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于凱峰終于主動給于浩海兄弟倆打了電話,內容不外乎是對兄弟倆取得的孔雀旗成績予以嘉獎,并告訴他們“戒驕戒躁,繼續努力”之類,并對他們接下來的Alpha預備軍生涯予以了告誡和提醒,讓他們跟同僚搞好關系,踏踏實實準備秋末的Alpha協同作戰考核。
放下電話,尹桐走了進來,咣當一聲把早飯——三明治吐司扔到桌子上,又砰的一聲把沏好咖啡的壺摔到桌子上,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同在一旁坐着的方勻連忙把壺給扶穩了,看着尹桐奪門而出的背影,愕然地對于凱峰說:“這是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于凱峰苦笑着拿起三明治吃了幾口,道:“這也就是你在這兒,我還有早飯吃,不然理都不理我。”
“為什麽啊?”方勻問。
“浩海他們考試之後回到駐地,不是有一周的休息時間嗎,他要回去看兒子。”
“那你讓他看啊,開飛機來回兩天時間就行了。”
“這幾天肯定是哥倆兒見朋友的時候,或是同輩、或是前後輩,哪有時間跟尹桐玩,再就是現在世道這麽差,一個Omega瞎跑什麽,我在昶洲又脫不開身,沒法送他,這不讓他回去就跟我鬧脾氣呢。”
“話說浩海得了第一你還挺淡定的,那麽胸有成竹?瀚洋也不錯,第六,副隊是穩了。”
“老大就不用說了,可是瀚洋,瀚洋怎麽第六?”于凱峰嘆了口氣。
“你知足吧,家裏有一個兒子進前十,只要通過協同作戰考試,這輩子也是将相之才了,你還想怎麽樣,也一定要瀚洋進前五?”
“我倒不是非讓瀚洋也當隊長,只是,他除了他哥,誰的話也不聽啊。”
“嗨,甭操心了,也許就遇到一個好的上司呢?遇到你之前我也以為自己是閑雲野鶴呢,我看瀚洋那孩子挺圓滑的,也許會跟未來隊長處得不錯,人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咱們Art剛建立那會兒,什麽危險的事都是你沖在最前面,九死一生,要我說,還是副隊好,安全。”
“但願吧。”
方勻嘆道:“還是Alpha兒子不用操心,你一撂下能幾年不管,我那Omega兒子早晚都得确定他在哪兒,青羚在身邊一刻都不能閑着,必須盯着他,特別是現在也大了,開始打抑制劑以後,越來越敏感,更不好管,就怕哪個Alpha臭小子往他身邊湊……”
“那你不如直接給定下得了。”于凱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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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給誰?”
于凱峰一邊喝咖啡一邊笑而不語。
方勻把他推了一個趔趄,又去給青羚打電話。
“你怎麽一天打好幾遍電話?”青羚接到後不耐煩道,“他在醫院,我在家,保镖在門口蹲着,醫院有護衛隊看着,能有什麽事?”
“小心為上!不要掉以輕心!”方勻警告道。
“挂了,神經病。”
青羚放下電話,又去方傾屋子裏“例行檢查”,順便打掃房間,方傾寬闊的卧室裏幹淨整潔,各種醫書擺了滿滿一大書櫃,《腦外科醫生的十大經典案例》《信息素:Omega的生命之舟,Alpha的微觀世界》《細胞學》《基因與傳承》等厚厚的醫學用書上貼滿了方傾用來記錄的标簽,青羚不敢動這些專業書籍,怕把重要的東西弄亂,只敢悄悄打開方傾平時放在小冰箱裏的放抑制劑注射器的盒子。
只見裏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個小字條:“請放下,然後出去,謝謝。”
青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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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護士将一位重傷患者推到了診療室裏,家屬焦急地追在其後,助理醫師喊了一聲“方醫生”!方傾已換上消毒後的手術衣,沖了進去。
