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遍,“居然看不出一點地下水流的方向。”
逝雲舉着火把還攤了攤手,說:“除了這些濕噠噠的泥巴,似乎什麽都沒有了。”
清緣自己觀察着周身的環境,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怪了,當初地下水是從哪裏來,然後又是從哪裏走的呢?現在怎麽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在這井底下聽地面的聲音竟然十分清晰,遠處傳來馬蹄聲,逝雲馬上對清緣說:“好像有幾匹馬一起過來了。”
清緣并沒有在意他說的這些,而是伸手去觸摸井底四壁,泥土掉落在了她的手上,好像這下面的空間并不是很牢固的樣子。
這時伴着馬蹄聲之外還有憤憤不平的聲音傳入了井內:“……不過是一個守墓的,好大的架子,非要中宮令牌不可……”
“守墓的?”逝雲十分關注外面的情況,不由自言自語起來,“不會這麽巧說的就是那個話唠吧?”
☆、魔物
逝雲站定在原處細細聽着外面的動靜,很快另有一人說了一句:“那邊有口井,大人我去打些水來。”随後,幾匹馬的馬蹄聲明顯緩慢下來,而且越靠越近。
最終馬蹄聲少之又少,應該是馬匹停在了路邊,接着先後有兩人跳下馬來,再一前一後地往井口走來。這時,逝雲馬上對着清緣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将火把按在地上,往濕漉漉的泥巴漿子裏面一滾,火焰馬上就被弄熄了。
清緣還沒弄明白是什麽狀況,逝雲就輕手輕腳地把清緣拉倒身邊,一同退向泥壁邊緣,很輕松的兩人便隐匿于井下黑暗之中。上面兩個年輕人對話的聲音也就越來越清晰了:
“太過分了,我們大人曾經不也一樣跟随天帝陛下南征北戰,他區區一個守墓人,居然敢對大人如此傲慢!”
清緣根本就聽不懂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麽,但是此時的逝雲卻聽得聚精會神。
“既然大人說那墓裏有問題就一定有問題,他一個守墓的卻百般刁難,不見中宮令牌就不準大人驗屍,簡直就是豈有此理,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他擔待得起嗎!”
說話間,上面的兩人已經快步走到了井旁,往下一看發現裏面漆黑一片沒有水光。
“這是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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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這旁邊怎麽系着一匹馬?”
清緣看了逝雲一眼,她知道上面的人在說逝雲的馬,但是逝雲依舊沒有動靜反而顯得有些緊張,似乎并不想讓上面的人知道他的存在,清緣困惑不解,但是又不宜在此時提問。
“不對呀,這口井裏的怎麽有股焦糊味?”上面的人說這話時顯得十分警惕。
逝雲看了身後的泥裏的火把一眼,雖然火光已經被他熄滅,但是方才焚燒時所産生的味道還在井內。
外面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同樣也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帶着一股壓倒性的威嚴:“你們兩個還在磨蹭什麽?”
井邊有一人馬上回道:“大人,這井裏似乎有古怪!”
一旁默不作聲的逝雲有意識的調整着呼吸,這是他在壓抑自己的緊張感,到了這個時候,清緣眼中的困惑已經越來越多了。上方已經沒有話語傳來了,所以下面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人正在做什麽。
很快,外面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簫聲,清緣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麽,逝雲終于沮喪地低了低頭,終于跟清緣說話了:“被發現了。”
逝雲剛說完這話不久,簫聲越來越急促,曲調中隐隐帶着一陣殺意,清緣不解地問:“你跟外面的人有仇嗎?”
“不至于呀!”逝雲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是有意要躲外面的人?”
外面的簫聲越急,裏面的逝雲越愁。“我現在出去解決一點小問題,”逝雲笑看着清緣,刻意裝作并不困擾的樣子,“不管等下發生什麽,你自行離開就是了,千萬別理會我。”
逝雲的種種不自在被清緣看的一清二楚,她好心問道:“你遇到什麽事情了?”
逝雲搖搖頭,邁着趁着的步子往井中央走去,可還沒等他踏出兩步,井底下居然能感覺到明顯的震動,上方有零星泥沙向下掉落,逝雲環顧四壁說:“這是要塌方嗎?”
心思細密的清緣指着兩人方才站立的地方說:“你看那裏掉落的泥沙最多!”
