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第 50 章
如果在光線足夠明亮的白天, 盧驕應該能發現阮越激烈的情緒表達不只有憤怒一種情緒。
他耳根都紅了,連帶着脖頸也泛着不同尋常的粉,聲音緊緊繃着, 不只是因為被驚吓到,還有更多潛藏的隐晦情緒在翻湧。
電影正好轉場進入到空鏡, 音量小了一些, 在後半排的區域, 猛然發出的騷動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注意。
阮越完全沒有以往的冷靜克制, 他身後是隔壁班的同學, 本來還隔着一條窄窄的過道,此時他拉着小馬紮後退到幾乎要混入隔壁班的隊伍之中,試圖和盧驕拉開距離。
“轟——砰!”
電影裏的轟炸機正飛馳劃過低空,留下轟然在廢墟上爆開的炸彈。
阮越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也同樣在這聲響之中轟然炸開, 跳動劇烈得好像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一樣。
腰間好像還殘留着被觸碰的感覺和對方的溫度, 那股難以形容的戰栗仿佛沿着背脊攀爬,渾身都因此被電得發麻。
兩個人靜默對峙着,而電影已經快速進入到兩軍對峙的激烈摩擦,随着畫面裏塵土飛揚, 色調亮度暗下去, 也看不清場下的觀衆在做什麽。
看熱鬧的人看着也瞧不出什麽名頭來, 逐漸被電影情節吸引, 沒有再好奇張望了。
盧驕覺得自己有時候真是手欠。
但是他只是腦子裏想了一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有什麽非常精彩有趣足夠好笑的笑話, 所以所以換一個方式嘗試來逗笑阮越罷了。
看阮越戒備又憤怒的模樣, 他好像遲鈍地意識到, 他和阮越大概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或者阮越覺得他的行為實在很冒犯。
這個認知讓盧驕一下子心情好像都因此低落了好幾分。
——他不應該和阮越開這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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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兩人的關系再度進入到之前的僵硬關系, 盧驕還是把小馬紮稍微又挪過去一點,小聲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阮越直瞪他,熒屏上的光落在他臉上,随着畫面變化流轉着掠過,時隐時現叫人看不真切。
他一言不發,似乎還在生氣。
盧驕磕磕絆絆地解釋:“我只是想逗你笑,沒別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我和你道歉,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阮越張了張嘴,幾乎在盧驕斷斷續續說完地下一秒就脫口而出:“我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
盧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是沒有覺得冒犯,沒有覺得生氣,還是什麽?
但阮越沒再深入往下講了,他只說:“你坐過去一點。”
盧驕拉着自己的小馬紮,但沒動,只小聲說:“坐遠了說話聽不到。”
阮越瞪他,但已經不那麽生氣了。
“這邊都是四班的人了,我們挪回去。”
盧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照做。
兩人終于蹭回原來的位置,盧驕還想說話,阮越就開口說:“看電影吧。”
他還真的認真地盯着大熒幕看了起來,商業片即便走神了片刻,也能立刻接上劇情,沒有什麽理解障礙。
但盧驕就有點看不下去了,他來來回回地猶豫,還是往阮越的方向蹭過去一點,問他:“你還生氣嗎?”
餘光掃過,阮越都沒有在看他,還盯着電影看,嘴唇抿成一條線。
隔了許久,盧驕都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麽,想再重複問一遍的時候,阮越才終于吭聲:“我沒生氣,我只是吓到了。”
盧驕光明正大地看他,阮越連坐在小馬紮上看電影都腰板挺直,正經得好像在聽校領導開會一樣。
盧驕垂眸收斂了視線,視線順着阮越的肩臂往下,直到沉入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
他覺得手心有點癢,又說不清那微妙細弱的難捱是來源于何處。
阮越的腰好像很細,摸起來很軟。
但他只碰了一下,甚至說不清這是真實的感知,還是事後來源于自我幻想的補足。
他不确定,所以他很想……
再摸一次。
這沖動清晰地在腦海裏浮現,盧驕吓一跳,躲閃着慌亂挪開自己的視線,不敢再看阮越了。
電影畫面裏敵軍來犯的響起一陣比一陣更加急促的警報聲,尖銳地刺激着耳膜。
盧驕感覺那警報聲好像敲在他心髒上一樣。
非常不妙的預感。
……
後半部分電影情節一環扣緊一環,幾乎沒有給觀衆一點喘息的空間。不管盧驕和阮越是正常交流溝通了,還是依舊不對勁的狀态,都沒有其他人有心思分神去注意他們倆。
等到電影放映結束,大家又各自拎着小馬紮,分別回各自的宿舍去休息了。
隔天一早就又有新的實踐活動,今天的活動安排沒有昨天那麽具有挑戰性了,照例是聽了專題講座,然後安排每個班去參觀農業機械。
沒有什麽動手實踐的內容,但是參觀完需要寫報告感想,大家都各自拿着紙筆,一路跟着記錄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有人積極自然就有人懶散,指導老師帶領他們去看各種現代化機械,一路上講個不停,繞着一臺臺大機器滔滔不絕,班裏同學幾乎都緊緊圍成一圈,湊不進裏面的也在拼命墊腳往裏頭望,生怕錯過什麽。
盧驕個高,這種情況也自覺站在後面一點的位置,零零碎碎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着老師說每一臺機器的作用和改善功效,沒一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嘻嘻哈哈的騷動聲。
他皺了皺眉,沒有扭頭去看,還在繼續記筆記。
“你過來支援我啊!”