患者為男性Omega,李謙,26歲,已婚,于昨天深夜在西郊慧遠路口徘徊,等待丈夫回家,被一過路的Alpha重傷、标記并強/暴,昏倒在當地村口的水渠處。方傾将聽診器按到對方胸骨左側,心髒舒張完整,手臂顯示血壓也正常,雖然心跳微弱又緩慢,但萬幸沒有傷及性命。
方傾将其翻轉為側身位,将衣領往下拉開,露出血淋淋的三圈牙印,創口足有2厘米深,旁邊協助方傾、手持酒精棉球和清理液的護士看到傷口吓得呼吸一滞,方傾微微皺眉,右手持鑷子夾着棉球,深深地按到創面上,讓清理液深入傷口,并說道:“會很痛,忍一下,調整呼吸,放松。”
患者禁閉雙眼,淚珠潸然落下。方傾早知道他已醒來,只是不知如何面對家人,所以一直閉着眼睛,他的左眼一圈青紫色,嘴角有撕扯傷,肋骨和小腿都有擦傷,但相比較而言,後頸處的标記最為麻煩,方傾第一時間先注入大量清洗液,将施暴者和受害者的信息素盡量分隔,并用注射器将這個Alpha的口腔液收集,用以分析其信息素結構,最後将作為呈堂證供。
“現在請你睜開眼睛,我需要看一下你的眼球,”方傾溫聲道,“來,放輕松,睜眼。”
這位叫李謙的患者猶豫地睜了一下眼睛,見四五個人圍着自己,又立刻閉上,淚水沿着臉頰留下濕濕的痕跡。
“你們出去吧,”方傾将助理醫師和護士打發走,“別緊張,現在這屋裏就剩我自己了,別哭,眼睛本來就受傷了,再哭會發炎的。”
李謙終于睜開眼睛,方傾讓他上下左右轉動眼球,好在視網膜沒有受損,只是嚴重的挫傷,導致眼白處通紅一片。
“眼睛沒事兒。”
方傾用溫水洗過毛巾,像給小孩擦臉似的一手環住他的後腦,另一只手把他臉上的哭痕和泥土輕輕擦拭幹淨。
“醫生,我想洗澡,”李謙不安地扭動了一下雙腿,跟後頸的信息素相比,這裏的髒污更讓他心理崩潰,“我要洗澡。”
“你現在後頸處被我上了藥還不能沾水……”
“我要洗澡,我現在就想洗澡!”李謙拍了拍床哭叫着,“好惡心,我受不了了……求求你讓我洗個澡……”
“李謙!李謙!你怎麽樣了!” 診療室的玻璃門乒乓作響,一個Alpha聽到了李謙的聲音像瘋了似的要撞門進來,“別攔着我,讓我進去!我要進去看看!”
李謙聽到自己丈夫的聲音立刻噤聲,躲到了床角:“我不想看見他,我不想……”
方傾聽到門口保安将那個暴躁的Alpha拖走,又看了看在床上瑟瑟發抖的Omega,最終嘆了口氣,從醫療工具櫃裏拿出厚厚的透明防水隔離膜,将李謙的脖子纏了數十圈,又用醫用膠布将口四面貼好、封得嚴嚴實實,然後扶着李謙,半抱着将其攙進醫生私人用的洗漱浴室,并将一個凳子放在淋浴頭下面,讓他坐在上面。
“這裏的洗漱用品你都可以用,毛巾是一次性的,外面我給你放好了患者病號服,你洗完出去後自己換上,洗的過程中不能讓水進到脖子裏,也不能洗的時間過長,容易昏倒,更不能一直哭,明白嗎?”方傾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地囑咐。
“嗯。”李謙點了點頭,烏青的眼睛看着方傾。
“不是什麽大事,全部都會清理幹淨,全部。知道嗎?”
“嗯。”
方傾走出浴室,只一會兒,就聽到脫掉衣服後的李謙在裏面嚎啕大哭的聲音。
唉,真是令人不爽的一天。
方傾轉到信息素科已經半年,這不是第一次處理類似案例了,可每次遇到還是會心情抑郁和不舒服,随之而來的就是哲學類的思辨問題“為什麽世上要有Omega、Alpha、Beta這三種生物形态的存在?” “為什麽Omega要一輩子受制于信息素?”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Omega?”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信息素放射室內坐好,那個剛剛在外面大吼大叫的Alpha、李謙的丈夫,從化驗科那兒拿着一沓單子,敲門走進房間,把化驗結果交給方傾。
方傾仔細看了一遍,對他說:“頸部是臨時标記,但傷口過深,需要做Alph息素剝離手術,下面那裏……沒到宮口,所以不要緊。”
那個Alpha聽到标記二字整個人停在那裏好久,才喃喃地重複道:“被标記了?”