由于下面光線十分匮乏,逝雲定眼看了好一會兒才驚呼道:“有東西在裏面動!”
清緣即刻警惕起來,盯着泥沙紛紛落落的地方,井壁內比較松軟的泥土中果真有一團物體正在向外蠕動,她恍然有悟,說:“曲子裏的敵意是針對它的!”
簫聲長嘯,殺意昭然,井口上方有人影晃動,逝雲擡頭與上面的人打了個照面,但境內一片黑暗,上面的人看都沒有看清楚逝雲的身形面容就馬上大喊:“這裏面真的有東西!”
很快,一團火光從天而降,井內并無其他出路,內壁又挂着一個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怪物,一時之間逝雲感到自己和清緣腹背受敵,沖着上面大喊一聲:“有沒有搞錯呀!”随即舉手向上,一陣風起,生生頂住了馬上就要落在兩人頭頂的大火球,一股熱浪已經壓頂而至,逝雲再奮力将手臂往上一推,一股勁風呼嘯向上,逼着火球逆行飛出井外!上面的人一定是看到火球逆行,發出連連驚呼之聲。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井壁上一處泥沙落盡,一坨肉呼呼的東西從井壁內擠了出來,巨瓜般大的體積挂在井壁內不上不下,依舊在奮力蠕動,光線昏暗下,好似一只巨型蠕蟲的一部分,随着這個東西笨拙的蠕動,井壁邊緣處有水溢出,清緣終于明白了什麽,指着那團蠕動的不明物體說:“就是它堵住了水源!”
清緣剛把話說完,逝雲馬上感到周圍溫度降低,從井壁與蠕動物之間溢出的水流在掉落過程中馬上凝結為冰刺,逆向往井壁上正在往外鑽的物體上狠狠刺去,小孩手臂粗的冰刺在一擊之下全數刺入裸露在井壁之外的肉球之中,紫色的液體馬上從傷口處滲出,于此同時帶着溫度的紫色液體漸漸将冰刺融化,蠕動中的怪物受到了攻擊,展現在兩人面前的部分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連同着整個井壁也在不停地震動,怪物與井壁之間的縫隙處,溢出來的水流也越來越多,而從井外傳來的簫聲更加淩厲,逝雲和清緣兩人在地下劇烈的晃動中,開始有些站不穩了。
情況不妙,井下空間随時面臨着塌方的危險,逝雲一把攬住了清緣的腰身,清緣始料未及地貼在了他的身上,臉頰觸到了他衣領柔軟的面料,未經世事的她不由心底一驚,拘束地想要推開逝雲,哪成想逝雲已然腳下生風踩着一股向上而去的氣流沖向井口,這種情況下,逝雲根本就沒發現清緣神色異樣,一心只想着要帶她脫離險境,見清緣身形偏離了些,以為自己手臂不得力,再使上些力氣來,将清緣摟地更緊了,逝雲馭風而上時,井內氣流亂闖,清緣被迫緊貼着逝雲的身體仿佛有種窒息的錯覺。
就在這時,又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被扔下井內朝這兩人而去。
村口路旁的那塊刻寫有“寶豐村”的石碑竟以千鈞之勢向下砸去,作用之下逝雲和清緣腳下的氣流似乎正在減緩,可是下面水聲大作,只見水勢上漲波濤洶湧而來,一時間上下夾擊!
電光火石之間,氣流竄動異常,是逝雲忽然緊緊抱住了清緣調整了兩人的位置,他背部朝上對着井口盡量用自己的身體将她包裹住。清緣明白了逝雲的用意,卻根本不及說些什麽,兩人腳下氣流不減反增,被狹窄空間內亂竄的氣流颠簸到頭昏目眩的清緣很快就感到了有什麽東西重重的砸在了逝雲的身上,逝雲悶哼了一聲,聽上去好像忍受着很大的痛感,清緣心下一沉,縱然如此兩人腳下氣流向上的力道依舊分毫未減,只因下方水勢緊随其後,不容停滞絲毫,強勁的氣流浮力一鼓作氣将兩人彈出井口,重見光明之時,清緣聽到地面上有人驚呼着什麽,緊随其後的是大量的井水噴湧而出,水的顏色被下面那怪物的血液染成了淡紫色。
最後兩人終于在半空中停止上升并向下墜落,力竭的逝雲背部着地時清緣依舊被他緊緊擁在懷裏,這一次他終于疼得喊出了聲。
清緣驚慌不已,趕忙掙脫逝雲的雙手退到一旁的地面上,擔憂地問:“逝雲,沒事吧?”
