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又父子了哥
第086章 又父子了哥
喬諒對生活品質很有要求, 對工作環境卻保留一種矛盾的态度。
以前上學的時候,喬諒更傾向在吵雜的環境學習。
世界上大多數人對環境噪音都會感到排斥,而喬諒喜歡能讓自己顯得與衆不同的時刻。
同理, 生病的時候學習喬諒也會覺得效率更高。
一切負面buff對喬諒這種死裝性格的人來說,都好像有一種額外的加成。
把手稿整理完畢準備下班的時候,室外的嘈雜聲還沒有停。打印機運轉着,議論聲也叽叽喳喳, 喬諒“嘎吱”一聲打開門, 外面的員工還在工作。
工作室的規模不算很大,大多都是以前和喬諒在帆盛有過交流合作的“老朋友”。
在帆盛股份轉移到喬諒手裏, 并改名言鯨之後, 工作室和言鯨娛樂內部合并。只是工作室只走音樂創作企劃這一條路。
公司開始起步, 福利待遇很好, 旗下藝人走精品路線, 對外打造熱血追夢派。
喬諒剛做樂隊的時候認識的那幾個老朋友, 因為被喬諒招攬進了工作室給到了企劃合作, 事業終于有了起色, 而對外一直痛哭流涕喬諒是怎樣一個茍富貴勿相忘的救世主大好人, 把他們從泥潭裏面撈了一把…。
情真意切的樣子,誰都知道裝不出來。
可惜, 喬諒怎麽會是這種大好人。
他們被喬諒的小恩小惠蒙在鼓裏,不明白他出手必有目的。要的就是用虛僞換真心。
喬諒關掉了辦公室的燈,不少人擡頭看向他。
青年穿着簡單的黑色外套,單肩背着包。
身長玉立,穿着樸素。
留意到齊刷刷擡頭的視線, 他腳步頓住,眉眼微微一動, 蹙眉轉頭,一張帥臉上是略顯凝沉的平淡表情,道:“看我幹什麽?可以下班了。”
電費也很貴的。
喬諒心裏剛閃過這個念頭,就忍不住在心底略顯陰森地啧了聲。
……
當然。
其他人不知道喬諒心裏怎麽想的。
他們只會覺得。
喬諒從來都是帶頭下班的人,真好啊。
工作室聚餐團建也只占用工作日的時間,真好啊。
除此之外,因為工作室現在的簽約樂手還不算太多,工作量不大,做四休三、五險一金、請假随意、同事好相處,老板還秀色可餐,真好啊。
對社畜來說,休假、福利、薪資,這些當然才是最要緊的。
喬諒當然是一個好老板。
喬諒完全是一個沒有缺點的人!
他們連忙叽叽喳喳地應和起來。
喬諒随便回了兩句,手插在口袋裏,手機屏幕光亮映照在他的臉上。
已經到晚上七點,在他處理工作的時候,手機裏已經囤積了一些信息。
qiao:【我讓應湛來接你。】
“叮——”
看到這句話的下一秒,喬諒就聽到了不遠處電梯打開的聲音。
他隔着玻璃門擡起頭,看到應湛提着一把黑傘走了進來。
男生年紀不大,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穿着件複古風格夾克和休閑褲,身高腿長,肩膀寬闊,陰影斜戳在地面。
應湛看到喬諒後一頓,才緩慢地繼續靠近,聲音平靜道:“父親讓我來接你。”
喬諒瞥着傘,“下雨了?”
應湛低聲說:“天氣預報說半小時內有雨,以防萬一。”
喬諒可有可無地應聲,“走吧。”
他們并肩離開,背後是員工叽叽喳喳的道別聲。下電梯的時候,應湛才表情寡淡地低聲開口,“你和父親……”
喬諒視線漠然從他的身上掃過。
要是他高中的時候,早知道他的對手是這兩個不起眼的貨色,他在憂慮什麽?
早就變成季疏禮的孩子,搖身一變從底層窮鬼變成權貴之子,如願以償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這兩個人現在都不是他的對手,回到喬諒高中時候的話,他們恐怕還是初中的小孩子。
對付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啧。
不過,算了。
喬諒從來不會因為過去的選擇抱有無端的憂慮。
再者說,現在,這個機會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裏。
他道:“你想問什麽?”
應湛注視喬諒側臉。
青年黑發掃在眉弓,挺拔的骨骼線條幹淨利落,是他給人不可侵犯的清高感的重要因素。
但無論是應湛還是應灏,都很清楚喬諒的刻薄、虛僞、虛榮。
這種惡劣但又無傷大雅的缺點,幾乎是他淨無瑕穢外表下可被觊觎窺伺的一點裂隙。
他的手指攥了下,傘柄的棱角硌住手心。
應湛其實很少關注父親的微信,除了每個月銀行卡的定時彙款之外,他們之間完全是互相當做彼此不存在的關系。
但今天……
他抿唇,聲線穩定得近乎沒有起伏,道:“你下一個目标是父親?”