“臨時标記,清理下頸部信息素就可以了。”方傾審視着對面那個Alpha,拳頭在桌子底下握了握,等待着對方發言。這半年來他做的手術并沒有在心腦外科時做的多,但毆打患者家屬的次數可較之別的科要多很多,只要對方流露出厭棄表情或是說出什麽混賬話來,方傾就要對方傷到住院。
“噢,”Alpha松了口氣,“這個我倒不在乎,就是他現在心情怎麽樣?你們也不讓我進去安慰一下,還有眼睛我看已經烏青了,沒事吧?還有肋骨和腿……”
方傾心裏暗暗松了口氣,原本緊繃着随時準備襲擊對方的坐姿換了,他往後靠了下椅子,溫和地說:“別的都沒事,就是這種事情他心理壓力會比較大,短時間內不想見你,等手術之後,後頸差不多恢複好了,應該就能見你了。”
“嗯,”這Alpha點了點頭,“醫生,那手術費貴嗎?”
方傾看這Alpha身上半新不舊的勤務兵軍裝,說:“你是當兵的,每三年有一次大病醫療報銷的機會,你把你的醫療卡給我一下。”
Alpha連忙掏了掏兜,把醫療卡遞給方傾。
這卡好像經常使用,上面的數字已經磨損的差不多不見了,方傾對照着卡,勉強辨認上面的數字,向電腦裏輸入了卡號。
“去年你的兒子做了心髒移植手術?”方傾看了看醫療記錄,問道。
“是的,兒子是個Omega,有先天性心髒病,去年做的手術。”
方傾一時犯了難,将手裏的醫療卡反複在桌子上翻來覆去,說道:“沒有報銷機會了,李謙這個手術加預後費用需要十五萬水星幣,你有嗎?”
Alpha的表情快哭了出來:“我是勤務兵,薪水不高,李謙是在Omega學校做雜務的,我們孩子還小,又總生病,這些年一直也沒有多少積蓄,差不多只有五萬塊……”
“犯人抓到沒有?”方傾問。
“沒有,我把李謙送醫院的路上已經報了警,剛才警察跟我說現場沒留下什麽痕跡,附近太偏僻,又沒有監控器,找不到人,也沒有線索。”Alpha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為什麽要出來等我?!老實在家待着不就好了!”
“現在說這有個屁用,他很長時間沒見你了,想早點看到你有什麽錯嗎?!”方傾斥道。
這Alpha蔫頭耷腦地走出去了,方傾心情煩躁地扭開杯蓋灌了一口水,因為力氣太大灑到自己胸口上,他又啪啪地拍掉身上的水。
隔壁佟醫生嘆了口氣:“唉,這Alpha也是個老實人,就是沒錢……抑制劑開了嗎?”
“開了四盒,差不多能用到他下次發情吧。”方傾道。
“既然是臨時标記,那發情起來就是難熬一些,他原本的Alpha可能會制不住,再就是倆人那方面的生活吧,可能會因此別扭一些,別的問題不大,也不一定非要做信息素清除手術。”佟醫生說。
“可患者哭得好慘啊……”
“那當然了,一個Omega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身心都痛苦,但這種家庭吧,治這個病也不現實,犯人也沒抓到,又沒有賠償金,你看你讓他自己選,他也很猶豫治還是不治吧?”
方傾打開自己左邊的櫃子,往裏面看了看,那裏是厚厚的鈔票。方傾自己沒有花錢的地方,青羚把他照顧得很好,父親方勻給他的薪水是跟醫院的醫生同工同酬,他年齡小又不怕累,一年三百多臺手術下來,有着一筆厚厚的積蓄。
佟醫生看他又翻自己的小錢匣了,忍不住提醒他:“你可別又出資借他了,我知道你不差這個錢,只是規矩就是規矩,三年一次大病全額報銷已經是很大的福利了,上回你借的那人,後來七大姑八大姨生病都來找你免費治療,鬧得不可開交,你還記得吧?”
