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第趙清圜
◇ 第53章 繁花鎮 趙清圜
放眼望去,一片荒草地。
說來可笑,人人稱道十裏繁花道,偏生在故事的起點處,滿目荒蕪。
君臨微用靈力清掃出一片空地來,将宋宴放下,同時口裏說道,“你也找找線索,看看有沒有暗道之類的。”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的話,情況就比較棘手了。
按理說,把宋宴留在江老太那裏,是最穩妥的做法。
可宋宴執意不肯。加上,在繁花鎮,宋宴總有一種誤打誤撞的好運,能接觸到正确答案。
君臨微希望這回同樣如此。
君臨微任由靈力在這一片區域鋪展開來,滲透進每一個角落。
忽而,他凝着眉,發現了一些東西。
君臨微能夠感知到,在這一片地底,似乎另有一番乾坤。
空間不算大,但容納三十個人綽綽有餘,君臨微還想探得更仔細點,一層薄薄的膜隔擋在地下空間的外面,制止君臨微的進一步窺探。
君臨微不是沒想到用暴力破解,可直覺告訴他,如果這麽做,将會産生無法挽回的後果。
看來,只能找到下去的入口了。
想到這裏,君臨微看向半蹲在地上到處摸的宋宴,臉不知什麽時候沾上野草莖葉,像只貍花貓。
像宋宴這樣找,真的能找到入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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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微有幾分懷疑,可他一時半會想不出別的方法。
就在這時,宋宴手中摸到一塊突出的石頭,激動地站直身子來喊道,“師尊,找到了。”
君臨微聞聲過去。
宋宴的手被半人高的草叢遮擋住,君臨微看不清他的手,只好也蹲下身子,手順着宋宴的胳膊,一路往下,直到覆上宋宴的手掌。
手背和手心相互貼合,宋宴只覺得重合的部分像在發汗,還感覺有點熱。
君臨微很快就離開了宋宴的手,之前的溫暖觸感一瞬即逝。
一同離開的還有宋宴所有不該的胡思亂想。
師尊只是師尊。
君臨微滿心滿眼都放在地上那塊凸起的石頭上,并沒有注意到此時宋宴神态有異。
君臨微試着将這塊石頭朝不同方向移動,當他剛使上力,就發覺石塊的中心向下沉了一小半,身下的土地一陣搖晃。
一道白光閃過,君臨微很确信,整個過程中,有那麽兩到三秒,他整個大腦都處于很茫然的狀态,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這種感覺,就像他最開始穿越過來一樣。
等君臨微的靈魂歸位,周圍的環境已經大變樣。
昏暗而潮濕的密閉空間,看不見來路。
腳下是青苔,黑暗的岩壁上布滿了水痕,仔細聞,還能聞到從前方傳來的燭香味,熏人,詭異。
宋宴也慢悠悠地轉醒,察覺環境變化後,一下子抓緊君臨微,臉上盡露警惕色。
君臨微只能由着手上增添的壓力持續下去,他偏過頭,示意宋宴:往前走。
繼續往前,兩邊的牆壁上挂上了紅燭,微弱的火光在這片黑色區域內聊勝于無。
君臨微在無形中加快了腳步,沒過多久,狹小的過道豁然開朗。
然而,面前的情況卻更加詭異。
五十具棺椁橫列在君臨微的面前,再往前,一張長貢桌上擺着近百枚命牌,檀香安靜地燃燒着。
貢桌面前擺着一張蒲墊,跪着一個身影,全身漆黑,腳邊還放置了一把長劍,遠處,則躺着昏迷不醒的麻稈兒。
見到麻稈兒昏迷,宋宴臉一繃緊,用自以為很小心的聲音說道,“師尊,是麻稈兒,我覺得他還有氣。”
君臨微感到有點尴尬,前面的黑衣人一定聽見了宋宴小聲的說話。
君臨微在腦海裏想了一會兒,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朝黑衣人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落霞仙子。”
對方轉過頭來,臉上用面紗遮着,但她朝君臨微颔了颔首,算是肯定了君臨微的猜測。
後面宋宴卻滿臉震驚,這是,落霞仙子?
與之前印象中,截然不同。
說好的紅裙豔天下,說好的一手鞭法震驚四座?
