印,他這才明白,方傾和袁真都被艾蘭揍過。
“你們倆呢,年齡雖然小,但也是通過了我的考核,進來了就要好好表現,明白嗎?”艾蘭朗聲說。
“知道了。”
“明白。”
方傾和袁真唯唯諾諾地答着,然後互看了一眼,才知道倆人都是走的同一個後門進來的。
王俊左右看了看,懂了,納悶地問袁真和方傾:“你們倆何苦來受罪啊真是的!袁真你差一歲是吧,方傾你更小,在家玩不好嗎?”
“就是,”于浩海小聲對方傾說,“你在家玩不好嗎?”
“可我想你啊。”方傾同樣回以小小的聲音。
于浩海像是被這句熨帖的話燙到了心裏,直到菜都上來了,他還是沒反應過來,只暈乎乎地坐着,他不敢看方傾,因為他知道眼神瞞不住。方傾也不敢看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關注。左陽旭和萊斯利都反複重申,談戀愛現在是軍中大忌,所以倆人只能不露痕跡地說上一兩句話。
“少将軍,我們能吃飯了嗎?”尹瀚洋看他哥坐在那兒直發怔,笑着問道。
“開飯!”
于浩海率先舉筷,神思恍惚地從盤子裏夾了個大雞腿,放到了方傾的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