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挑白菜
第068章 挑白菜
明明是選男人, 怎麽在她爸嘴裏說得和挑白菜差不多,是不是太不拿這些男的當回事了?多少得明面上給一點尊重不是,不然不是會傷到他們脆弱的自尊心嗎?
印瑤搖搖頭, 嘆了口氣, “不是, 老爹, 你不知道嗎?我是文科院校,學校裏就算一塊廣告牌倒下來都砸不到幾個男的, 你讓我去哪兒找男朋友, 你女兒也沒到美若天仙的地步, 家裏實力也不夠雄厚, 你說是不。”
印立認真思考了一下,“也是。說起來還是爸爸對不起你, 把你生得沒有你哥好看,你哥這小臉是可以出去騙幾個無辜少女回來, 但偏偏要和你競争天真男孩。雖然他喜歡的類型也不會喜歡你, 但他銷路到底還是比你好一點。這樣好了, 女兒, 你想要微調嗎?爸出錢, 我們就精裝修一下。”
“哎呦——”許嘉烨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老公後腦勺上,“說什麽呢。我們瑤瑤哪裏不好看了,你們這些男的審美就是有問題。瑤瑤,別管你爸瞎說話。你就算一輩子都不結婚,這家裏頭也是你的家,你爸出去住露天沒事, 你也保管有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印珹拿着一個橘子仔細端詳,你說今年這砂糖橘還真是不錯, 吃起來有一股甜味但又不失清新,實在是上等佳品。
人尴尬時候經常會沒話找話,既然相親這話題被迫截斷,那就幹脆換一個,印立湊在自己兒子身邊說起了別的,“兒啊,你打算考公務員之類的嗎?我看過了,你現在國考過了,但省考正是時候,研究生你那時候沒打算去。但我聽說在職的好像也差不多,要不要試試,年輕就是要敢闖敢拼。”
“爹,你看看我要不這樣,我一邊考公一邊考編,雙管齊下,左手教師資格證,右手準備考研。直接三路并行,總有一路能走得通。”
“這想法好像不錯,至少幾率大嘛。”
“你還真是想得美。”印珹直接把印立推了出去,“要不這樣,我親愛的爸爸,我現在給你買考研教輔書,你自己先來打個樣?讓我們看看什麽叫半年速成考研法。”
現在印立聽出來了,兒子這是拐彎抹角罵他呢。他還能讓自己兒子拿捏了,直取他的命脈,“随便你在這裏給我嘴硬。但我今年生活費開學時候一次性都已經給你了,我對你不會有任何金錢援助,要是你沒錢了可別找我要。不過,你要是打算考研考公的話,這錢我絕對沒二話。”
“行行行。你請呗。”印珹把自己好奇的爸請出了房間,看着自己銀行卡餘額發呆。半年不到,他卡上已經有了一百六十多萬,在家裏頭買個小房子是可以的,要是想要一個大家都能住進去的大房子那還是欠了太多。怎麽算都還得努力幹活,這年頭賺點錢為什麽那麽難呢。
他就是一個單純想要賺錢的小男孩而已。這個世界總是給了他太多磨難。
即使在印珹身上遭遇滑鐵盧,印立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努力,大年初三,剛有親戚過來拜年,印立就神秘兮兮帶着一個男的過來了,身上穿着大幾千的風衣,和這老房子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就這樣,印立還超興奮地和他介紹呢,“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亮亮哥哥,你那時候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
不是,爸,我求求了你,你真是我親爹啊。
在兩個成年男子面前提起童年光屁股往事是什麽值得炫耀的嗎?這些通通都是他們拼命想要抹殺掉的黑歷史啊,他能不能稍微在乎一下他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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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尴尬在他們之間蔓延,印珹的房間又不大,只放得下他自己書桌,衣櫃加一張床。怎麽的呢,第一次看到人家帥哥就邀請他在自己床上坐下?這禮貌好像也不是這樣講究的吧,反正人就是很方,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做才好。
印珹想了一會兒,還是得他先打開局面,大家要是一直在這面對面看着,更尴尬了好不好。他主動讓開了自己的書桌,坐在了床沿上,“來,亮哥你坐。”趙亮還能怎麽辦,當然是順着他的意坐下了。可這樣一坐下好像更奇怪了,他坐在印珹書桌前頭,書桌主人卻被自己擠兌去了別的地方?這算什麽事。
趙亮輕咳一聲,開始久違的寒暄,“印珹,你爸說你也喜歡男生?”