喬諒挑眉看他,“目标?”
應湛道:“上上個是邵樂,他一手給你置辦了工作室,收購帆盛又把股權移交給你;上個是邵修友,他的名氣首屈一指,很好地為你打開娛樂圈市場,為TS20慶典做鋪墊。”
喬諒:“繼續。”
應湛看向他,視線陰郁,聲音低沉,“可是父親能給你什麽?”
“叮——”
電梯門打開。
喬諒手插在口袋裏往外走,應湛跟在他的後面。
陰冷的地下車庫讓應湛更顯得像是陰暗索命的鬼魂。
陰幽靜默的視線,如影随形地黏在喬諒的背後。
喬諒随口道:“就算是,又怎樣?”
深秋氣候漸冷,冷風呼呼地吹過,吹開應湛的額發。
“……”
男生眉眼隽秀,黑發缭亂下猶如兩潭深井,直勾勾地看着他。
喬諒也不排除是自己之前的行為讓應湛的思維形成定式,才讓他以為,喬諒抱有目的性靠近的人,一定會和他發展成戀愛關系。
其實并不是,沒有必要。
談戀愛還要花時間接吻做這個做那個,做許多喬諒看來毫無價值浪費時間的事情。
但是做季疏禮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以喬諒的世界觀來看,所謂的親情,本質是一種愚蠢的價值給予,而非交換。
做孩子的只要得到了愛,就代表他擁有貪婪索取的權利。
只需要在最後表達悔恨,就可以得到原諒。
但是,看應湛破防也很有意思。
喬諒發絲被風帶動,他眼尾的睫毛翹起,饒有興致地看這張隽秀且面無表情的讨人厭臉孔上,浮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
怎麽。
隊友觊觎自己父親的感覺不太好受,是不是?
同輩和長輩的關系差也很荒謬,是不是?
應湛承受他随心所欲的倦淡視線,感受他的目光涼津津地在身上瞥過,喉嚨發幹,手指攥緊。
喬諒帶有無意義的惡趣味、以刻薄态度審視應湛的時候。
大概,從沒想過,在某次深夜聚餐的酒精作用下,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
應湛平靜思考,手指攥着手裏的傘柄緊叩在手心,棱角隔着皮肉硌到骨頭,鈍痛。
——又或許,知道了也無所謂。
以喬諒的性格,他會覺得荒唐惡心不理解,卻不覺得這值得在意。
就當是被狗咬了而已,這難道還需要他耗費精力去憤怒生氣?
喬諒的手插在口袋裏,在沉默的應湛身邊淡聲道。
“你們看起來和他的關系也不算很好啊。之前不是說可以為樂隊的事情去求他?最後是什麽結果,我們都看到了。”
喬諒轉過眼珠,看向落在自己身後兩步的男生。
嘴角輕佻地勾翹了下。
眼睛微微眯起,淚痣陰冷又漂亮得過分。
“有我在,說不定,你們的關系還能好轉些。”他說,“不期待一下嗎?父慈子愛的場面。”
應湛眼皮垂斂,側臉微微緊繃了下,低聲道,“父親只是一個老師,除了錢什麽都沒有。”
喬諒有些微弱的驚訝一閃而逝,然後才斂着睫毛淡淡冷嗤,“沒想到你和他感情看起來不怎樣,倒還是挺為他考慮的。怕他被我騙得家財散盡流落街頭?”
應湛:“……”
他幽幽回答,“…你就當是這樣吧。”
喬諒:“有錢還不夠嗎?我以為相處這麽久,你會很清楚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應湛:“但這個世界上有錢的人很多,沒必要……”
喬諒已經找到了應湛的車。
他對應湛擡了下下颌,應湛話音戛然而止,掏出鑰匙。車閃燈,門鎖咔噠打開。
他靠近兩步,高大的影子拉開車門,手扶着車門上方,等喬諒進去。
……可以了。
到這裏已經夠了,別繼續了。
別管,別問,什麽都別再說。
他心底有些痙攣感打破沉寂,鴉羽般的黑發下眉眼平靜,勉力警告自己。
喬諒清瘦的手指扶着車門。
黑白對比色很鮮明,更襯得他指骨清晰漂亮,青筋起伏都吸引視線。
應湛的視線剛在這只手上落下,就聽到喬諒随意漠然的嗓音,輕描淡寫地響起。
“的确,有錢人很多。”
但是應湛倘若找一找喬諒談戀愛的共通性,就會明白。
無論是沉陽,還是江柏川薄言,又或者邵樂邵修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說:“但比起需要自己争取的,我更喜歡送上門的。”
喬諒回身,幽邃雙眼直視應湛。
應湛呼吸被打亂,下意識地想低頭。卻感覺到一股巨大力道逼迫他彎下腰。
喬諒擡手,揪住應湛的領口把他拽下來。
高大青年呼吸急促,被迫撐着車門佝着半身,手臂青筋悄然暴起。
咫尺遠近的喬諒的臉,帶着濃墨重彩的不馴和矜持貴氣感。
任誰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是被極好的家世澆灌出來的年輕紳士,而絕不會猜到他的背景如此不堪、甚至,人也如此不堪。
喬諒黑發黑眸,一雙眼毫無情緒,眉梢卻微微挑起。
應湛往後弓着脊背,心髒開始不受控制。
适可而止,保持冷靜,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
“喬——”
“你也看到了。”喬諒打斷他。
他開口的時候,應湛的幽暗視線,會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喬諒毫無察覺,“我沒有去找過他。”
“是他自己,非要來工作室找我。”
“他這麽有錢,還自己送上門來,我很難拒絕的。”
喬諒和他平視,眼簾遮着點瞳孔。光亮照不進他的眼睛。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不能要求一個虛榮的壞心眼的惡人,抗拒送到嘴邊的肥肉。是不是?”