“沒事。”清緣焦急的神色映入眼簾,原本疼得快蜷縮起來的逝雲硬是咬咬牙強忍住了,再喘着大氣一笑,但就是疼得坐不起來。
轟然一聲,又有什麽龐然大物摔落在地面之上,砸得大地一顫,馬兒發出驚慌的嘶鳴聲,清緣被聲響吸引,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肉團摔在了井口旁的地面上,跟大堂鼓差不多的體積,方才被清緣冰刺刺破的傷口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就好似這一團沒有四肢五官只會蠕動的怪物從未受過傷一般。
清緣本想把逝雲扶起來,沒想到一碰到他的背,逝雲就疼得一抽,清緣只得松手不敢再碰他了,說:“你別吓我,是不是骨折了?”
“不是,”逝雲看到清緣慌神的樣子于心不忍,手撐着地面勉強坐了起來,按着腦袋頭昏眼花地說,“沒事,我跟那石碑之間隔着一堵氣牆呢,就是剛才那一下撞得我現在的耳朵裏面還在嗡嗡作響。”
激烈的簫聲還在繼續中,清緣循着聲音看到路旁有一男子着淺黃襕衫乘于馬上,目光如劍一般盯着井旁的肉怪弄簫,那塊需兩人合抱才能圍住的大肉團在地面上的移動速度比井底下的泥土中要快了許多,就算是全身皮膚都被引燃燒皺,它還在拼命的移動試圖找到一條出路可以逃掉,可是不管這無腦的肉團如何四處亂撞,始終都在原地打轉。方才在井邊打水的兩名年輕的侍者一左一右夾在肉怪兩旁,雖然盯着那團異物橫沖直闖有點緊張,但事态始終不到需要他們出手的地步。也許是簫聲的作用,沒有感官似乎只有觸覺的肉怪始終找不到逃離的路徑,迷失于這片道旁林地一隅,做困獸之鬥。
簫聲在最激昂時戛然而止,一曲終了餘音還回蕩于腦海之中,肉怪居然也不再蠕動探路,肥厚的軀體在火焰之下劇烈抖動起來,無數裂痕出現在那淡紫色的皺皮之上,傷口似乎從內而外被割得很深,源源不斷的紫色液體從中湧出,慢慢澆熄了附着在其皮膚表面的火焰,當紫色液體漸漸流盡的時候,肉團終于一動不動,好似死掉了。
半晌之後,見焦糊滲血的肉團始終未曾挪動分毫,其中一名着葛布直身的侍從終于松了口氣,說:“紫色的血真惡心!”
另一名稍顯年輕的侍從着蘭綢袴褶,他拍了拍對襟單衣上的浮灰,恨恨地說:“第一次見到這種魔族!”
“好好看着這具屍體,不要掉以輕心!”馬背上的大人手持長簫跳了下來,吩咐了兩名侍從之後,持簫者銳利的目光落在了逝雲身上,逝雲剛剛被撞得耳鳴,現在正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揉耳朵,沒注意其他的事情,一旁的清緣見狀提醒他說:“有人過來了。”
逝雲擡頭一看來者,馬上低下了腦袋,默默搖頭嘆氣似乎有什麽麻煩。清緣看到來者右手食指上帶着一枚純黑的金屬質地的指環,戒面無任何雕刻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居然反射出了五彩光芒,清緣又輕聲在逝雲耳邊說:“那人手上戴着的好像是鳴金戒,又是以音攻敵,可能是執音戰将!”
逝雲哭喪着臉說:“就是他,沒誰了。”
持簫者走到了逝雲身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低頭去看逝雲,逝雲倒扭捏起來別過臉去,來者對着逝雲好似倒抽了一口氣,說:“你怎麽在這裏?”
☆、相随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狹路相逢也就只能正面面對了,逝雲看着持簫者勉強笑了笑,緩緩站了起來先是細細怕去了衣上的塵土,然後摸着自己被撞傷的後背,這時他好似受到了什麽啓發,迅速露出痛苦的神色好似抱怨般對着持簫者說:“剛才是誰連石碑都往下面扔?”