一上來就問這個?會不會聊天啊。要是他現在暴起直接把這家夥揍出去會不會有什麽後果,他爸會不會心梗?算了,現在暫時先保持一下禮貌。“嗯,很早就發現了,我也覺得沒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單純就是個人選擇而已。”
“哦——”他眉眼一彎,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我們小寶貝長大了呢,有沒有找過男朋友。外面很多男的詭計多端,可是相當會騙人的。”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硬擠眉弄眼。印珹只覺得自己胃裏翻騰,幾乎克制不住。怎麽辦,早上吃的炒年糕就要湧上來了,真油啊。他臉上弄下來那油都可以給家裏頭炒半年菜了。他爹到底從哪兒弄來的這種活寶。
雖然很可能是印珹他自己有偏見,喜歡先入為主。他承認,他自己就不是什麽好人。但一碼歸一碼,那趙亮就是什麽好東西嗎?他要是沒問題,怎麽表現出這種樣子來,好像全天下都得喜歡他一樣,怎麽感覺那麽良好呢。這種油膩男比單純惡心更讓人讨厭,就是因為平常遇到的都是這種貨色他才不想戀愛啊。
覺得自己有兩分姿色的總覺得自己了不起,不可能和你談純愛,不腳踏兩艘船都不錯了。至于願意好好戀愛的,那外表,多少有點缺憾,他實在有點下不去嘴。
印珹覺得必須得給自己辯解兩句,真不是他挑剔,是他們那學校,他那生活環境,資源也就那樣,矮個裏頭也拔不出高的。
現在他覺得自己是真應該道歉,雖然別人外表沒有那麽出衆,至少腦子正常,真該治治自己光看臉的破腦子。現在好了,就算遭罪也得自己強撐着。
趙亮倒是喋喋不休繼續往下說,“我覺得你挺好的,考上的學校不錯說明你腦子還可以,符合我的期待。雖然我們倆都是這情況,但我還是覺得我們得要一個孩子,我和大學裏朋友商量過,她很樂意借一個卵子給我們。”
什麽玩意兒?
他們才久違見一面就得在這時候開始商量起共同違法犯罪,商量起代·孕了?自己找死麻煩死遠一點啊,這事可太“刑”了,那麽想有個孩子怎麽不自己生呢,現在最新科技不是說可以把胚胎放在男性腹腔啊,愛孩子就應該主動為科學獻身,怎麽還要借你不喜歡的女的子宮呢。
一瞬間,印珹其實想過對方是故意的,但從頭到尾那種爹味實在讓他說不出他是裝的這種話。這絕對是百分百真情流露啊,能藏那麽久還真是辛苦他了。
印珹默默起身穿上外套,順便整理好自己的設備,腦子裏瘋狂地找理由,到底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現在就逃離這個地方?不如說出去工作吧。“我下午接了一個拍攝單,現在要過去,亮哥你在這好好玩一會兒?叔叔阿姨都很久沒見面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聊。”
看到印珹那一包攝像器材,趙亮又找到了自己的擅長點,“要買這些還是國外的好,質量好價格也還可以,比國內的有挑頭。不過我覺得這種東西,玩玩就可以了,不用花費太多時間。你買這些東西和叔叔說過了嗎?總不會是偷偷挪用自己的什麽錢買的吧,花錢還是要克制,你現在還是學生,不能看別人有什麽就自己也想要什麽。”
閉嘴吧,活爹。
印珹收拾好東西直接開門,站在門口盯着趙亮,“亮哥,我要出門了,我習慣出門就上鎖,萬一不小心把你鎖在裏面就不好了。”
主人家都明确下了逐客令,趙亮也不好意思繼續一個人待着,跟着他出了房間,來到了嘈雜的客廳裏頭。外面是長輩聊天局,看見兩個小的出來臉上都挂着笑。印立笑眯眯地問,“怎麽了,肚子餓了,馬上就開飯。”
印珹張嘴就是拿車鑰匙,“不是,爸,我接了個兼職,開車出去一趟,明天回來。”
“什麽活兒一定要大過年時候做,給你多少錢啊。”印立嘴上念叨着,身體卻很誠實,直接給印珹把鑰匙找出來,估計是出去幫人拍照,這次回家帶了那麽多設備,他又不是瞎的,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些好器材價格又不便宜,不知道他是怎麽弄回來的。
只是等了這麽久也沒看到印珹被抓緊去,那估計是沒什麽大事。沒事他就裝作不知道。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孩子大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念叨多了只會覺得心煩,還不如少說兩句,給孩子留充足空間,這樣他們的心才會在家裏頭。
這話怎麽說得心酸起來。
