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大雨瓢潑之中, 許是感覺到了不安的氣息,兩位表姐竟也從睡夢中醒過來了,見謝昭寧竟然立在窗扇邊朝外看, 還以為是她夢游。連忙爬起身套了件外衣, 走到了謝昭寧身邊問道:“昭昭,怎麽了?”
兩位表姐輕手輕腳,謝昭寧又凝神看着外面, 只覺得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 聽到兩位表姐問詢的聲音,她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 兩位表姐也湊到了窗邊朝外面看,她們也看到了那幾輛馬車, 還有守在馬車邊上的幾個陌生的玄色短衣大漢,倒吸了一口涼氣, 姜芫問她:“昭昭, 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咱們田莊裏?”
姜茜卻也看到了那流下來的血水,頓時聲音都發顫了, 指着道:“昭昭,昭昭, 那顏色……那顏色……是不是血?”
她這般一說, 姜芫的臉色也白了起來,目光中透露出驚恐來。
謝昭寧卻深深吸了口氣,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 但必須要冷靜下來。
她立刻将兩位表姐拉着離開了窗邊,她們都坐在床沿, 随即壓低聲音道:“兩位表姐,這幫人的确來者不善……恐是某樁滅門慘案的兇手!如今被兩位表哥打開門放了進來。我告訴你們, 是不想隐瞞你們,但你們二人千萬不要懼怕!可也千萬不能鬧出動靜,打草驚蛇,叫他們發現了,那我們才真的是死路一條!”
謝昭寧是想着,這群人就算是真的亡命之徒,也不可能随意對路過的人家下手,可這畢竟是滅門慘案,他們也不想打草驚蛇,方才兩位表哥還看到了他們的臉,倘如人家知道,她們竟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又是如此詭谲之事,那恐怕是……不将她們滅了也要滅了!
兩位表姐已經是吓得面色蒼白,但是看着比自己小的表妹神色都如此鎮定,竟也勉強鎮定了下來。姜茜點點頭道:“昭昭你說得對,就算是亡命之徒,也斷然沒有随便殺人的道理……”
她們剛這般說,謝昭寧卻又聽到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她心裏狂跳,對兩位表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們呆在原地不要動,她輕手輕腳地朝着窗邊走去,這一看,卻氣得差點背過去!
只見明明已經回去睡下的兩位表哥,不知為何又偷偷從床上爬了起來,而大概是雨太大了,守着那幾車‘絲綢’的大漢也進了屋中休息,沒人看住他們。
他們可能也起了疑心,所以才爬起來準備查看,所以一個東張西望,一個悄悄地爬到馬車上揭開了絲綢箱籠的蓋子……
謝昭寧此時着急也沒用,她出聲更是打草驚蛇!恐怕頓時就會将那幫人的注意吸引過來。
只見姜煥明将箱籠打開之後,果然看到了裏頭的東西,臉色頓時白得可怕,忍不住手一抖,那箱籠的蓋子也頓時手滑落到了地上,只聽裏屋突然傳出來一個沉悶的聲音:“誰在外面?”
兩位表哥慌忙跑回房中,可是慌亂之下,動靜更大了。
那屋中頓時湧出十多個黑衣人來,看到那掉落在地上的蓋子,對着屋內回禀道:“郎君,有人發現了,但不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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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傳來一聲沉沉地嘆氣,那聲音道:“若非暴雨斷橋,也不會冒險投宿了……”聲音雖然模糊,但謝昭寧卻聽得真切,而且不知為何,隔着重重瓢潑大雨般的雨幕,她竟覺得這聲音有一絲熟悉。随即聽那人又道:“……不可走漏消息,田莊裏的一個不能留,殺!”
禀報之人立刻應喏。
謝昭寧雖已經預料,但聽到他此話還是渾身發冷。她曾經的确是心狠手辣,在對待敵人上也絲毫不會手軟,可那畢竟都是內宅手段,你往我往,這樣直接的殺人,這樣的兇戾,并非內宅女子能夠應付的!
謝昭寧四目望去,也并未看到後院的護院,
後院的護院呢?姜家的護院并非普通的護院,那也是着實練了一些拳腳功夫的,雖不知能不能打過這些玄衣漢子,但畢竟能夠盡力一拼,說不定能保出她們的一條活路,可是謝昭寧向外一看,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留下的竟是一群老弱婦孺,毫無還手之力!自然還有兩個蠢到極點的表兄,可這二人也并不能起什麽作用。若不是他們,她們還遇不到這番危險!
謝昭寧深深吸了口氣,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才發現竟自己的掌心竟早已出了汗!
但是當她回頭看到兩位表姐抱着發抖,朝她看過來的時候,謝昭寧還是鎮定了下來。
兩位表姐雖然沒聽到那人說的話,但是方才蓋子掉落的聲音可是十分明顯的,她們不由得将聲音壓得極低,顫抖着問她:“昭昭、昭昭……他們是不是,是不是發現了……”
謝昭寧朝兩位表姐走過去,告訴她們:“的确如此。”
姜茜臉色更白了,方才表妹便說過了,只要他們發現了,如此重大的秘密,她們就難逃一死!但是她們并未因此就真的慌亂起來,而是道:“昭昭,咱們有沒有什麽辦法的?”
姜芫則突然想起什麽,眼神充滿希冀地道:“昭昭,咱們不必如此驚慌,咱們姜家的護院與旁家的不同,說不定能打得過這些亡命之徒。方才似乎沒見着護院,他們去何處了,快傳信給他們啊!”