一聽他扯別的那人就頭疼,對方并沒有跟他廢話的意思,一把就抓住了逝雲的手臂,帶着威脅的語氣說:“我看你有麻煩了!”
旁觀的清緣立刻上前解釋說:“大人,不是這樣的,我們在井底原本是為了探查地下水源被污染的事情……”
“姑娘,我暫時還不打算跟你讨論這些。”持簫者面容平靜地打斷了清緣的話,還算是比較有禮貌的樣子。
這事好似另有隐情,如此一來,清緣便沒辦法幫逝雲說話了,持簫者的目光落回到逝雲的身上,說:“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大人,其實這完全是一場誤會,我可以解釋的!”逝雲一臉谄笑的對着持簫者,在對方不置可否的情況下,逝雲轉而又清緣說,“對了,你趕緊去把村長叫回來,老人家本來就走得慢,白跑一趟挺不容易!”
清緣卻放心不下逝雲,說:“可是你……”
“我沒事的,你快去吧!”
清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持簫者,那人順水推舟道:“還不快去?”
清緣沒有多話,最後看了逝雲一眼就徑直離去了。
持簫者死抓着逝雲的手臂不放,而逝雲又別扭地想跟對方拉開距離,就這樣兩人保持着一種奇怪的站姿目送清緣跑開了。直到确定清緣不可能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持簫者馬上問逝雲說:“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逝雲。”逝雲小聲笑答着,說話沒什麽底氣的樣子。
對方提高音調強調了一次:“全名!”
逝雲收斂了笑容,又答了一次:“逝雲!”
“好,很好,”持簫者轉向不遠處的侍者,喊道,“帶了鐵鏈沒?來條最結實的!”
逝雲一聽這話就服軟了,試圖推開對方抓着自己的手,笑道:“大人,有話好好說,只要你不抓我,什麽都行啊!”
持簫者手上用力,抓緊了逝雲的臂膀,好像生怕有人從他手底下溜走般,說:“我看到你能不抓你嗎?”
“你不是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何必呢?”逝雲伸手拍了拍持簫者的手臂,但是對方依舊緊抓逝雲不放。
持簫者板着臉說:“沒事,抓你也就舉手之勞罷了。”
見持簫者不為所動,逝雲又伸手去扳持簫者扣在他臂膀上的手指,勸道:“等等嘛,許久不見,不要一上來就動手動腳,不如坐下來先聊一下!”
“把你鎖了之後,咱們慢慢聊。”
對方态度如此堅決,逝雲不由地擰了擰眉毛,猝不及防地去戳持簫者的咯吱窩,原來那人怕癢,似笑非笑地躲了兩下,便把逝雲的手一巴掌打開了,得逞後的逝雲哈哈大笑,兩名侍從面帶異色看着這邊,持簫者壓低聲音對逝雲說:“你夠了,我乃堂堂神族境內五大名将之一,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呢!”
“可不是,你乃天帝陛下殿前禦封的執音戰将,你的職責是追殺那些戰後遺留在我神族境內的魔族,”逝雲看了看井口邊上的肉團,說,“事有蹊跷,你現在應該去開棺驗屍才對!”
從逝雲最終聽到這些令持簫者很是意外,他問:“你知道?”
“這裏離葬魔墓很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逝雲盯着井口邊的死去的魔物說,“我很好奇,那是什麽東西?”
“這種形态的魔物我也是第一次見,等下要把它剖開來看看。”持簫者有所顧慮地看着逝雲說,“魔物繁殖特別迅速,如果真是葬魔墓出現了異動,我更要把你抓回去了!”
逝雲一看這不會輕易放手的架勢,随即拉着對方往一旁走去,好言道,“來來來,我給你個有用的東西,你繼續忙你的,放過我行嗎?”
“什麽東西?”持簫者警惕地抓着逝雲,跟着一起走了過去。
逝雲将持簫者帶到了自己拴在樹上的馬匹旁,把袋子裏的令牌全部倒了出來,嘩啦啦的各種令牌和符節掉落一地,然後逝雲趕緊蹲下在在裏面挑出一枚中宮令牌遞過去說:“你不是要開棺驗屍嗎?不用等天端城那邊的批複了,給,直接拿着令牌砸他臉上去。”
持簫者看着地面上各府的令牌和符節,神色大變,說:“你居然偷了這麽多!”