印立抛開這些想法,直接把車鑰匙遞了過去,“你還沒過實習期,不能開車上高速,別去遠的地方,要是萬一有什麽事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印珹也沒開過幾次車,這次跑外面去不知道這車開得順不順。
趙亮就跟讀懂他心思似的,馬上主動開口,“印叔,要不這樣,我送送印珹,反正我也是閑着,送他過去我就回來,也不麻煩什麽。”
“不用了。我今晚上估計回不來,要你等到明天也沒地,大過年的還是不勞煩,我自己開車過去就行。”印珹也不管這些人到底什麽想法,直接沖出家門。
等真的開車上了大街,印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世界之大,他現在到底要去哪兒呢?別人都在家裏頭舒舒服服地躺着,就他一個在馬路上晃悠,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兒,身份證好像還忘在了家裏,他現在也不可能回去拿吧。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可他想要離趙亮遠點,這家夥偏偏還主動出現在眼前。趙亮開車追上印珹,一開口那自信撲面而來,簡直爹到不行。“印珹,你是在害羞嗎?因為我談到了以後你就逃了出來?真可愛。明明沒有工作也硬要逃出來,真的沒必要,我陪你在外面散會步,我們一會兒回去吃晚飯怎麽樣。我覺得你挺好的……”
這家夥大腦裏沒有羞恥這種東西存在嗎?什麽瞎話都脫口而出。
現在沒有親戚長輩,之前堵在嗓子眼裏頭的話全都可以大大方方說出來。“閉嘴。每次聽到你說話我都覺得這個世界被污染了,你真的自我感覺良好到令人作嘔的地步。怎麽這世界得圍着你轉嗎?你有沒有想過之前那些人和你分手不是所謂的配不上,而是別人覺得你惡心。外面看着勉強有個繡花枕頭樣,裏頭就是一團腐爛稻草,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倒黴。”
印珹從上到下瞥了他一眼,“看你這樣子,是不是還以為別人對你情根深種呢,是不是平時妄想習慣了都忘記世界到底什麽模樣。我現在麻煩你滾遠一點,你心裏怎麽想的都沒關系,因為我覺得你真的相當垃圾,麻煩以後出門我們都當做不認識。”
趙亮忽然笑了兩聲,“小印珹,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對你有什麽吧,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那麽開不起玩笑吧。”
“說不過就說開玩笑?太脆弱了吧,小亮子。”印珹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他,“滾開,蠢貨。”印珹撂下這句話直接倒車潇灑離開。
就算趙亮真的是開玩笑又怎樣,如果他真的像自己标榜的那樣完美無瑕會開那麽惡心人的玩笑嗎?玩笑這種東西,只有對方別人覺得好笑才是玩笑,否則就是徹底的侮辱。怎麽到處都有人混淆玩笑和幽默的概念。幽默的人都拿自己開玩笑,垃圾就愛對別人評頭論足。
只是他憑着一口氣沖了出來,現在倒是真的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去哪兒,仿佛一瞬間,天地之下,竟然沒有自己容身之處——所以還是得有自己一個的房子。過完年就買,就算稍微小點也是自己的窩,直接把自己這些雞零狗碎全都運過去,再也不用在家裏偷偷摸摸當賊了。
印珹實在不知道過年時候還能去哪兒打發時間,你說出去散步,南方的零下五度絕對讓你知道大自然的威力,到處轉悠車也沒那麽多油。印珹随便找了一條街道停下來,無所事事地翻起了自己手機。朋友圈大家過着自己生活,有在積極準備考試的,有慶祝自己二胎出生,有和另一半秀恩愛的。
大家都是一樣的年齡卻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看到了一個新消息——他們之前高中老校區馬上要拆遷了,所以趁着過年最後開放三天,歡迎校友回學校看看。
如果平時,印珹肯定不是這類多愁善感的人,這種消息瞄兩眼就算過了,但現在他還真是沒地方去,不如拿着相機去學校裏拍拍,留下一點屬于自己的回憶也不錯。印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去之前還去奶茶店買了兩杯熱乎乎奶茶,不另外加糖,熱的。
還真別說,揣在懷裏還有點滾燙,在徹底涼掉之前還能當個暖手寶使。