“嗯,我知道了。”方傾悶悶不樂道。
佟醫生看他嘟着嘴的側臉,還有些可愛的嬰兒肥,明明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卻要每天硬起心腸來面對這些事情,可當醫生的哪有那麽多同情心給家屬呢?這就是個心慢慢變硬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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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海怕吵住在白塔樓的二層,尹瀚洋總喜歡往外跑所以住在一層,早上外牆門外一片喧鬧,敲門聲震天響,尹瀚洋沖到門口開了門,一看是老袁,立刻撲了上去一把抱住:“老袁!”
老袁拍了拍他後背:“大小夥子了還愛撒嬌。”
“沒大沒小,爸爸叫老袁你也叫老袁,”于浩海走了出來,笑道,“袁叔叔。”
老袁心道沒大沒小是從你爹開始,你爺爺叫我老袁是因為同輩,你爹非也要叫我老袁,不過老袁比“袁爺爺”倒是顯得年輕多了,他笑道:“‘袁叔叔’輩分也不對,你也叫老袁吧。”
說着和夫人厲庭以及十幾個仆從将采買的東西一一放置好,準備開火做飯。
“你們不來我和我哥都吃不上飯,正琢磨着咋辦呢。”尹瀚洋哼哼唧唧,像小時候一樣抓着老袁的手。
老袁笑道:“你這嘴巴上粘的什麽,早上你們吃啥了?”
“王俊給的巧克力。”
于浩海看老袁夫夫都來了,父親派了這麽多人回來,料想今天是有重要客人,便問老袁,老袁說:“你們這些年只知道訓練,人情世故有些地方還不懂,浩海你得了第一名,接下來的協同作戰考核裏,前一百名的人大多想跟你結交,到時好坐你的順風車,明白嗎?而且副将是個重要角色,你也得好好選擇,往常協同作戰考核後,彼此達成的默契,可以受惠一生。”
于浩海點了點頭,他父親于凱峰的發跡史他是耳熟能詳、倒背如流的,自己沿着這條路往前走,先是孔雀旗單兵考核第一名,然後是協同作戰考核,帶領全隊奪得第一名,成為水星第一艦隊,緊接着是命名、受勳,成為戰隊總指揮。
尹瀚洋一聽,又沒了精神,嘆道:“他們都想讓哥哥挑,我是等着別人來挑的,沒勁。”
老袁道:“孔雀旗是你們單人實力的一個重要證明,按說從隊伍更強的角度來說,浩海你挑的人中,不能低于前二十名,你不能挑你弟弟,所以你的副隊選擇是在第7到第10名裏,瀚洋你的實力僅次于前五個隊長,是第六,所以除了你哥以外,第2到第5名隊長,都會第一時間選擇你為副隊,明白嗎?”
于浩海沉吟片刻,說:“這個排名雖然是綜合實力的一種體現,但每個人的性格素質不能僅靠名次來定,還需要全面的參照。”
老袁聽到後笑了:“哎,我真的仿佛看到了咱們于總年輕的時候啊,好小子,給你,咱們Art情報員們三天三夜給你趕出來的孔雀旗小戰士們的情報分析,你拿去看吧!”
于浩海接過深藍色封皮厚厚的檔案資料,坐在窗前,借着初秋的陽光,一頁頁翻看了起來,尹瀚洋也趴在旁邊,跟着一起看這些只知道名字、模糊記得名次,跟自己同一茬的新兵們的資料。
倆人速記的本事都不錯,只一會兒就粗略地看完了全本,于浩海道:“這整體劃分倒像是水星政府機構的分劃圖。”
尹瀚洋道:“是啊,“集體分肉”,一個職能部門都沒落下,倒顯得咱們倆貪多了,占了兩席。”