逝雲重新站了起來,壞笑着拍拍持簫者的肩膀說:“現在你是共犯了。”
持簫者望着手中的中宮令牌,似乎舍不得放手,所以遲疑着說:“此事不妥……”
“我也很想知道傳說中的不死魔是不是真的死透了,”逝雲匆匆把地上的符節和令牌撿起又重新放回兜袋中,“我先走了,你趕緊開棺驗屍去吧!”
着葛布直身的侍從剛剛拿來鐵鏈走到跟前,卻看到逝雲策馬離去,不解地問站在原地的持簫者:“大人,你不是要抓他嗎?”
持簫者看着手中的中宮令牌說:“算了,他走到哪裏都會被抓,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中宮令牌?”侍從看清了大人手中之物,震撼地回望絕塵而去的逝雲說,“難道是那小子給你的?他到底是什麽人呀?”
持簫者苦笑不語,只是看着逝雲的身影越來越遠,轉而對拿着鐵鏈的侍從說:“下井裏去看看。”
侍者犯難地說:“沒法下去看呀,井裏的水位已經起來了!”
另外一邊着蘭綢袴褶侍從忽然驚呼道:“大人,不好了,你快看,這怪物的傷口正在複原!它還沒死!”
逝雲沿路追趕清緣的時候,正好遇上老村長架着驢車在清緣的勸說之下調轉了方向。
清緣看到逝雲時,喜出望外:“你沒事了?”
逝雲沒有正面答話,而是故意反問:“你關心我呀?”
清緣愣是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問住了,這本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從逝雲口中問出竟帶着別有用心的調皮,這本也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清緣卻低了低頭,猶疑卻又只能如實答道:“是啊。”
逝雲明知答案,卻在聽了清緣的答話之後才開始暗自竊喜,清緣避開了逝雲的視線,偷偷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不明所以。
前面,瘦毛驢正拉着木車慢慢轉着彎,只聽老人在車上悻悻然道:“賣不出去梨子換不着酒錢。”
逝雲将馬匹勒停在道旁,跳下馬來,從馬背側兜裏掏出一枚小金餅對老者說:“老人家,不如這車梨就賣給我吧!”
老者不急不慢地穩坐在車上,看着懶洋洋的毛驢拉着木板車有氣無力地轉着彎,瞟了逝雲手上小巧的金餅,忽然撫須而笑道:“你若是能當着我的面把這車梨吃完我就賣。”
“這……”逝雲一時間面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的看了對面的清緣一眼,見她正捂嘴偷笑。
毛驢終于把貨車拉回正道,老人家扯了扯缰繩,連人帶車開始往回走,車上傳來老人家沒好氣的聲音:“別以為我老糊塗了,一個金餅換回來的好酒能把老頭子我給淹死好幾次了,混小子!”
一時間逝雲無言以對,木板車咯吱咯吱的晃悠聲久久回蕩在古道上,遠處留下逝雲和清緣兩人相視而笑。
“剛才只是一點小誤會罷了,已經解釋清楚了。”逝雲主動解釋方才的意外。
“看情形,方才的誤會恐怕是很大了?”清緣看着逝雲,笑意漸漸淡去。
沒想到清緣不是個好糊弄的對象,逝雲尴尬笑道:“那個……”
清緣見逝雲擠了半天沒擠出一句話來,不想他為難,換了個話題說:“水源的問題總算解決了,我也該走了。”
“你要走了呀?”逝雲好生意外,好似早就把她要趕路的事情給忘了一般,但很快又打起精神說:“對了,你去哪兒?”
清緣如實相告:“東飏城。”
逝雲靈機一動,馬上大笑着說:“真巧,我也要去那邊!”