謝昭寧正欲說話,旁邊有個仆婦道:“……今天似乎下游的田莊因下暴雨淹了田,大郎君帶着護院去……去疏洪去了!真是不湊巧,這、咱們這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姜芫和姜茜只以為是巧合如此,只能欲哭無淚。
謝昭寧卻眼中微光一閃,她覺得沒這麽簡單。姜煥然是個極缜密的人,他為何會将她們的護院調走用卻沒知會她們?是不是仗着姜家在順昌府這個地界無人會惹,而田舍又修得如同堡壘一般。回想着昨日那場偷聽,她總覺得與自己有脫不了的幹系。與此同時,心裏竟有個莫名的猜測,她因此猜測有些憤怒,但目前只能按下。
姜茜又說:“昭昭,那咱們從前門偷跑出去能不能行?咱們這個窗扇能從後面打開,咱們跑出去了,便立刻帶人去喊大堂兄來,大堂兄來了其他人便有救了!”
謝昭寧仍然只是搖頭,這田莊修葺之時,祖父想的是易守難攻,可換個角度想想,何嘗不是外面的人進來難,裏面的人出去也難。且最為可怕的是,這樣的高牆之內,即便真的将她們全部屠殺幹淨,外面的人也不會察覺到分毫!
她們這才絕望了下來,聲音帶着哭腔道:“昭昭,怎麽辦,我不想死……我還有貓,我還有父親母親……”
如果不是絕望到了極點,兩位表姐自持是她姐姐,輕易不肯露出這樣的神色來。
她的兩位表姐,是多麽好的人啊,她們喜歡貓兒,她們良善熱情,即便是遇到了問題,她們第一個想的也不是驚恐萬狀,而是積極地想着,如何才能保全自身,比那兩位不知所雲的表哥着實是好了太多!
謝昭寧深吸了口氣,她必須要将兩位表姐救下來,她決不會讓她們就輕易地死在這裏。還有她自己,也要活下來,她才不想死!她若是死了,祖母和母親兩個孤弱良善的婦人,豈不是要被蔣姨娘和蔣家等人生吞活剝了,又要落成曾經那般悲慘的局面!她必須好生活着,她們還等着她回去保護呢!
她看到外面那些人已經從車底下抽出了雪亮的長刀,并且朝着各個廂房包繞而來,大雨飛濺之下,将所有的動靜都掩埋了,哪怕是此時有人路過田莊外,她們大聲呼救,恐怕都聽不到任何動靜。很明顯是要來将她們全部滅口了!
她的腦子飛速地運轉着,她們究竟該怎麽辦?她們力量十分地懸殊,就是将她們都加起來,恐怕也打不過兩個大漢。雖然有樊星樊月在,但是讓她們一個人單打獨鬥或許不會輸,可是有這麽多的人,她們又能有什麽辦法!
謝昭寧擡起頭,看着不遠處的瞭望臺,瓢潑的大雨,腦中靈光一閃,她突然間有了個主意!
她問姜茜:“咱們這田莊中,有沒有火油?”
姜茜一愣,這她如何知道!
此時如此危機的關頭,屋中其他伺候的仆婦都已經醒了過來,知道自己恐怕性命不保,但也不敢說話,皆注視着幾位娘子等她們拿主意。聽到表娘子的問話,年長的那個湊過來道:“有的,有的,說來也湊巧,徐莊頭正買了火油來,放在庫房裏,準備分發給各個佃戶用呢,咱們這裏要多少火油都有!”
謝昭寧眼睛微微一亮,終于有個好消息了!
她聽到那些人包圍過來的聲音,知道此時已經不宜拖延,否則等他們真的将她們團團圍住,那才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姜芫和姜茜則茫然了,聽到外面的動靜又十分緊張,姜茜問謝昭寧:“昭昭,你打算如何做?”
姜芫則道:“你小心若是出去,叫他們發現了更危險!你還是留在這裏,表姐們保護你!”
謝昭寧雖因她這話心頭微微一暖,卻只是搖搖頭,她若不動起來,她們在這裏更是等死!
她看向姜芫和姜茜,她們容貌相似,都是少女明媚的模樣,她道:“兩位表姐,你們可相信我?如果相信我,一切都聽了我說的來做,可好?我這法子雖然未必管用,但是到了這個關頭,咱們唯有自救了!”
的确如謝昭寧所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不能行的,何況表妹從頭到尾看起來比她們都要鎮定多了,姜芫和姜茜咬咬牙道:“表妹,你只管去做就是了!我們什麽都聽你的!”
謝昭寧這才笑起來,她慶幸自己這次出行帶的是樊星和樊月,她們二人在這時候便顯得尤為有用。她叫過兩人道:“你們二人,連同年長的姑姑,一起從後面翻窗出去,去庫房裏搬火油,要多少搬多少,搬來堆放在放柴火的柴房旁邊,一半倒在地上,一半将柴火全部潑滿油!”
樊星和樊月都是訓練有素的,絕不過多言語,立刻應喏,馬上帶着幾個年長的姑姑就要翻出去。
謝昭寧又問兩人:“表姐,我記得你們方才說,你們小的時候,外祖父還逼你們練騎射。這田莊裏還留着一張你們能用的小弓,現在弓在何處?”
姜茜和姜芫更更迷惑了,謝昭寧叫她們拿火油去潑柴火,她們稍微理解一些,可是為什麽又要小弓,謝昭寧究竟打算怎麽做!
姜茜卻根本不在思索了,她打算放下自己的腦子,一切聽表妹的,不管表妹能不能做成,她都認了!她道:“就在旁邊的廂房裏,昭昭你等着,我立刻便去給你拿!”
姜茜一轉身就去了。
謝昭寧望着槅扇外瓢潑的大雨,聽到那些人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努力按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她突然覺得,這些人絕非簡單的亡命之徒,他們都是受過極專業訓練的,勢必是某些勢力的犬牙,絕非流寇能比,這給她們增大了難度。
但是今夜,她必要将所有人都保住,她們任何一個人都決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