“上議院的王室後裔以凱文遜王子為代表,軍權統治下的你跟我,上議院的財務司萊恩、下議員的內務司博萊特,內閣參事總長的谏中震,大法官嫡孫蔔奕……真是一個也不缺,一個也不少啊。”于浩海按了一下尹瀚洋的頭,“你看,Art的兒子們大多在11到25名之間。”
“是啊,真有這麽巧嗎?劉贏從小跟我們比劃到大,我除了覺得他有點憨以外,沒覺得他比我們差出那麽遠來,甚至前十都沒進去。”尹瀚洋說完,倆人同時看向老袁。
老袁擦了擦冷汗,大人面對青年時除了有種被後浪拍在沙灘上的恐懼以外,就是要面對他們真誠的眼睛和戳人的質問,而大人這時只能按下心虛,将“世間就是這麽黑暗”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告訴他們。
“這也正常,你們這些人的父親都是水星響當當的角色,培養自己的繼承者誰不是重金栽培、用盡全力,于總費盡心思将你們帶到瀛洲,每次讓你們參與的大大小小戰場都是他思來想去,覺得對你們有益,才讓你們去的,跟你們同齡的公子哥兒,有的到現在都沒真的上過戰場。而且吧,你們的成績在法院公證處公示了很久,其中任何有疑問的家屬都可以去質詢,當時于總在昶洲,我跟他彙報了你們的成績,于總說‘哦,正常發揮’,就沒讓我去質詢。”
老袁一番解釋勉強混過兩個孩子,沒過多久,門外來了客人,誠如大人們所料,前一百名的王公貴族子弟們,都帶着名貴禮物或名酒名器前來“拜碼頭”,說是要跟瀛洲島來的戰士們多交流交流,言談舉止熱絡親切,倒像是認識了很多年。
尹瀚洋見這擺滿了庭院的流水席,嘻戲喧鬧的大人孩子們,只覺得像是一場莫名其妙的人間鬧劇,他還是跟Art戰士們的兒子們玩得熟悉和開心,哥哥倒像是大人一樣哪一桌客人都不冷落。
Art戰士們只劉延川和王珣在這裏,跟老袁酒過三巡,遠遠看着那裏持杯淺笑、欲拒還迎,既不答應也不拒絕的于浩海,劉延川感慨:“這孩子很成熟,早早地就有了于總的樣子。”
王珣笑道:“不,他可跟于總不一樣,我還記得當時的拜門宴上,于總可是直接回絕了幾個他看不上的人,鬧得場面很難看。”
正說着話,那裏一壯碩新兵直接拍了桌子,說道:“小于總,我先這麽叫你了,我是個粗人,咱們接下來的協同作戰裏只要上了一條船,将來風裏雨裏,我都跟你一起走!我素來羨慕Art的人,全員中将以上,那真是享不盡的榮華,流水的錢,花骨朵般的Omega,都任你們挑選!”
衆人哄笑不已,于浩海見此人已經喝大了,便叫仆人扶他去客房休息,并對在場的人說:“今天來我這裏小聚的不到四十人,刨去Art親屬之外,站在我這邊的二十人不到,我過了今天就不打算記住各位姓名,為的是将來是急從權,你們還有另外的選擇。前一百名裏,或是依附王子殿下或是投靠財務司貴子,人數都比我多,可見我本人也沒有多大的勝算,最終能帶領你們奪得第一名戰隊的稱號,但選了我的我深表感激,未來被我選進隊裏的人,也希望不會後悔,來,大家一齊幹一杯!”
這番話進可攻、退可守,各留餘地,大家看出這“小于總”比起“老于總”來更圓滑不好欺,一點也不露口風,便不再逼他。
王俊舉起酒杯說:“小于總,反正你選不選我,我都想跟你組一隊!”
尹瀚洋把他頭上戴着的棒球帽拿了起來轉一圈又扣了回去:“你這種拖後腿的誰要你!”
“我是偵察兵,是經驗成熟的三年老兵了!”王俊撅着嘴道。
傍晚時分,各路客人都打道回府,于浩海和尹瀚洋到門口一一送客,見王珣竟然帶了自家護衛的人來護送王俊,同時Art家屬裏來玩的藍芋、林珀西等人都是坐的防彈車走的,不由好奇:“怎麽現在形勢緊張了嗎?”