這雙唇很漂亮。
但永遠都在說可惡、可恨、叫人怒火和某種怪異情緒一起沸騰的刻薄話。
廢物,垃圾,髒狗,沒用的東西。
沒被他這麽罵過都不能算他隊友。
喬諒松開手,欣賞了一下他的表情。眉眼沒什麽情緒,卻似有似無地輕哂了聲。
“開車吧。”他坐進車裏,仰頭往後靠,秀颀手指随手拂開亂發。完整的臉清晰暴露在應湛面前。
地下車庫的慘淡光線在他優越的臉上墜落再墜落,分割再分割,淡化再淡化。
眉眼清冷,淚痣秀氣,鼻骨挺拔,嘴唇削薄。
薄情寡義的面相。
…無所謂。
你對喬諒也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哪怕喬諒真的和父親在一起,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應湛在心底低聲警告自己。
他收手,行屍走肉的骷髅般按住車門,準備為喬諒關上。
卻聽喬諒道:“我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話,要叫你什麽?”
“……”
應湛低眉順眼,似乎沒有做出什麽特別反應。
陰幽雙眼卻在光線遮蔽下,幾乎像瞬間沸騰起來的黑水。
他大腦險些宕機 。
喬諒如果真的和季疏禮在一起,他就不僅僅只是應灏的隊友、隊長、老板了。
還更是……他的………
“嗡——”
手機響動了下。
喬諒打開手機查看消息,熒幕光亮映照在他的臉上。
應湛手背的青筋凸起,聲線有些低啞,“你說什麽?”
喬諒手肘架在扶手盒,單手撐着側臉,睫毛都被映起薄薄亮光。
“我說……”
應湛是不值得他施加注意的人。
他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他,嘴裏卻還在譏诮道,“你希望我怎麽叫你。”
他擡了下眼。
濃黑的眼珠如黑曜石般熠亮。
“好孩子?”
聲線微微的啞,放輕,還隐約帶一點惡意的輕笑。
“還是……”
“寶貝。”
“乖寶寶。”
惡心至極的……膩人的……稱呼。
被喬諒用這樣輕而緩慢的語氣說出來。
哪怕帶着譏諷意味,都還是……
應湛呼吸停拍。
黑發的間隙下,他幽幽地,緩慢将眉眼擡起。
他的長相比起應灏少了些攻擊性,但鋒利感仍然在此刻擡眸乍現的眸光中吐露出來。
就這樣沉默不語,陰沉沉地…注視着喬諒。
像是某種情緒被積攢到了極致,嘴角抿緊,眼皮都有些細微的痙攣。
但喬諒不知道,又或者,不在意。
是啊,會憤怒,然後呢?
他對喬諒而言,缺乏威脅。
喬諒低頭看着季疏禮發來的消息。
qiao:【你們準備出發了嗎?】
喬諒:【嗯,快了。】
喬諒垂眸,繼續打字。
希望沒有讓老師久等……
可惜一句話還沒打完,手腕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用力緊攥住。
喬諒手一松,手機掉在車座地毯上,“咚咚”砸了兩聲。
喬諒剛擡起眼,就被按得往後靠。
肩背撞上後座的軟墊,彈得他晃動兩下。發絲落在眉弓,蒼白和濃黑的對比明顯。
這張臉、好看得很過分。
哪怕在惡意挑釁別人的時候,也讓人很難讨厭。
又或者,有讨厭的成分、有憤怒的成分,也有不甘、怨恨、崩潰的成分……什麽都有。
但永遠,是另外一種情緒,占據上風。
炙熱沉厚的氣息落下,喬諒好像是第一次清晰聞到應湛身上的味道。
帶一點清冽的焚香和淡酒香的香調。
不知道會不會和應灏身上的有什麽不同。
手機屏幕的光線在地毯上,從下往上地亮起。
“嗡——”
振動一聲,聊天頁面,新消息彈出。
qiao:【好,我等你們回來。】