雖然有些疑惑,不過清緣還是展露笑顏說:“是呀,好巧。”
神族境內有一個繁華的城市叫做東飏城,從古至今素有水幕之城的美稱,這本來是古代水族人的都城,幾經戰火之後神族大統,她便被視為東境沃土上的最為璀璨的一顆明珠。定河自西向東滾滾奔騰而去,日夜不息亦無阻無礙,好像一頭無法被馴服的猛獸,直到它被平原上的一處高土劈開,定河終于屈服在了東飏城巧奪天工的堤壩城牆之下,一分為三繞城而去。第一條支流向南偏移,第二條支流向北偏移,剩下的第三條則沖上了東飏城堅固而高聳的堤壩和城牆,飛跨了整個城池,最後落在了東飏城的城門之外!整個東飏城在一股神秘而原始的水族力量庇佑之下成為了一座固若金湯、易守難攻的東境要塞,由于天空上的河流并無河堤圍阻,所以,城市南北兩側常年以來都有兩條水幕潺潺落下,與繞城而行的兩條支流在地面上彙合東去。
山路高地上逝雲遙望期盼已久的東飏城,清澈晶亮的水幕就像這座城池輕盈的外衣一般,隔開了外界紛擾在裏面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天圓地方之界。
“終于看到了!”逝雲在馬背上感慨起來,一時間興奮不已。
清緣與逝雲共乘一匹馬,也望着遠處水幕之下的城池說:“好漂亮,就跟傳說中的一般晶瑩剔透。”
聽到這話時,逝雲頗為意外:“你可是修習水道的,居然也是第一次來?”
清緣不免內心激動地點點頭,說:“我妹妹估計今明兩天就到了。”
“坐穩了,這就帶你進城!”逝雲同樣迫切不已,便策馬而去,留下身後一路飛揚的塵土。
☆、存疑
由于定河是自西向東橫跨東飏城而過,所以城池的東西兩面沒有辦法建築城門,因而城門只能開設在南北兩側。逝雲和清緣來到東飏城北側便看到了水幕之內高聳的城樓。一座寬闊的三孔石拱橋從城門那邊跨河而來,此橋從水幕之內伸展出來用以接引城內外熙熙攘攘的商旅過往,拱橋上搭有堅實的木質長棚用于阻隔從天河中落下的那層水幕,于是水汽氤氲之中橋上廊棚兩側如同挂起了兩條細密的水簾,接連不斷地輕靈躍入橋下的河水之中。
還在護城河外的清緣看到前方橋廊兩側的水簾時,兩眼綻放出異常明亮的光彩,跳下馬前就向橋上奔跑而去,只是匆匆扔下一句話給逝雲:“逝雲,我可能要耽擱一會兒,你先進城別管我了!”
“清緣,你要幹嘛?”逝雲馬兒還遠未到達橋頭,他看着清緣靈巧地跑入人群之中,穿插而過一路上了石橋,消失在了廊棚的遮擋之下。
這石橋長約十五丈,寬約三丈,上面比肩接踵全是來往行人,由于馬匹體型較為龐大,逝雲此時移動起來遠遠不如清緣靈活,他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這座城池的一切,騎着馬跟着入城的商旅貨物緩緩踏上了這座石橋。
這石拱橋上橋之前的地方就已經有很多人了,有人撐着傘在橋頭看着粼粼湖面,橋下沿河的地方有許多攤子,有人在賣茶、有人在賣各式各樣的小吃,有人在茶攤邊休息,有人在小吃攤前駐足。時不時的還能看到護城河中經過一艘、兩艘裝飾布置奇巧的畫舫,人們居然在寬闊的護城湖面上游船!人聲鼎沸中逝雲帶着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周身一切,有些商販的貨物塞滿騾拉的車裏,有些商販的貨物則壓彎了肩上的扁擔,有些人的貨物是绫羅綢緞,有些人的貨物是山貨果蔬,有些人的貨物則是文房四寶,林林總總目不暇接,彙聚于橋上盡是一派擁擠而熱鬧的場面。
逝雲的馬匹跟着行人剛剛步入石橋之上,忽聽前方有守橋侍衛的呵斥聲:“你怎麽還在這裏,不是說過橋上不準逗留的嗎?”
逝雲循聲望去,石橋正中央居然是清緣,她站在橋欄的邊上,聚精會神地看着一縷縷水簾由上落下,她身邊筆直站着的就是那位正在呵斥她的守橋侍衛。
清緣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水簾,非常懇切地跟守橋侍衛說:“不好意思,這位小哥,你讓我再呆一會兒吧!”
守橋侍衛沒有跟清緣廢話,一把抓住這講起話來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少女的手臂想扯走她,不講情面地說:“你到底是要進城還是出城?”
“我……”溫婉的清緣沒有想到會被這樣對待,終于視線離開了水簾,放在了守橋侍衛的身上,但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應對,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其實、我是想捉一只……”
守橋侍衛沒有耐心聽她慢慢吞吞地解釋下去,拉着她就沿着橋往城外的方向大步走去說:“那我就送你出城!”