王珣悄聲道:“昶洲被劫了十幾個Omega,特別慘,裏面也有從駐地被劫去的,阮倪在學校出不來,勒令我一定要護送王俊和林珀西他們幾個Omega必須安全到家。”
于浩海心思沉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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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11點,方傾才從手術室裏出來,剛剛站了兩個多小時,他疲憊地脫下手術衣,消了毒,洗了個澡,去到李謙的房間,只見李謙蜷縮在床上正睡着,門外走廊裏坐着打盹的Alpha卻不見了。
“他人呢?李謙的丈夫?”方傾攔住一個護士問。
“出去了,說是回家籌錢。”
方傾一聽,連忙換了鞋,提上一個包裹,追了出去。
于浩海按照晚上跟王俊套的話,來到了水星第一醫院門診區樓下,擡頭仰望着11樓東側位置,那裏是王俊所說的信息素放射科,方傾目前工作的地方。
醫院确實門衛森嚴,四處都有巡邏的人,自己站在這裏吹風,已經接受了三四輪城防兵的詢問,還好帶了新兵證,才不被當成可疑分子拷走,可即便如此,确信方傾有安全保障,于浩海望着樓上那亮着的白燈,還是不舍得走。
秋夜風涼,他吹了很長時間的風,早已酒醒,可站在路燈下,等着愛人下班的感覺卻是平生第一次,所以他等得一點都不累,心情還很不錯,似醉非醉,倒像是微醺,正在這兒飄飄然地胡思亂想,只見一個身影迅速從醫院大門跑出,左右略一停頓,便向右跑去,像是追着什麽人。
于浩海于辨人、跟蹤之道熟悉而精通,像深夜中的捕食者般動作輕微,只一瞬便牢牢跟上那人。
方傾身着米色風衣鐵皮色西褲,一雙長腿跑起來飒然有力,不一會兒竟将于浩海甩出好遠,于浩海愣了一下便迅速追上,同時忍不住呵呵笑,注意躲避方傾向後的巡視,心裏在想:“他這是在追別人,還是怕被人追上?”
只見方傾繞過一個人并躲避着往前跑,于浩海才看明白,方傾是要追趕到一個人的前方,而那個人是個在路上失魂落魄的Alpha,明白這件事後,于浩海反而不急了,不緊不慢地追着這個Alpha,直到這個Alpha差點被高空擲物砸到。
“什麽東西?”這Alpha對旁邊廢舊塔樓上掉下的一個包裹視而不見,只繞過那個東西,繼續低着頭念念有詞地往前走。
不一會兒,方傾從樓上跑了下來,把掉出一捆錢的包裹撿了起來,對着那Alpha的背影罵道:“我應該治一治你的眼睛,憨比。”
躲到對面巷子暗處的于浩海看到這一幕,差點兒笑出聲來。
方傾抱着裝着錢的包裹只待了一會兒,仿佛心裏又生一計,進到附近的一家超市裏,不一會兒,換上了一套灰色的輕松熊服裝,拿着個小喇叭,開始發起了傳單,嘴裏念叨:“快來抽獎,中獎率百分百,拿了不吃虧,拿了中大獎。”
他搖頭晃腦地以一個熊的模樣,追着那Alpha吵嚷,把那Alpha煩得要命,附近走過的大人孩子都盯着這熊看,而熊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個Alpha身上。
“別跟着我!我不抽獎!”那Alpha氣急了,繞過輕松熊,大步流星地離去。
于浩海眼睜睜地看着那愣在原地的輕松熊變成了“發瘋熊”,把傳單扔了一地,還踩上去、狠狠地跺了幾腳、吓壞了周圍的孩子,不由得笑地全身發抖。
“散財童子”方傾今天沒把錢散出去,心裏很是不爽,回到小超市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低着頭搭上了Omega專用班車,回到自己家大院了。
第二天,方傾坐在門診室裏,想着用“醫院一年抽一個幸運患者”的方式,安排李謙做手術,正在這兒措辭,看怎麽說能合理一些,李謙的丈夫,那個憨比Alpha高高興興地奔了進來,把一口袋金幣嘩啦一聲放到了方傾的桌子上:“方醫生,我想好了,要做手術!要把李謙身上別人的信息素都去掉!”
“你有錢啦?”方傾也高興起來,手摸着這袋金幣,“你哪弄的錢啊,竟然還都是金幣,這金幣可在駐地不常見……”
倒是瀛洲和駐地唯一流通的貨幣。
方傾正愣怔在這裏時,那Alpha說:“我昨晚回家,碰到了一個人,說是什麽民間公益組織基金會的人,能借我錢做手術!”
“什麽基金?”方傾問。
“名字挺奇怪的,叫什麽,哦,叫‘咪咪天使基金會’!”
方傾一聽這噩夢般的“咪咪”二字就渾身發麻,他手撫着金幣,說不出話來,那Alpha卻以為他不相信,連忙從兜裏掏出一張紙來,說:“你看,這是他們的撥款證明。”
方傾低頭一看,那“證明”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寫着“咪咪天使基金會”,并在後面畫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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