“這個怪殘血了,等我一下!”
“你大招呢,快點放,不要讓他跑了!”
“先給我回血,救救我!”
班裏幾個男生摸魚躲在後面,本來沒有在聽講解就算了,轉眼甚至直接在後面打起了游戲。
不但如此,游戲進展到白熱化的階段,他們已經全然忘我,高聲大喊起來,情緒激烈了許多。
不只是盧驕,後排其他人也頻頻看他們,有人壓低聲音提醒:“喂,你們小聲點。”
“馬上馬上!”
對方非但沒有收斂,回應的分貝很大,似乎完全忘記身處的場合。
連指導老師都停頓下,朝他們的方向看過去,這幾個人還依然毫無察覺,沉浸在游戲中。
一直到其中一個男生看到自己的視野裏出現一只手,他還沒反應過來,拿在手裏的手機下一秒直接被抽走。
對方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按着大招還沒放出來,手指貼着屏幕滑過,什麽都沒釋放出來,屏幕裏好像閃過敵軍朝着自己的角色釋放招式。
男生擡頭追着看過去,大喊一聲:“還給我!”
而在這短短的十秒鐘內,阮越已經直接奪走了四臺手機,并且體貼地直接幫他們把手機屏幕熄屏。
游戲裏激烈緊張的BGM一下子全部消失,什麽都聽不到了。
周圍安靜了一瞬,其中一個男生直瞪阮越:“你做什麽?”
阮越臉色陰沉,毫不客氣地反問:“你們又在做什麽?”
男生自知理虧,但心心念念着自己還沒打完的游戲,視線一直往阮越手裏的手機瞄,梗着脖子開口:“你管得着嗎?”
阮越冷笑一聲:“我管得着,手機我收了,下午自己去找班主任拿。”
幾個人瞪大了眼睛,阮越卻已經幹脆利落地轉身。
另一個男生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拽住,惱怒地說:“把手機還給我!你憑什麽沒收?”
阮越冷冷的開口:“松手。”
“我就不,老師都沒說什麽,就你事多,班長就可以随意沒收別人的手機嗎?”
“就是!”另一個人也氣沖沖地跟着附和。
阮越轉頭看他們,抿着嘴唇直直盯着,他一言不發,那個刺頭一樣的男生被他盯住,不知為何感覺背脊都一陣發涼,按着阮越肩膀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打顫。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把手縮回去。
阮越面無表情地說:“班裏紀律歸我管,有意見去找班主任投訴。實踐課期間公然玩游戲擾亂紀律在前,頂撞違抗在後,這節課你們紀律分記零。”
實踐活動除了每節課有指導老師給的考勤分,紀律分确實是由阮越負責的,他向來公平,也意味着扣起分來絕不手軟。
幾個男生敢怒不敢言,直瞪阮越,恨不得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阮越直接不搭理,沒收玩手機沉着臉就回到隊伍之中。
指導老師還在繼續講解,班裏其他人低聲竊竊私語起來,甚至因為怕阮越再次動怒,一個個聲音小得像是地下黨接頭。
眼看阮越的臉色還是一片陰沉,沒有那麽過分的騷動,他不再出聲,只是看着還是不好惹的模樣,沒人敢靠近他。
盧驕還想蹭過去和阮越說兩句話,霍揚正好拽住他的手臂,湊過去小聲說:“阮越今天怎麽了?和吃了炮仗一樣?”
盧驕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正想過去打聽一番嗎?
實踐活動雖然有明确的紀律要求,但是因為活動多半比較輕松,阮越前兩天多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沒見到他這麽狠的一次。
其他人也湊過來小聲地猜測:“是不是他昨晚沒睡好?早上講座的時候我就看他臉色很差。”
“總不能是期末考考砸了吧?”
“那沒有,我聽說他還是第一名。”
幾個人低語了一番,霍揚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盧驕:“我知道了,是不是昨晚看電影的時候,你做了什麽惹怒阮越了,現在他把脾氣撒到其他人身上。”
“對哦,你們昨晚看電影的時候幹嘛了,又吵架了?”
盧驕睜大眼睛,深刻地認識到什麽叫禍水東引了。
他瞪了霍揚一眼:“這都過去多少個小時了,關我什麽事!”
話音一落,就聽到阮越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安靜。”
幾個人和鹌鹑一樣縮住,停止了八卦。
霍揚還誇張地做出口型,和盧驕說:“看吧。”
盧驕很無語,昨晚好好的——至少後面還挺正常的,阮越哪有可能延遲到這個時候突然發脾氣?
他扭頭看了阮越一眼,阮越的眉頭緊鎖,拿着沒收的四個手機又用手臂撐着自己的筆記本,單手在本子上刷刷刷記東西。
他不知道在寫什麽,速度飛快,手指握着筆繃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都浮現出來。
盧驕不确定地多看了阮越幾眼。
他隐約察覺,阮越不是在生氣,更多的情緒好像是暴躁。
他身體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