這樣一來清緣馬上做出了選擇,拉住守橋侍衛不願前行,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進城!”
就在守橋侍衛與清緣拉扯之時,逝雲騎着馬匹剛好走到他們的跟前,于是好言相勸對侍衛說:“人家已經跟你說她要進城了,你就放開她好了。”
侍衛将身邊的逝雲一看,馬上就松開了清緣,空出來的手卻指着馬背上的逝雲呵斥道:“立刻下馬!不知道出入城門不能騎馬嗎!”
“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逝雲馬上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還沒有移步要走的意思就被守城的侍衛伸手攔在前方。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東飏城?我要查看你的身份文牒!”守橋侍衛炮語連珠說完這一串話的時候,早已在逝雲的面前伸出了手。
逝雲笑看着守橋侍衛也不多說,直接從馬背上的錦兜裏摸出了一枚木制令牌,令牌上刻有栩栩如生的蒼龍一只,雙目圓睜,不怒自威。誰知對方見到令牌後馬上大驚失色,“內府令牌?若是大人有公務在身,自然是可以騎馬入城的。”守橋侍衛立刻躬身行禮,惶然道,“小人才調來此處,有眼無珠沒認出蒼龍府裏的大人,實在無意冒犯,請大人恕罪!”
逝雲見周圍漸漸有人圍觀,馬上将令牌收了起來,有些心虛地笑着對守橋侍衛說:“沒事沒事,不知者無罪。”逝雲的臉上的笑意如春風拂面,溫暖随和,似乎不把這世間的一切放在眼裏,但又不會顯得他自大狂妄,這是一種極為少有的溫和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是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攻擊性。
就在守橋侍衛跟逝雲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清緣着魔一樣眼睛又直直地盯着橋外水簾去了。忽然旁邊的人們指着清緣輕呼起來,逝雲看見那清緣一腳踏上石欄整個身體就輕盈地向前躍入半空之中,她向水簾伸出右掌接水,然後輕輕收掌抓住了落在手掌中的河水,神奇的是水沒有溢出掌外!但是就這個時候,她的大半個身子已經在石橋之外,眼看就會掉入下面的河中時,她轉身回來用空着的左手去抓身後的水簾,這個距離她當然碰得到水簾,但是大家都在想,抓那些斷斷續續的水珠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一樣會掉入河中?
橋上的溫度很明顯地突然降低,清緣的手雖然伸向水簾,抓住的卻不是水簾,而是一條迅速冷卻成冰的冰棱,這冰棱由下一直延伸到上方最後竟然緊緊吸住了橋上的長棚!接着她借此把自己的身體從橋外拉了回來,然後跳落在橋上,在她松開冰棱的一瞬間溫度又開始迅速回升,冰塊在水幕的沖刷下快速融化,“撲通”一聲掉入河中。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頃刻之間完成,用不到說一句的時間。看到清緣動作的人們,無不驚異于她強大的冰控能力!
清緣落地後改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方才抓在右手中的河水,依然沒有一滴從手指間漏出。她對看得目瞪口呆地守橋侍衛說:“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城裏最近一處賣水壺的地方在哪裏?”
守門侍衛依舊震驚在剛才看到的一切巧妙變化中,似乎沒聽到少女在對他說什麽。
“先用我的!”就站在她旁邊的逝雲從馬匹側面的錦繡挂袋裏拿出了一個扁平的圓形水壺,拔下塞子遞到清緣面前,開心地說,“恭喜你終于捉到水玉了!”
“謝謝了!”清緣開心地把雙手中捧着的河水倒入這個做工精細的黃銅水壺裏面。奇特的是,她手中的水似乎非常濃稠,而且好像有形體一般是連在一起的,一股腦就被倒入水壺之中,中間這水沒有斷開過。一捧水倒進壺裏,逝雲拿着壺的手卻往下一沉,好像剛才放進去了一個很重的石頭。
逝雲塞好水壺口然後遞給清緣,說:“怪不得你剛才急匆匆的就往這裏跑。”
清緣拿着水壺向城門處走去說:“我們進城吧,我去買個水壺就把這個還你。”
逝雲抓着缰繩牽着馬跟在清緣身旁欣賞地說:“我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控冰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