高中時候只想着這學校如何不自由,每天都得絞盡腦汁從這窄窄的門出去,奔向外頭自由時間,哪怕只是去外頭吃個飯也是好的。現在回頭一看卻發現,之間覺得那麽高的圍牆不過淺淺一點,你稍微蹬一腳就能出去。只是那時候站在裏頭卻從來都沒想過出去。
回想之前高中生活,就連他老爹也實打實說一句辛苦,每天早上六點半出門,晚上九點半才下課,兩周休息一天半。三年就這樣如水般過去,印珹自己倒是想不太起來之前到底是怎樣了,每天都做應該做的事,這日子也就過去了,最後結果也算是自己滿意的。
不後悔自己走過的每一步比什麽都強。
要說高中有沒有遺憾,還是有的吧。比如,遇見了某個讓你驚豔卻沒有交集的人,比如之間不夠勇敢,錯失了光明正大認識的機會。
不過此時走過的每一步,誰說是錯誤的呢。每一個都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教學樓看着還是那副破舊的模樣,但仔細看來還是有很多不同,紫藤蘿順着牆體攀岩到頂樓,依舊開得那麽燦爛,卻少了欣賞它的人,不久之後它就會随着這幢建築物的湮滅徹底沉入地底。既然這樣,他稍微留下一點紀念品是不是也無傷大雅。
印珹轉頭看看周圍——很好,四下無人,迅速跳起折下了一枝。其實以前上學時候總是看着校工爺爺修剪紫藤蘿花,那時候他心裏其實也想要,但上去要的都是女孩子,他一個人什麽都不好意思說,只能在旁邊看着,現在就沒關系了,只有他自己一個,想薅多少就多少。
好像紫藤蘿是可以扡插的?與其扡插不如找個有沒有它的子子孫孫在旁邊,印珹在旁邊轉悠了一圈,還真讓他發現了幾株紫藤幼苗,它們綠色的小葉子看着那麽纖細,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四下無人,印珹帶來的奶茶袋子倒是最好的容器,他直接用自己喝完的吸管當鏟子在地上挖土,奶茶底座裝土,剛好一邊可以擠下三棵小苗。
他帶六棵回去,就算是按照概率來算都能活下來一些吧。到時候直接讓爺爺給種在老家圍牆邊,以後他家裏頭也能有一大面紫藤花牆。這樣,無論他們走了多遠,總歸不會走散的,都能回到那故鄉。
印珹迎着陽光蹲了好一會兒,猛地起身想要拎起袋子,血液充腦袋時間有些長,他起身又太快,直接眼前黑了一瞬,下一秒——面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邵洲?
不會不會,肯定是他看錯了,怎麽可能會是邵洲出現在這裏。
就算他們曾經是一個學校從未見過的校友,邵洲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吧,他只是轉學在這個學校待了一年,他怎麽可能剛好出現呢。印珹直接轉身,想要和自己突然看見的幻想劃清界限,但那幻象竟然開口說話了,“怎麽看見我都不打招呼,不認識了?”
不……不是……是活的?
印珹猛地轉身,力道大到幾乎要把自己身體折過去。“洲哥,你也回來看看?”
邵洲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指指他放在地上的奶茶,“這是帶給誰的,小朋友這次是帶着新朋友一塊兒過來的嗎?”
新朋友,哪裏有新朋友?印珹順着邵洲目光看到了地上沒喝的奶茶,撓撓頭,“奶茶店說買一送一,我覺得就一杯實在太虧了,直接給就買了兩杯。洲哥你喝嗎,還熱着。”
說着他直接把地上的奶茶拎起來遞到了邵洲面前。奶茶杯沾滿泥土的杯底剛好杵在了印珹自己眼前,他忽然反應過來——你在幹什麽啊,印珹,你竟然直接把從地上撿起來的奶茶遞給洲哥,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對,洲哥,這奶茶杯子髒了,我先給你擦擦。”越是着急,印珹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想要掏出紙巾卻什麽都拿不出來,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擦了兩下,“我剛剛忘記了,直接把奶茶放在地上,要不……”算了——別喝了?
邵洲喝着奶茶看着對面不好意思的小朋友,“我已經喝了,恐怕不能還你?”
看印珹還是一臉糾結,邵洲走近兩步,特意壓低聲音和他商量,“小朋友,你也知道,即使是明星也不可能一直清湯寡水,今天我喝奶茶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當做你和我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