落霞仙子趙清圜,這趟來繁花鎮,不僅把整個身形包得嚴嚴實實的,甚至攜帶的武器都換了一把長劍掩人耳目。
落霞仙子身份被識破後,再裝也就沒意思了,索性攤開牌和君臨微講話。
君臨微根據原身的記憶,明明之前在扶風,原身和落霞仙子之間沒有什麽交集。此時,兩個人之間卻有一種老朋友談心的氣氛。
落霞仙子嘆了口氣,“掌門讓你來這裏,我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本來沒打算和你碰面的,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
不愧是首席長老啊,臨微。”
君臨微溫聲說道,“看來掌門猜測有誤,不是嗎?不然的話,今天,我們也不會坐在一起聊天了。”
“莫問情沒有猜錯,五十年前的繁花鎮,那一夜,确實是我的心魔。但心魔也有消失的一天啊。”
趙清圜先是感慨,說到最後一句時,臉上出現了釋然。
這一點君臨微有所猜測。
在他看到麻稈兒只是昏迷,而沒有陷入危險後,他就已經知道,趙清圜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對于妖族,趙清圜的情感很複雜。
五十年前,她還是家境富庶,在江湖上闖蕩的小姑娘。
她爹性格古板,但面對女兒時态度總會在不知不覺中軟化,就像當初趙清圜想學武時,趙家主找來修士教導她。
五十年前,還是趙清圜一身叛逆,逃離名叫“家”的地方,想要外出闖蕩一番,赫融放一把火,家沒了。
趙府上下數百條人命,一夜之間化為灰燼。
趙清圜扒在廢墟裏找了很久,才找出五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骨。
若問那個時候的趙清圜,她恨嗎?
趙清圜想,她一定會咬牙切齒地答道,恨,恨之入骨。
所以當她學成武藝,第一件事就是手刃昔日的仇人,大妖赫融。
其實當時的她根本打不贏赫融,明明是抱着赴死的心思前去的。
所以,當赫融滿臉釋然地倒下後,趙清圜被仇恨染紅的雙眼只剩下茫然,誰能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麽做。
趙清圜并沒有立即返回扶風,她在繁花鎮待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每每想起,她都十分窒息,午夜夢回時,趙清圜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錯了。
赫融死後,繁花鎮剩下的妖族只有那些老弱病殘。
每每看到朱屠戶對教書的兔子精惡語相向,又或者麻稈兒,鐵蛋,幾只毛沒長全的小妖,還混着一絲人族血脈,下雨天只能躲在野外互相舔舐。
妖折磨人,人折磨妖,成為一個閉環的詛咒。
當趙清圜找到趙家最後的血脈,趙樁,本該死在這一場大火中的孩童,卻發現有妖生生剖出一顆妖丹放進他體內。
趙清圜感受着熟悉的妖息,泣不成聲。
就讓人妖的恩怨,就此終結在我手中吧。
趙清圜下定了決心。
她為所有的妖下了禁制,他們無法開口說出關于五十年前那一場大火。她還抹去了大部分凡人的記憶。
記憶沒有被抹去的,要麽是執念太深,要麽是江老太這種,已經上了年紀,抹去記憶會損傷身體。
出于私心,趙清圜順帶把她在繁花鎮上留下的痕跡一并抹去。
就當趙家的後人全部死在大火中好了。
至于“綁架”麻稈兒。
這事還真是一樁誤會。
接近趙家上下所有人的忌日,趙清圜只有這個時候會返回繁花鎮。
她知道君臨微帶着宋宴在繁花鎮散心,故意避着不和二人相見。
沒想到撞見了觸發暴動的麻稈兒。
麻稈兒體內的妖族血脈來自狼族。
比起溫良的其他種族,狼族血脈因子中蘊含着沖動,嗜殺,他又是半妖,随着年齡增長,血脈開始暴動。
發生暴動前,麻稈兒大抵保留了一絲理性,知道接下來的他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便跌跌撞撞地跑來十裏繁花道。這裏一向被視為繁花鎮的禁忌之地。
好在他遇上了歸來祭祖的趙清圜,不然,這次暴動可不好壓制。
趙清圜沒想到,麻稈兒這次小小的失蹤,會驚動君臨微師徒二人,兩個人還一路順藤摸瓜查到繁花鎮的往事。
想到這裏,趙清圜半是無奈半是驚訝地感嘆道,“臨微,沒想到幾天下來你能查到這麽多事。”
君臨微一笑帶過,“你又沒有刻意隐瞞,有心自然能知道。”
兩個人又是一陣無言。
半晌,趙清圜笑罵道,“你說莫問情,好好當他的掌門,一天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也不嫌累啊。”
身為掌門,他總要多顧忌一些。”
趙清圜此時卻想趕兩個人離開了,“好了,你們帶上麻稈兒出去吧,讓我一個人清淨。”
【作者有話說】
繁花鎮的故事到這裏基本結束了。
有過一瞬,我想寫趙清圜是反派。
君臨微發現真相,和趙清圜大戰三百回合,最後正義戰勝了邪惡。
當開始碼字時,我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整個繁花鎮就是一個人妖沖突下形成的悲劇。趙清圜也是受害者,為什麽要讓她當反派,接受審判。
于是寫下了這個很平淡的結局。這樣也挺好。
趙清圜心中真的不介意妖嗎?未必,但她選擇讓繁花鎮的悲劇終結在自己手中。确實,除妖能讓她享受大仇得報的快感,可這樣做,和當初做錯的赫融又有什麽區別。
繁花鎮的未來,正如趙樁,麻杆兒,鐵蛋之間的友誼,這座城鎮,最終會走出過往的創傷。
或許這不是讀者最期望的結局,但我想這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